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寿堂,全家人聚聚一堂。司礼监太监笑容满面的走进来,身后跟着一行女人。
公公几步上前深施一礼,恭声道:“咱家拜见老太君,祝您老福如东海,寿比南山。”
“谢谢你了,看座。”老太君含笑隔空搀扶,指着女人们,“这些姑娘是?”
公公解释道:“此乃圣上赏赐给徐都督的两位侍妾,皆是朝鲜女子。”
一听是皇帝赏赐的,自然没人会有意见,徐海徐江羡慕不已,几乎同一时间,所有人的目光都汇集在了权智贞身上。
如果说绝色是一种标准,以每个人都有不同的审美观来说,那所谓绝色就是大多数人一致认为很好看的那种了。
权智贞毫无疑问是位清秀绝伦的大美人,不管以任何眼光去挑剔,总之是能够和沐凝雪、萧雨滢、徐妙锦分庭抗礼的存在。
老太君眼光毒辣,当权智贞恭恭敬敬的上前施礼之时,最细微的动作都做的很完美,说道:“这两个孩子似乎都是大户人家出身,孤身远至中原,怪可怜的。”
公公笑道:“果然瞒不过您来,她们皆是官员家的小姐。”
老太君想起自己当年嫁到徐家时的情形,叹道:“既然也是有根基的孩子,可不能委屈了,就和雨诗一样,不许把她们当成舞姬般对待。”
徐灏和妻子站在一起,始终紧皱着眉头,很无耻的道:“我又没说要她们,赶明儿送回家去。”
公公心说都督您撒谎就不脸红么?苦笑道:“这,这怕是不妥当吧?”
“不行。”徐灏一副正义凛然的嘴脸,“圣上心意我领了,可不经我妻子同意,不能接受。”
老太君笑道:“你这孩子,君父所赐岂能拒绝?罢了,凝雪你的意思呢?”
“孩儿听从君命。”
沐凝雪笑了笑。对她来说朝鲜女子就和丫鬟出身的晴雯等人一样,无非就是丈夫又多了两个女人而已。而且在此种环境下,也容不得她拒绝,就算学房玄龄的妻子把人给赶出门。可房玄龄一生只有妻子一个女人,自家丈夫却是一堆,理由站不住脚。
大家伙知道就算她再通情达理,心里也不会好受了,此乃人之常情。
因此刘氏故意指着权智贞,笑道:“你们说她像谁?活脱脱就是十七八岁时的青莲。”
周围的人纷纷都说像,王玄清将权智贞周身瞧了一遍,笑道:“真个是太太的女儿。”
朱巧巧也打趣道:“同凝雪姐妹,青莲红叶姐妹俩的品貌不分上下,干脆太太先认了干闺女吧。”
这时公公眼见气氛不对劲。趁机告退溜之大吉,徐灏皱眉道:“先在翠柳的梅林住几天,是去是留到时再说吧。”
众人见他似乎有些不痛快,都以为是出于顾忌妻子的缘故,倒是沐凝雪瞅了丈夫一眼。又看了眼权大美人,哪能猜不到真相?想皇帝什么时候如此大方过?
好在徐灏做人混帐是混账,但从来不瞒着妻子,昨晚简明扼要的交代过了。
事实上徐灏固然垂涎权美人,但也出于政治上的需要,借此培植朝鲜方面的亲族,今后也好间接掌控朝鲜王族。
朝鲜在历史上出现了许多类似慈禧一样的王后。如著名的明成皇后,电视剧里面的仁粹大妃,通过有亲戚关系的后族不断的联姻王族,用女人来由里到外,从上而下的影响朝鲜最高决策,无疑是最简单划算的手段。
太监一走。下人禀报说夏夫人来访,萧雨诗和徐翠柳将权智贞等朝鲜女人领去了花园。
夏夫人进来后分别见了礼,说道:“真是吉人自有天相,桂家阖家平安无事了,这些天闹得真是不可开交。想起来都令人后怕。”
老太君忙问道:“到底怎么了?为何没人说与我听?”
萧氏苦笑道:“原是我的不是,沐家也有疏忽,竟出了一些胆大妄为的混账,险些把桂家逼得没了立锥之地。”
“也不能这么说。”夏夫人解释道:“谁家没有几个不孝子弟?再说苍蝇不叮没缝的蛋,桂家也是有错在先。”
老太君更着急了,说道:“仔细说给我听,不要打马虎眼”
萧氏不敢隐瞒,当下将朱高伙同白子空放官帐的事说了出来,又把赌博起了冲突的事一并讲了,家里死了个桑新柄,沐家死了个白子空,唯独隐瞒了混乱的男女关系。
事后孙氏和白娘子进了顺天府,赌资和印子钱的所得皆被充了公,挨了二十大板放了出去,然后又被沐家扫地出门。
孙氏是个精明人,白娘子也能干,天大地大恢复了自由之身,干脆结拜去南方开妓院了,没多久桑奶奶也转会去了扬州。
先是好姐妹三人一起接客,短短时间名声大噪,裙子下拜倒了一群男人,有了钱买了大宅子,先后买了一群丫头,在扬州混得风生水起。
徐家出面把房契还给了桂家,随着徐灏下令砍了一百倭人,朱高炽以此为由开了恩旨,茹瑺等人得以陆续被革掉官职,放了出来。其中桂达因官位低微,很幸运的全身而退,不过升职三年之内是没有指望了。
但毕竟保住了官职,宅子也保住了。而夏夫人来此揭发此事,还是沐凝雪劝了萧氏请了她前来,如果不当面对老太君讲清楚原委,担心日后有人借此故意揭短,婆媳俩的脸上不好看。
这边权智贞和十四岁的崔佳人随着徐翠柳进了花园,一路自是对徐家的富贵叹为观止,即使是和大明紫禁城内的御花园相比也不逞多让了。
竹兰过来寻萧雨诗商量事,还带进来徐贵和几个四十多岁的管事,萧雨诗不敢做主,遣了丫头去请徐灏过来。
徐翠云觉得梅林不适合她们居住,当下领着朝竹林走去,徐贵等老管事们难得进来一次,萧雨诗也请他们一起过去参观下。
权智贞遥望前方粉墙里一带竹林青葱可爱,牵着崔佳人的小手,一行人信步在石子路上慢走。沿着短墙随弯抹角,见是一座园门半掩,里面寂无人声。
徐翠柳解释道:“这里原是兄长的住处,也算是家里的一处名胜了。”
权智贞脸色微微一红。既然已经是他的女人了,住在他昔日的院子合情合理。遂大大方方的推门走了进去,一望尽是竹林,内有曲径可通。
不提徐贵等人边走边不停的称赞少爷高雅云云,权智贞随徐翠柳曲折而行,忽然前面豁然开朗,院子里一池清水,板桥卧石,仿唐式的竹楼飞檐斗拱,掩映在竹林里。十分清雅。
可惜正值冬季,遍布的花圃没有鲜花盛开,顺着篱笆转过湖山石,权智贞往平台里的屋子一望,只见满屋的图书。玉轴牙签等古籍书画盈几满架,为之大为惊喜。
徐翠柳指着后方说道:“那里有两处温泉,足够你们分开来洗浴了,房间也多,每人一间也有富裕。这里看似偏僻但安全的很,无需担心什么,设有小厨房。每日所需米面等都会有人送来,闲暇是尽管出来走走,不管去哪里都可以。”
“谢谢姐姐。”权智贞连声道谢,她对这里的环境自是万分满意,但一想到父母亲族,不由得惆怅的轻轻叹了口气。
朝鲜女人向来勤快。无需安排人手,自己主动打扫起来,除了两位小姐和四位随行的丫环之外,还带着各自的奶娘和四位身兼数职的厨娘。
等徐灏来了,徐翠柳问道:“是不是安排些人过来服侍?”
“不用。”徐灏直接一口拒绝。想了想解释道:“她们父母亲族会过来探望,又不是在宫里,亲人随时可以往来走动,人家在朝鲜都是大族,缺什么不会送来?”
这话被朝鲜女人听见了,一个个不禁大喜过望,想想确实是这个道理,既然徐家对待家人宽厚,就好比姑娘嫁人一样,为其郁闷的是距离太过遥远,等闲一年也回不了一次故乡。
既然能风风光光的回国显摆风光,也算是衣锦还乡了,是以干活更有了动力。权智贞入乡随俗,马上把竹园当成了自己的闺房,亲手张罗起了款待客人。
竹园四周都围绕着宽敞的回廊式平台,四个角皆连接着一座开放式八角阁楼。徐灏和徐贵等人随意选个了地方,丫鬟把地板打扫干净后,放上了垫子席地而坐。
“什么事说吧。”徐灏接过权智贞递过来的清茶,闻了一下,似乎是朝鲜本地的野山茶。
徐贵说了声谢谢,把茶杯放在矮桌上,说道:“还不是银子上有了短缺,家家都有要求,都希望地基能扩大些,盖个花园什么的。那二十万两还不够咱家房子上的一宗儿。”
徐灏说道:“那我不管,地基是白给的,但总面积是有限制的,嫌小自己不要搬过来。再说主体房屋的钱我掏了,仁至义尽,额外一文钱也不会拿了,地基主宅加起来值多少银子?做人要厚道。”
“是。小的回头就说明白。”徐贵点头。
徐灏也不在乎自家人偷偷瞒着他当散财童子,除了老太君积攒了十万两银子,还是谁都不敢惦记的。
老爹老妈手里能有多少私房钱?就算凝雪非要孝敬公婆,二三万两白银顶天了,多了她也没有。
朱巧巧倒是有的是钱,可那些钱都有用处,不经过他允许谁也不能擅自挪用。
而几万两银子看似很多,分摊到所有族人家人身上,每家每户也剩不下多少,对此徐灏没必要说什么,再说人都有私心,老爹老妈和妻子难道吃错药了?真金白银的往外奉送?顶多抹不开情面的人家借个千八百两罢了。
干了一辈子木匠的管事老李说道:“造房子其实和修缮房屋差不多的价钱,不过省些材料,总工程怕是至少四十万。”
权智贞心中震撼,徐家的花费大概能抵得上朝鲜修一座王宫了,徐家到底有多少钱?
徐灏说道:“不管多少银子,只要保质保量,全家满意。”
徐贵便对老李说道:“先算算你管着的项目,给少爷报个数。”
“是!”老李从怀中取出一个布包打开,拿出来个小算盘,凝神静气的算了两遍,抬头说道:“一切在内,得十二万五千两。”
徐灏不知怎么回事,默不作声的喝着茶,权智贞一等他把茶杯放下,马上又给斟满。
一边的徐翠云对萧雨诗低声笑道:“你虽然温温柔柔,可比人家的体贴还差了一点点,多学着点。”
徐贵说道:“太离谱了,这可是在少爷面前。”
老孙笑道:“不说别的,瞧瞧要用到的椽子,都是最好的木料;还有镶嵌玻璃的窗子,最少二十两一扇,里里外外多少窗户?其它若细说开来,估计一宿都说不完。”
徐贵气道:“你分明是在胡扯,玻璃要多少有多少,合着你还把工钱算里面了?那我何必找你,干脆找外面的工匠得了?”
“大管家你别生气。”老孙解释道:“玻璃远道而来得需要本钱,工钱肯定得给,咱家总共七八个木匠抵什么用?也得请外头的工匠,木匠、瓦匠、铁匠、漆匠什么的,数百人做工将近一年,十二万两银子或许还挡不住。”
徐灏不耐烦听这些,徐贵和老孙之间要是没有猫腻那才见鬼了,冷道:“我清楚要给上上下下好处,趁机赚些辛苦钱我也不反对,可什么事都要有个度,过了别怪我发火。
你们都是一辈子的老人了,希望好自为之,别临老载个大跟头,中饱私囊时多想想划不划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