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一阵饭罢,看着大小姐优雅的擦着嘴唇,曹昂这才重新唤回了先前那名婢女,让她带着自己二人前去见见这要引荐的人。
跟随着婢女,二人一直穿过了这条热闹的长街,方才来到了街角一处豪宅处。
看着面前的豪宅,曹昂饶有兴趣的说道:
“便是此地了?”
婢女点了点头。
曹昂正准备拉着孙尚香一块进去时,婢女的脚步却突然停在门前,像是想起了什么,赶忙回过头来说道:
“对了公子,贱婢差点忘了提醒您。”
“若您想与夫人入师君冕下这米教,便须得先各自买上五斗米作为敬礼才行,否则便是坏了规矩了。”
闻言,曹昂眉毛一挑,笑道:
“无妨,既然咱们今日来的匆忙,改日补上便是。”
说着,曹昂就要再次上前。
婢女见状,倒也不好阻拦,只得说道:
“既然公子到了,那奴婢便先告退了。”
曹昂笑着点了点头,微微欠身道:
“有劳姑娘了。”
婢女摇了摇头,不再开口,转身离去。
曹昂重新回过头来,也不再多说什么,与孙尚香并肩,径直朝府里走去。
一入府邸,曹昂本以为会有前来接应的下人,但四下却是空荡荡的并无一人。
这让曹昂不禁心生疑惑,但脚下却仍是不停留的向前走去。
身边的孙尚香不禁在他耳畔小声的嘀咕着:
“子修,我怎么总觉得此地怪怪的?而且就连这米教细细思量起来也颇为不妥。”
曹昂笑了笑,不在意的说道:
“很正常。“
“这米教说到底也不过是一个邪教而已,若真是光明正大,恐怕才说不过去。”
话音刚落,便只听一道清脆的女声反驳道:
“公子这话何意?”
“我米教创立至今,一心只为汉中百姓能过得安宁,想来公子一路而来也能见到我汉中之繁华景象,何来邪教一说?”
说话间,只见一名身穿道衣的年轻女子从面前的庭院一侧走来,目光淡漠的看着面前擅入此地的二人。
女子相貌极美,就是比起曹昂身侧的孙尚香也不遑多让,一袭灰白道衣本应该很是朴素庄严,但穿在女子身上却像是束腰之裙,反而更能突出女子的大气。
虽然年少,但亦有美人之形神。
曹昂微微一笑,欠身道:
“敢问姑娘是……”
道衣女子目光扫过二人一圈,淡漠的答道:
“米教治头大祭酒,张琪英。”
曹昂恍然笑道:
“原来姑娘便是这汉中太守张鲁之女,失敬失敬。”
张琪英却不理会曹昂的话,上前一步,直视着他说道:
“公子客气了。”
“比起小女这等微不足道的名讳,小女倒更想知道先前公子为何说我米教是不入流的邪教?”
曹昂耸了耸肩,笑道:
“我可没说是不入流的。”
张琪英怒笑道:
“哦?那么说公子还是认定我这米教为邪教了?”
“恕小女直言,自我曾祖创立五斗米教开始,传至我父亲已历三世,我父亲身任汉中太守,以米教为原则,管理当地百姓,上至各地县令,下至百姓布衣,人人安居乐业,盛世一片繁华。“
“我倒是想问问,公子你……凭什么认定我米教为邪?”
听着张琪英咄咄逼人的质问,曹昂却莞尔一笑:
“姑娘当真想知道?”
张琪英冷冷的答道:
“我只是不想让我米教平白无故背上骂名。”
曹昂点了点头,认真的说道:
“所以说琪英姑娘你现在是不是觉得你们米教为了汉中百姓而存在,是光荣伟大的?”
张琪英虽然没有开口,但眼睛里的骄傲却是掩盖不住的。
曹昂不禁嗤笑一声:
“虽然不知道你们米教在你的心里为什么会演变成如今这个地步,但我可以义正言辞的告诉你,你们米教这所谓的‘为百姓计’,在我看来与昔日的黄巾之贼并无任何两样。”
张琪英似乎都懒得再做什么表情了,只是平静的回了一句:
“你凭什么?”
曹昂目光毫不避讳的直视着张琪英,回道:
“凭法。”
“昔日黄巾贼们信奉黄老学,认为‘苍天已死,黄天当立’,而如今你们米教却认定什么所谓的‘因果律’,觉得人们生病是因为做错了事情?虽然看上去差异挺大,可说到底又与那些黄巾贼有什么两样?”
“人吃五谷杂粮,谁能没有生病的时候,这不过是人体正常的排斥反应而已,你们却将之归于因果?嗯,不错,是找了个好借口。”
“但如果真按你们米教来管理天下,长此以往除了能让愚民更愚,让时代和江山发展停滞不前之外还有什么用?”
“别忘了,这个天下之所以曾安居乐业,之所以能有昔日盛世,之所以还是天下,从来不是因为什么因果。”
“而是因为法,那由朝廷颁布的唯一法度。”
“法度?”
张琪英怒极反笑道:
“如今天下之乱,诸侯并起,一个被时代架空的天子,一个毫无威严的朝廷,还有法度吗?”
“没有了那就再换一个。”
曹昂厉声道:
“以法治,天下治,始终才是唯一的出路,而不是凭借什么因果律。”
“你们米教自诩为百姓计,可你又何尝不知昔日的黄巾贼首张角,也是打着为百姓计的口号?”
“可到头来呢?数十万大军揭竿而起,烽火燃尽九州,也造就了如今这个诸侯并起的混乱格局。”
张琪英银牙紧咬,仍旧倔强道:
“我们与他们不一样。”
曹昂似乎也累了,淡笑一声道:
“知道为什么我说你们是邪教吗?”
“因为天下大势,分久必合合久必分,当又一个足以取代大汉江山的王朝崛起时,就意味着你们的路走到了尽头。”
“因为这个天下……容不下两个法。”
说完,曹昂便不再停留,不顾一旁的孙尚香同样听的入迷,拉着她的手掌便朝府外走去。
只留下张琪英之人站在原地,贝齿轻咬红唇,眼神迷离的看着二人离去的背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