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从那天说开了双重生的事后,季侑言和景琇没有刻意再交流过关于前世错过那几年里的种种遗憾,只是在偶尔遇见什么时,会像闲话家常般顺口提起,不再遮掩。两人间的相处,是前所未有的舒适和默契,亲密无间。
夜色中的向日葵开机仪式暨发布会前一天,主创人员几乎全数进组了,剧组进行了漫长的围读剧本。晚上,围读剧本结束后,顾灵峰和编剧有一些就景琇刚刚围读过程中提出的问题需要和景琇继续探讨,景琇带着姚潇,单独留了下来。
季侑言跟着副导演去确认了服化相关后,先行回到了住宿的地方。她洗了澡,洗去一身的黏腻和燥热,心慢慢静了下来。这几天她和景琇几乎形影不离,所以有些事,直到现在她还没来得及做。
她去到了书房,从抽屉中取出了纸和铅笔,一边用小刀削铅笔,一边在脑海中回放道空的面貌,而后,她抿着唇,聚精会神,下笔如有神地在纸上勾勒出道空的样子。
她必须找到道空,否则她永远无法真正放心。
不多时,道空慈眉善目的样子渐渐跃然于纸上,季侑言正准备做调整,放在一旁的手机忽然响了起来。
是魏颐真的电话。
魏颐真和她商量工作室的相关事宜,并且希望季侑言能够抽个时间回来,和她一起面试准备签的新人。季侑言翻了一下制片给的拍摄进度表,和她商定下了时间。要挂电话前,她想起了一件事,拜托魏颐真根据她之前和汪珺婵相处时发现的一些零碎线索,尽可能地帮她扒出汪珺婵微博小号,贴吧小号以及一切社交媒体号。
魏颐真眼皮直跳,问季侑言:“怎么突然提到她”
季侑言把纸翻到空白页,在纸上写下几个日期,听不出情绪地回答:“她欠我一些东西,是时候还我了。”
“你想做什么”魏颐真不放心。
季侑言避重就轻道:“魏姐你到时候就知道了。”她安抚魏颐真:“魏姐你放心,我做事有分寸的。”
有分寸她确定敢情她是忘了自己在景琇事情上的分寸大乱了。魏颐真被她的毫无自知之明气笑了,但说到底,好吧,大部分时候季侑言行事还是很靠谱的。魏颐真姑且信她,答应了下来。
季侑言挂了电话,眼神幽幽地看着纸上的那几个日期。
那几天,是圈子里一个男歌手因为家人言语不当,被扒在一些敏感问题上立场模糊,引起了公众的广泛议论。正巧时值敏感期,官方推波助澜,从这个男歌手的问题开始,公众很快就被带了节奏,纠察起了在相关问题上同样可能有立场问题的明星。
而汪珺婵,季侑言和她相处很久,早已摸清了她是一个外黄内白、十分瞧不上自己人的人。曾经还有汪珺婵生活号的时候,她都能偶尔看见汪珺婵在朋友圈里暗戳戳地内涵。这是高压线。到那个时候,她们只需要抛个引子,后面自然会有人群情激愤地帮忙把火点上的。什么都不用做,借力打力,汪珺婵洗不干净,作为媒体人的生涯就算是结束了。
季侑言其实并不喜欢这种氛围,但对汪珺婵这种人,她不想心慈手软,更不想脏阿琇的手来解决。如果她们两人非要有一个做卑鄙的事,那就她来做。
汪珺婵算计她可以;牵连了景琇,不可以。
季侑言看着纸张,眼神渐冷。她极缓地撕下这张纸,就像在撕汪珺婵那张恶心的脸。她冷笑了一声,用力地揉成一团,厌恶地掷进了垃圾桶里。
门外隐约有开门的声音,应该是景琇回来了。季侑言眉宇间的冷戾顷刻间散去,眼里漾出温柔,随手把画压下,起身出门去迎接景琇。
景琇回来后与季侑言讨论了一会儿剧本改动的事,见时间不早了,准备去洗澡,季侑言却拉着她要给她例行推拿。
不知道是不是时近端午,这几天阴雨连绵,导致景琇断过肋骨的伤患处总是隐隐作疼。季侑言心疼,坚持要帮景琇推拿。不管有没有用,总归聊胜于无。景琇拗不过她,只好叮嘱季侑言不能使用还没完全修养好的那只手,只许用一只手推拿。
正推拿着,季侑言的电话再次响了起来。这次来电显示是钟清钰。
季侑言停下动作,用干净的那只手接了电话。
钟清钰知道她已经进组了,端午回不了家,所以询问季侑言想不想吃粽子,方便给她地址寄一点自己家里包的粽子过去吗。
这些年出门在外,季侑言几乎是不过年节的人,今年要不是因为是和景琇一起过的,她险些都要忘记端午将至了。家乡的粽香,她早几年还馋过,这几年她早已经放下了。可到底还是不想拂钟清钰的好意,季侑言答应了下来。
要挂电话前,钟清钰顾左右而言他,突然憋出了一句:“她喜欢吃咸的还是甜的”
“嗯”季侑言一时没反应过来。
钟清钰心一横,提高了些音量没好气地又问了一遍:“她爱吃什么口味的”
这下季侑言听明白了,她下意识地看向景琇,景琇趴着,侧过头静静地望着她。季侑言弯了弯眉眼,打开了扬声器,“妈你等一下,我问问她哦。”
景琇莫名其妙。
季侑言笑道:“阿琇,我妈问你喜欢甜粽子还是咸粽子她包给你吃。”
景琇长睫颤了颤,慢慢地露出了点羞赧的笑,轻声道:“阿姨包的我都喜欢。”
季侑言肆无忌惮地在景琇红唇上吧唧了一下,对钟清钰愉悦道:“妈你听到了。”
钟清钰发现季侑言是开着扬声器的,莫名尴尬,低声地说了一句“那我都咸甜都包一些。好了,就这样吧”,火速挂断了电话。
景琇觉得钟清钰的反应有些好笑,季侑言凑上去亲景琇带笑的眼睛,打趣她道:“这下你跑不掉了,我妈认准你这个儿媳妇了。”
景琇看季侑言开心,心里也跟着高兴,但她面上还是挑了挑眉,故作嫌弃道:“几个粽子就想绑住我”
季侑言不满地“哦”了一声,反问道:“绑住你的是粽子吗”她纤长的指尖在景琇如玉的脊背上轻缓滑动,意味深长道:“绑住你的难道不是心灵手巧、身手过人的我吗”“身手过人”中“身手”两个字,她咬得十分暧昧。
景琇哪里听不出她成语里的弦外之音,被她的不要脸逗笑了。但场子不能丢,她一脸无动于衷,反手抓住了季侑言作怪的手,支起身子将她军道:“还按吗不按的话我要去洗澡了。”
季侑言想起正事,连忙轻压她的肩膀道:“别乱动哦,还没完呢。”
景琇轻笑一声,顺势再次趴下。她如瀑的长发散落于枕面上,光裸着的背如玉如瓷,美如画卷。季侑言手法娴熟,极为小心温柔地帮她按压着,力道不多不少刚刚好力道不够怕没效,力道大了怕她疼。
“阿琇。”季侑言按揉间沉吟道:“其实如果你不喜欢我妈的话,没有必要为了我和她接触的。”
景琇奇怪道:“为什么这么说”
“她以前对你那样不礼貌。”季侑言叹息道。
景琇淡淡地笑了一声,“不都是过去的事了,一切都已经重新开始了不是吗”她侧头看季侑言,反问道:“我妈妈一样也做了很过分的事,你记恨她吗”
季侑言自然是摇头。设身处地,将心比心,景舒榕也只是站在母亲的立场,做了认为对她女儿好的事情罢了。
景琇勾了勾唇,语气凉凉道:“那在你看来,我是比你小气的人吗”
季侑言听懂了她的意思,莞尔认错道:“是是是,是我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
景琇哼了一声,没理她。
季侑言想起了什么,迟疑道:“阿琇,之前我爸爸,最后也没有来看我是不是他”季侑言眸色暗了下来,不敢说出口自己的猜测。
景琇以为季侑言是误会季长嵩到最后都不愿意见她,正了神色否认道:“言言,你爸爸不是故意不来看你的。”
季侑言心沉了下来,那是母亲联系不到她,或是根本没有联系她,以至于她连送父亲最后一次都没有做到。
景琇见她脸色不好,拉着薄被挡在身前,翻身坐了起来,“魏姐当时说,你爸爸因为生病瘫痪了,已经无法说话,无法自理了,所以没办法过来。我当时也很乱,没有心思调查清楚病因,只是回来以后一直记着这件事,于是才让人多留意你爸爸的身体。”
景琇说得风轻云淡,季侑言却听得酸涩难耐,百感交集。她不仅没有尽到为人子女的责任,还在重生后错怪了季长嵩许久而且,她之前还因为阿琇调查她的事,责备过景琇
说谢谢、说对不起,都太轻太轻了。
景琇看穿了季侑言的情绪,伸手摸了摸季侑言的额头以示安抚,不动声色地转移话题道:“吃粽子,是端午节快到了吗”
季侑言感受到景琇无言的开导,用额头蹭了蹭景琇的手心,“嗯”了她一声,顺从她心意地接话道:“嗯。你过端午吗”说来,她们从前在一起接近六年,居然没有一起过过一次端午。
“偶尔过。”在法国是不过的,回国后,偶尔外公或者陶行若会邀请她回家一起过节的。
季侑言追问她:“那你知道端午节有什么习俗吗”
景琇摇头,饶有兴趣地看她。
季侑言朝她眨了眨眼,转身伸长手拉开床头抽屉,从中拿出了两个什么,抓起了景琇的手放进她的手心。
景琇低头查看,是一个精致的香囊和一个用黑白线编织出的熊猫头模样的可爱
“蛋袋。”季侑言回答她的疑惑。“端午节装咸鸭蛋的。”
景琇打量着香囊和蛋袋,有些新奇惊艳的模样。季侑言给景琇解释道:“古时候端午节算是一个很隆重的庆祝活动,所以流传下了很多习俗,包括众所周知的吃粽子、赛龙舟。端午节给小孩子佩戴香囊,也是其中一个习俗,可以辟邪驱瘟的。”
景琇摩挲着香囊,心上泛过甜意,勾唇逗季侑言道:“那我又不是小孩子。”
季侑言眉目柔情,点了一下景琇鼻尖,宛若呢喃道:“你是,是我的小姑娘啊,是我永远都要好好爱护的小姑娘。”
那轻柔的一下,像点在景琇的心尖,点得景琇心头悸动。
“况且,香囊还有别的意思。”季侑言目光炽热地看着景琇道:“未婚青年间,香囊还用来表达爱意的。”
景琇心湖上有涟漪一圈又一圈地泛开,她唇角弧度加深,摩挲着手中熊猫蛋袋的眉间一点红,问季侑言:“那这个呢为什么要装咸鸭蛋”
“这里有一个神话故事的。据说端午节用袋蛋装着鸭蛋,带在身上,可以逢凶化吉的。”季侑言语气认真道:“所以端午节那天,你要记得带。”
景琇眼眸漾了漾,对她的体贴入微很受用,但嘴上还是打趣她道:“你好迷信噢。”
季侑言微微愣,笑了笑没有说话也许是迷信吧。心有愿,不容有失,于是诸法尽信。
景琇从她的神色中想到了什么,自觉失言,心软了又软。她珍重地把蛋袋和香囊压到了枕头底下,抓过她的手放置在唇边问:“是你自己做的吗”
季侑言目光落在她的唇上,有些走神地应她道:“嗯。”
景琇便低下头,用唇轻柔地舔吻她的指尖,一根一根手指地吻过去。“嗯,是心灵手巧。”她抬眸柔情地望着季侑言,由衷地感慨:“言言,还有什么是你不会的呢”
每次被景琇用这样的眼神望着,季侑言心就在发烫、在膨胀是所有人都仰望着的景琇,在这样认真地把自己放在眼里,心里啊。指尖温热,酥酥痒痒,小腹也在发热,季侑言情不自禁地用指尖轻揉景琇的唇珠,低缓道:“不会让你哭。”
她贴近景琇,几乎是贴着景琇的唇,蛊惑她道:“只会让你,很快乐。”说话间,她拉下了景琇的薄被。
景琇微微笑,闭上眼,由着季侑言为所欲为,予取予求。
满室旖旎的春光,狂潮涌来,极致的欢愉后,景琇捂着眼睛平复喘息,听见季侑言在她耳边吐气如兰:“对不起,我骗了你。”
她挪开景琇的柔荑,爱怜地亲亲景琇的眼角。
“让你哭了。”她狡黠笑道,看起来挺开心的样子。
景琇心一梗,想抬脚把季侑言踹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