一时间,袁家三子如遭雷击。
谁都知道大夫没说完的话代表着什么含义,可为什么偏偏是这个时候?
现下冀州城外,有曹家铁骑不知何时就会杀过来;冀州城内,袁绍又逢此大劫。
群龙无首,如何抗敌?
或着,这便是选出嫡位的最好时候?
袁谭、袁熙、袁尚三人相互对视一眼,皆看出了各自眼中的戒备。
袁家虽坐拥四州之地,可三人的势力也大多都分布在冀州以外的青幽并三州。
就像袁谭占据着青州,袁熙霸主着幽州,而袁尚则是并州的势力。
至于冀州,那一向是由袁绍亲自坐镇的,所以这份“凭空”多出来的地盘,无疑决定着他们三人未来会是以谁为主的。
正当那股火药味愈演愈烈的时候,这时,门内传来袁绍一声虚弱的呼唤声:
“谭儿、熙儿、尚儿。”
听着袁绍的呼喊,袁谭、袁熙、袁尚三人皆愣在了原地,并不是因为袁绍突然醒来的缘故,而是因为他呼唤三人的方式。
要知道,自从他们三人成年以来,袁绍称呼他们一直都是他们的字,而并非像现在这样的乳名。
兄弟三人当下心里摸不清楚情况,但还是先后走入了其中,跪在了袁绍的床前,异口同声道:
“父亲。”
袁绍虚弱的点了点头,艰难的扭过头来,看着床下的三兄弟。
此三子皆是跟自己一路从官渡逃荒似的逃回了冀州,临了自己在邺城外还晕倒了,所以三人就算回了城,也只能第一时间赶往就近的军营找随军大夫。
因此三人看起来倒是异常的狼狈。
袁绍沉默了一会儿,又将视线转到天花板上,平静的开口道:
“冀州城外的军情如何?那曹家世子的兵马可到了?”
三人对视一眼,袁谭摇头开口道:
“还没有,父亲,下午他们才攻克了黎阳,黎阳距咱们邺城还是有一段距离的,他们不可能追那么快。”
袁绍低叹一声:
“是嘛……看来我都老糊涂了。”
听闻此言,一向倍受宠爱的袁尚于心不忍:
“父亲。”
袁绍摇了摇头,沉默片刻后又说道:
“我大限将至,恐命不久矣,可我最放心不下的,便是你们三个了。”
“我知道,由于我常年以来不决嫡位所以让你们兄弟三个生出了间隙,你们其实心中一直对我脚下这座城冀州城虎视眈眈,都期望有一天能入主其中,对吗?”
听着袁绍那淡漠的质询,兄弟三人皆是沉默了下来,一言不发。
袁绍见三人如此,不禁流露出悲戚之色:
“可你们三个知道为什么我这些年来不肯决出嫡位吗?”
“那是因为三个都差不多!”
说到这,袁绍不禁瞪大了眼睛,高声道:
“老大,别以为我不知道你的心思,你知道我因为相貌的缘故在心里偏爱老三,就以为将来要传位给他,所以整日里都想着怎么给老三穿小鞋,变的如今这般浑浑噩噩、不思进取。”
“老三,你仗着我偏爱你,目中无人,这些年来欺负你的两个兄长都欺负成什么样子了?你当真以为你在并州那些事我不知道吗?啊?”
“还有老二,你想着坐观老大和老三斗,将来好从中渔翁得利,是不是?”
听着袁绍轻易的就戳破了三人的心思,三人立刻吓得跪倒在地,匍匐不起,颤抖着身体。
袁绍又干咳了几声,脸色愈发苍白了。
也许正是这身体的状况打破了袁绍的情绪,让他渐渐的又平静下来,闭上眼睛绝望的说道:
“世人皆道我袁本初优柔寡断,可谁知道我心里的难?”
“你们整日里都想着内斗,可就是不想想,你们之中如果有一人能出色的跟曹操那家伙的长子一样,我何至于犹豫至此?”
“靠着你们,我袁家如何能更进辉煌?”
听着袁绍病榻上发自内心的肺腑之言,跪倒在地的兄弟三人表现却各不相一。
袁谭依旧沉默着,但紧握的拳头却暴露了他的野心;袁熙颤抖着身体,像是害怕极了;至于袁尚,更是嚎啕大哭了起来。
袁绍闭上了眼,像是用尽了最后一口气一样,呢喃道:
“罢了,既然你们都想要这冀州城,那就拿去吧。”
“曹家的铁骑马上也就要到了,介时必定还是免不了一场惨战,你们谁能守住这冀州,谁就是将来的冀州之主,也是我袁绍选出来的嫡位。”
“只不过我得提醒你们一句。”
“曹昂这小子这些年来名声鹊起,我也是留意过的,其为人谨慎,腹有良谋,某种方面上,他的心狠甚至不弱于他的父亲,绝对是个更出色的继任者,你们若能守住冀州,那就守,否则只会白白断送了我袁家的将来。”
“言尽于此,你们……随意吧。”
说到最后,袁绍的声音彻底落空了下来。
三人皆是大哭着:
“父亲。”
这时,营帐外匆匆跑来一名甲士:
“报——”
“启禀三位公子,大、大事不好了。”
离他最近的袁尚愤而起身,一把提起他肩上的铠甲,怒喝着说道:
“混蛋,我父亲还在这里,你也敢乱言?再敢说一句试试?”
看着情绪近乎失控的袁尚,袁谭眉头微皱,斥道:
“显甫,你冷静点。”
“你,好好说话,到底出什么事了?”
说到最后,袁谭将视线转到了那名甲士身上。
那名甲士匆忙跪倒在地,声音颤抖的说道:
“回大公子,不好了,城外突然出现大批尘土,像是有铁骑杀来了啊。”
“什么!?”
此言一出,兄弟三人皆是大惊。
袁熙更是着急道:
“你可看清了?”
甲士哭丧着脸说道:
“二公子,在下看的可是真真的,那队伍最前方的军旗写的是个‘曹’字,应该是曹家的铁骑追杀来了。”
一瞬间,袁熙脸色吓得苍白,半天说不出话。
袁尚踉跄着脚步后退:
“不、不可能,绝不可能,下午不是才传信说是大军刚刚攻破了黎阳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