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姑娘忍着些,奴婢会一些推拿,淤伤要推散了才好得快。”惜玉说。
连笙好不容易结束了折磨,她掩好衣襟,道:“走,去看看将军。”
“姑娘不休息下吗?”
连笙摇头,如今易千城的情况才是她最关心的,颍东会不会有一场胜利?她的哥哥连祁现在怎么样了?一切都是未知,她悬着心,惶惶不安。
……
颍东的大帐外,传来一片笑语声。
“主帅英明,此次打得西羌人措手不及,哈哈哈!当时他们那个样子,像是见了鬼一般,怎么也想不到我们会主动打过去。”
连祁笑笑,举杯喝下了杯中酒。
昨夜他率领精兵突袭,打了西羌人一个措手不及,这是西羌人攻打颍东以来,颍东的第一场胜利。
不仅仅如此,他们还顺利地烧了西羌人的部分粮草。连祁垂眸,掩盖除了喜悦以外多余的神色。
这次大捷,仅仅只是因为西羌惯于进攻,疏于防守。以后西羌人一定会加强防守,再想攻打可就不容易了。
颍东的战士强压下疲乏打赢了这一仗,作为颍东的主帅,连祁却知道,他们已经是强弩之末。
再想不出办法,等西羌人缓过来,便会迎来更强烈的反噬。
“主帅,城主给您的信!”一个士兵双手呈上来一封信。
周围的欢声笑语仍不断,连祁接过信拆开,仔仔细细读了一遍以后,皱紧了眉。
二皇子会帮颍东?颍东被围这么久,所有城池都是遥遥观望,而老皇帝病重,已经拖了小半年,皇子们正在为皇位争得你死我活。
连祁嘴角泛出一丝冷嘲,那些蠢货也不想想,要是国家都被别人攻陷了,争到皇位又有何用?
二皇子主动提出帮助颍东,连祁的手指摩挲着信纸,眼里没有一丝温度。
连祁可不觉得这是由于二皇子深明大义,深知唇亡齿寒的道理。
这分明是想要谋求什么!
连祁脸色难看,二皇子一个争皇位的人还能谋求什么?分明就是想要他的妹妹连笙!
或许连城主不知道那段往事,连祁却记得清清楚楚,一年前二皇子奉旨来颍东代替天子巡城,一眼就看上了连笙。
二皇子用尽心机和手段接近连笙,都被连笙躲了过去。
连祁发现不对劲儿,当时心里暴怒,有种自己的东西被别人觊觎的愤怒感。
二皇子空空披了一副好皮囊,内里却好美色,性子乖戾。要是连笙真被他染指,一辈子都毁了!
因此连祁当时设计让二皇子提前回了京,也屡屡不动声色地施计让二皇子见不到连笙。二皇子这才暂且熄了心思,回皇城去争他的帝位。
如今颍东危难,他表示要施以援手。能不能调动兵力且不谈,父亲知道这个消息,肯定会心怀感激,对二皇子有求必应。
连城主会把连笙送出去。
连祁蓦然捏紧了信,信纸在他手里皱得不成样子。
兵将们纷纷看着主帅突然变了脸色,都有些惶惶不安。连祁定下情绪,对他们露了一个笑。
“众将士好好庆祝,我有些事,待会儿再回来。”
连祁回了自己的营帐,又把那封信拿出来仔仔细细看了一遍。没有一点和连笙有关的消息,他心中的不安更加浓郁。
父亲知道阿笙在自己心中的地位,为了安抚他,不可能半点都不提到连笙。
除非,父亲心虚、惶恐。
连祁心中的怒意翻滚,甚至有种想回城去看看的冲动。他这么努力地守护这这座城,父亲却要伤害他最在乎的人!
理智将他的冲动压了回去,现在不能回去。将士们都需要他,连祁已然成了颍东将士的精神支柱,要是他一走,颍东城便岌岌可危。
他不能弃一座城于不顾。
城里还有许多无辜的、手无缚鸡之力的百姓,倘若他放弃了他们,那他们便只能任由西羌人屠戮。况且自己的家人都在城中,他不能因为内心的不安就如此冲动。
连祁定下心,换了个角度来思考问题——即便二皇子有那个心,在短时间内也不可能做到。
连祁有时间传书给父亲,让他不要打连笙的主意。
阿笙在一日,他便会抵死保卫颍东城。阿笙若不在了,自己心中的坚持也就没了。相信父亲分得清孰轻孰重。
连祁沉吟片刻,提笔回信。
……
傅承昱回到沙棘的时候,看见宋元忧虑着一张扑克脸,守在城主府外。
傅承昱一扬眉:“哟,宋小呆被女人甩了?”
宋元额头上的青筋跳了跳,傅承昱这个祸害竟然回来了。一年不见,傅承昱还是这幅德行,嘴贱心黑。
宋元心知自己嘴笨说不过他,便木着脸不去搭理他。
傅承昱的眼睛往城主府中望了望,亲卫们五步一哨,站得笔直。
“易千城出事了?”
“你闭嘴!别咒将军,将军只是受了点伤。”
“哦,那不就是出事了嘛,易千城做什么去了?太平日子不过,跑去挨刀子,该不会被他媳妇给行刺了吧?”
宋元原本下定决心不搭理他,可每次这个决心都会被破坏得干干净净!傅承昱嘴贱说自己可以,但是决不能诋毁将军!
宋元当即开口反驳:“别胡说,将军是因为接姑娘下山,遇到贼人才受的伤!”
傅承昱脸上的笑意凝滞了一秒,眼里轻快的东西渐渐被沉思所取代。
眸中暗含了几分波涛汹涌,傅承昱掀了掀唇:“你说,姑娘回来了?”
“是。”
然后宋元看见,傅承昱这个神经病不明所以地笑了两声,那笑容透出两分狰狞,还有些阴森森的东西,笑完了,他还舔了舔唇。
宋元心里吐槽,这样的傅承昱看起来更神经了。
“我去拜访下姑娘。”傅承昱平静地道,垂眸掩去眸子里的狼光。
傅承昱是将军的下属,他爹还是将军最倚重的军师,他此次立功回来,宋元不好拦他,只好警告了一句:“别打扰到了将军养伤!”
傅承昱笑:“不会。”
他没那个心思去打扰易千城,他又不好这一口。他想打扰的,另有其人。
傅承昱进了城主府,目光在西苑停了一瞬,那是易环在沙棘城主府闺房的方向。他垂眸笑了笑,步子轻快地往易千城房间的方向走。
恰好遇上出门的连笙。
连笙疑惑地看了眼傅承昱,傅承昱脑子活络,看着面前美貌的少女,当即猜到了她的身份。
“见过夫人,我叫傅承昱,是将军的……属下。”
连笙“嗯”了一声,很有礼貌地还了礼。能在城主府自由来去的人,易千城想必都很倚重。
“听说将军受了伤,我去探望将军,不知可否方便?”
“将、将军不住这里。”连笙有几分尴尬。
易千城不睡她房里的事整个城主府都知道,可是易千城管人也严,外面的人都不知道将军不碰夫人。
“想必将军在别的地方养伤,夫人能否为我指个路?”
“我恰好也要去侍奉将军,你便随我一道吧。”连笙打量了傅承昱一眼,心道这又是个敏锐聪颖的。他没有道出连笙不受宠的事实,还帮她找了个理由,说易千城只不过去了别处养伤。
对这样的人,连笙向来秉承着尽量不得罪、尽量远离的态度。两人一前一后往易千城休息的院落走。
院子里飘散着淡淡的药味,一身青衣的易环端着药壶正要进屋。
“环儿。”连笙出声叫住她。
易环回头,看见连笙,轻声叫了句嫂嫂,又问连笙:“嫂嫂也伤了,伤得重吗?”
“我没事。”
易环回头,自然也看见了连笙身后不远处的傅承昱,傅承昱的目光一开始就灼灼盯在自己身上。易环眸中泛出浅浅一丝涟漪,很快就将这点情绪压回去。
她不能大悲大喜,有太激烈的情绪,这是娘胎里带出来的病。因此易环看着仍是那副淡淡的,没半点情绪波动的模样。
傅承昱的指甲已经狠狠地嵌入掌心,面上仍是和善的笑模样。
他目光落在易环身上,最后终于淡淡移开了视线。
“夫君怎么样了?”
“大夫看过了,哥哥没有大碍,嫂嫂不必担心。”易环看了眼自己手中的药壶,“我先去给哥哥送药了,嫂嫂和……傅、傅大人进来吧。”
与易环接触两次,连笙大体知道她是什么样子的人了。
面上看着虽然淡漠,可是十分心善且聪慧。
连笙看易环娇娇弱弱的模样,上前几步接过了她手中的药壶。药壶在手中沉甸甸的,连笙笑道:“我来吧。”
“也好。”易环也不执着于亲自把药送到哥哥手中,和连笙一起进了房间。
傅承昱不紧不慢地跟了进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