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幽州的路上。
吕玲绮瞥了一眼身后紧随的大批车队,皱眉说道:
“你知道邪马台是什么样吗?为了一份去柳城的地图就敢贸然出兵?”
曹昂笑笑,不在意的说道:
“一个小国而已,说到底恐怕还没我们中原一州之地大,不会有问题的。”
说着,曹昂还回头瞥了一眼身后那群山环绕,继续呢喃着:
“而且若是能有一份完整的三郡乌桓地图,那么将会为我们北征省去很多的麻烦,将士们也能少枉死一些,值。”
听着曹昂这么说,吕玲绮也只能作罢,点了点头道:
“你心里有主意就好。”
曹昂哈哈大笑,屈指敲着自己的脑袋说道:
“这里装的又不是水,怕什么。”
瞧着曹昂那幅小人得志的模样,吕玲绮冷不丁的说了一句:
“就怕里面万一装的就是水嘞。”
说完,虎女便驾着赤兔冲了出去,疾驰在前。
直到片刻后,曹昂渐渐反应过来,这才知道这家伙原来先前是在骂自己,但看着已经远去的虎女,也只能原地气笑着摇了摇头。
……
魏都,王宫主殿。
曹操披着厚厚的貂裘,坐在案桌前,目光眺望着殿外。
也不动,不知道在看着什么,想着什么。
这时,一名身穿华服的美妇从身侧走出,端着汤药来到了他的身边,呢喃道:
“阿瞒,该喝药了。”
曹操这才回过神来,转过头看着自己这位贤惠的正妻丁氏,微微一笑,接过汤药一勺一勺的饮着。
丁氏看着曹操,许久不曾开口,像是在犹豫着什么。
曹操也不去看她,只是闭眼轻笑一声:
“你以前可不是这个性子,想问什么就问吧。”
丁氏这才抬起头来,直视着曹操说道:
“我儿子。”
曹操点了点头:
“你说子修?放心,他如今在幽州没事的。”
丁氏瞪了他一眼,回道:
“就是因为在幽州,我才担心。”
“从年初开始你就让他留在那,那等偏苦之地子修如何能受的住?”
曹操笑呵呵的说道:
“难怪人家都说慈母多败儿,子修日后可是要平定四海之人,身为我曹孟德的儿子,一点委屈又能算得了什么?”
听着曹操如此说,丁氏似乎也急眼了,起身怒道:
“怎么?我儿子就该受这委屈?你这个当爹的不心疼儿子,还不准我这个为娘的心疼了?”
“再说了,如今子修都多大了,身边也不是没有人,那么多儿媳,可到现在麾下尚无一二子嗣,你就不着急?”
曹操依旧笑呵呵的说道:
“会有的,会有的,这种事情他会有分寸的。”
“你……”
丁氏气急了,还想说什么,但这是,一名太监却匆匆从殿外跑来,跪倒在地:
“启禀魏公,门外荀攸大人求见。”
曹操冲着丁氏使了个眼色,丁氏这才不情不愿的冷哼一声,拂袖离去。
看着冲自己甩脸子的娘子,曹操也只能无奈的笑了笑。
等到收拾好衣襟后,才对着那名太监点了点头:
“快传。”
太监离去。
很快,又有一名中年男人从殿外匆忙而来,对着主位上的曹操躬身行礼,作揖道:
“臣,荀攸参见魏公。”
曹操起身,笑眯眯的走到了荀攸的身边,扶起他说道:
“公达昨日才刚回魏都,今日便被孤传唤而来,休息不得片刻,当真是辛苦了。”
荀攸笑着摇头了摇头:
“为魏公计,臣自当效犬马之劳。”
曹操笑着点了点头,双手拢袖走到门前,看着殿外得天色,开口道:
“今日唤公达来,是有一事想询问你。”
荀攸转身跟在曹操身后,恭敬的说道:
“魏公吩咐即刻。”
曹操轻叹一声,说出了二字:
“青州。”
荀攸思索片刻后,缓缓说道:
“臣曾听闻,青州袁谭有意归顺朝廷,而世子为了安抚他,与他做了交易,许诺以三州之主为代价,换得青州出兵幽州。”
“虽说后来因为袁谭自身原因让三万青州兵只借出了一万,可世子却趁机提出要借道青州的打算,生生的用一万兵马作为要挟,换得了一个横海北上的机会。”
“如今幽州已平定,魏公如此头疼,想来是因为那袁谭派人来求取幽州了吧?”
曹操笑了笑:
“公达果然敏锐,不错,正是此事。”
荀攸点了点头:
“这事情真要处理起来也不算太难。”
“方法一共有二,要么让袁谭只身入魏都,而后许给他一个空头的名声;要么就是以世子年轻为由,魏公您因为事先并不知晓此事,所以不便交出幽州的掌控权,至于后果嘛……呵呵,相信如今的他也不敢出兵来讨。”
“不过这方法虽说有二,臣还是建议选择其一,第二条难免有些仗势欺人耍赖的意思,若是传出去,对我们日后收复别州也会有很坏的影响。”
“而且就算我们将第一条路摆在那袁谭面前,他也未必敢入这虎穴。”
听着荀攸层层的分析,曹操笑意不减,虽然时不时的点头,可到底也没说出要如何选择。
直到良久,曹操才转过身来,笑道:
“没了?”
荀攸有些诧异,但还是点了点头。
曹操笑呵呵的拍了拍他的肩膀:
“公达啊,在谋略这方面,虽然你贵为孤的谋主,可想法到底还是古板了一些,到底不如奉孝灵活。”
荀攸赶忙躬身,低声道:
“愿听魏公教诲。”
曹操微微一笑,轻声道:
“很简单,这幽州我不想给,这青州……我同样也想要。”
“袁绍虽死,可他三子却都尚在,斩草要除根啊。”
荀攸眼皮跳了跳,立刻就明白了曹操的意思,赶忙躬身道:
“臣明白了。”
曹操拍了拍他的肩膀,感慨笑道:
“反正如今我已是魏公,天下人都骂我为国贼,也不在乎名声是不是更臭一点了。”
“但我儿子不行,未来的他……还要走很远的一段路啊。”
荀攸躬身作揖,沉声道:
“臣愿为大魏,鞠躬尽瘁。”
听着荀攸的誓言,曹操却笑了笑,而后像是想起了什么,低叹一声:
“你的叔叔,文若他……还是不肯来魏都吗?”
听着曹操提起荀彧,荀攸话音中闪过一抹难掩的悲戚:
“回魏公,臣在路上才接到家书,叔叔已经在许都病逝了。”
闻言,曹操似乎并不意外,缓缓的闭上了眼,近乎绝望的呢喃着:
“文若啊文若,你我君臣同行已有十数载,又何至于此啊……”
殿外晚风迟暮。
吹动着这个年迈老人的衣衫。
而老人身边,似乎隐约又有一道年迈的身影站在他的身侧。
两人相视一笑,看着天空的倒影仿佛看着他们各自年轻的自己
……
建安八年秋
荀彧于许都病逝,被曹操追赠为敬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