建安十六年初,曾有大军开战于东南。
此次战争不同于以往任何一次,战况惨烈,近乎每天都有数百上千人丧命,重伤者更是不计其数。
但即使如此,开战的双方中任何一方都没有要停手的打算,因为这场仗,关乎着未来天下的国运。
若魏军胜,则天下一统,四海归一。
若吴军胜,则魏军二十年内将再无南下之力,介时二分天下也将不是空话。
因此对于双方来说,这均是一场豪赌。
今日清晨,当浴血的魏军战船照例驶向江面战场时,不同于以往直接开战,这次却是有一艘巨大的主船缓缓驶在最前方,暴露在吴军蓄势的箭雨之下。
只见主船甲板上,除却往日那些带甲士兵之外,更是多了一位身未着甲的黑衣青年端坐在最前方,面带微笑的看着身前一字排开的众多吴兵,似乎丝毫不惧怕他们手中的弓弩。
直到离城前江面还有两百米的距离时,主船这才缓缓的停了下来。
正当那些城前吴兵疑惑之时,只见主船上传来一声声嘹亮的呼喝声:
“我主魏王,邀请吴侯出面一叙。”
“请吴侯出面一叙。”
“请吴侯出面一叙。”
“……”
听着江面传来的呼喊声,站在城墙头上身穿重甲的孙绍不由得皱起眉头,对着身边的陆逊低语道:
“自从我们双方开战这数十天以来,几乎每天都只是战场搏杀,从无对话先例,今日这魏王却突然提出要见本公?伯言,你觉得这些魏军是想干什么?”
陆续只是思索了片刻,便摇了摇头,望向江面上的战船,出声道:
“臣也不知。”
孙绍突然一笑:
“他总不会是来跟本公叙述什么亲戚关系的吧?”
陆逊也笑了:
“那大王可要见见?”
“见,当然要见。”
孙绍握着腰间剑柄,毫不犹豫的咧嘴笑道:
“既然他都敢只船上前,本公若不见,岂不是说明本公怕了?我孙氏英烈在天之灵如何能忍?”
见孙绍如此说,陆逊也不再多言,只是冲着身后甲士使了个手势。
一众亲兵瞬间明白了他的意思,分分列阵相迎,丝毫不输于对面战船上的排场。
而孙绍,则站在城墙最中间,沉声喊道:
“不知魏王要见本公,所谓何事?可是被我大吴水师之威所折服忍不住要议和了?”
坐在主船上的曹昂不禁轻笑一声,似是对着身边护卫说着:
“到底还是小孩子心性。”
不过下一刻,曹昂声音便放大了几分,喊道:
“孙绍侄儿,孤此行来,是带了你小姑姑的问候。”
“她说孙曹两家本就为姻亲,如今却要为敌,她不忍我们自家人再自相残杀,所以孤也答应她,只要你肯率众投降,孤便会给你封王拜相,介时你将不再是区区二州之地的吴侯,而是整个天下的王,是我大魏吴王,如何?”
孙绍冷笑一声,高声回应道:
“好啊,既然小姑父如此大方,本公又岂能拒绝你的好意?”
“只是本公有意投降,只怕本公麾下的将士们也不愿如此,小姑父若要给本公一人封王拜相,不若先让你麾下的铁骑踏平我江东子弟的意志?”
“哎呀,就是不知道昔日那横扫一切的虎豹铁骑,能否再用于今日水战?”
听着孙绍这赤裸裸的讥讽,曹昂只是眯起了眼睛,脸上却并无任何愠怒之色,平静的笑道:
“如此,那还真是可惜了。”
“只是数年前吴地能拒孤于长江之外,凭借的是大都督周瑜谋算千里的本事,如今周瑜病逝,孤还来不及吊唁,倒是想问问侄儿,你可还有第二个周瑜撑腰啊?”
“你……”
听着曹昂故意提起周瑜的死,孙绍脸上止不住的怒意横生,可还不待他回声什么,却只见身边的陆逊已然上前一步,淡声道:
“这一点就不劳魏王您操心了。”
“我江东人才济济,就算天妒老师之英才,可我东吴朝堂同样有能接替老师之人选,拒兵?再简单不过的事罢了。”
“你是……当年那个陆家小子?”
曹昂眯起眼睛,认出了站在孙绍旁边的那名绿衣青年,笑道:
“你刚称呼周瑜那家伙为老师?看来这些年他没少栽培你啊。”
陆逊正要开口,却被孙绍伸臂拦了下来。
只听这位吴侯淡笑一声:
“那也是没办法的事,毕竟绍儿愚笨,这些年来依旧未能习得师父一身本领。”
“可伯言不同,他乃是少年英才,就连师父都夸赞他的天资非常人所能及,一身传承更是师父精心教诲的结果,小姑父可要小心,将来莫要在他手上栽了跟头。”
曹昂会心一笑:
“侄儿提醒的是。既然有公瑾的亲传在,小姑父自当小心。”
“哎呀,陪你聊了这么久,倒是一直忘了问侄儿,不知你这城中粮草军械还能支撑多久?”
孙绍心中盘算片刻,眯眼冷笑道:
“这一点就不劳姑父挂心了。我江东国富兵强,民心可依,你们魏军只管来攻,怕只怕姑父您就算穷极一生,也无法登临我吴地半步。”
“是嘛……”
曹昂轻笑一声,高声道:
“可据孤的情报所知,如今你这偌大的扬州之内,可用之兵不足五万,可用之粮不过百日,其余的储备……应当都在交州吧?”
听着曹昂轻易的就戳穿了自己心中的想法,孙绍不由得握紧了拳头,冷笑一声说道:
“具体情况如何,小姑父大可领兵上阵,亲自一试。”
曹昂会心一笑,答道:
“孤自然会的。”
“只是既然这座扬州空虚,没有多少物资,孤似乎也没必要与尔等舍命相战吧?”
“等回头拿下了交州,不仅物资充足,还可以截断你们的退路,等到了那时,孤倒要看看,侄儿你是否还能如现在这般硬气?”
说完,曹昂大笑着乘船离开,不再与城墙上的孙绍议辩。
望着渐渐远去的船影,孙绍不由得皱眉,转过头来对着陆逊说道:
“伯言,去查查,如今交州那边的战况如何了?本公总觉得心中有些不安。”
陆逊低头作揖:
“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