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里,钟可姑说道:“老道你要五十两不打紧,千万将鬼呀祟呀全包了去,别剩下点小鬼什么的。”
赵昀笑道:“姑奶奶只管放心交给我,横竖错不了。”
钟可姑说道:“这钱我出了,谁也别拦着。”
其他人没觉得什么,见钟可姑领着老道出去了,唯有徐海有些惊讶,想妻以往秉承敬鬼神而远之的儒门心态,今日怎么一反常态?大抵是为了挣表现吧。没发觉舒二娘先别有深意的和邬夜春对视一眼,拔脚朝着钟可姑追去。
徐淞和袁氏出来进了隔壁院,走进卧室,夫妻俩马上惊喜起来,往前紧走几步,徐灏等人都围在床边,苏醒过来的萧氏细声道:“胸口疼。”
众人见太太昏沉了一天一夜,醒过来神气清爽,人人都很是欢喜。而萧氏见孩们都在面前守着自己,心安慰,左手攥着闺女的手,右手握着儿媳妇的手,目光却一眨不眨的凝视着儿。
徐灏柔声道:“娘,万事有我,您什么也不用操心。儿会一直陪在您身边,哪都不去。”
“嗯。”萧氏心踏实,疲惫袭来缓缓闭上了眼睛,似睡不睡的也不言语了。
抹着眼泪的徐青莲哽咽道:“瞧着这样儿,真真将人急死。”
徐灏的心情却顷刻间变得无比开朗,人能清醒过来,说明药对症,自己的办法也有效,母亲今年还不到五十岁,只要能把烧退下去,基本已经无碍了。
是以他笑道:“如果刚才让老道进来,误打误撞你们又得说灵验了,岂不知生病时烧多少香也没用,除非是真正的神灵。可谁亲眼见到过?心情可以理解,但要误信出家人的鬼话,耽误了治疗吃药,那就不是救人而是害人了。”
原来刚才安排道士是去的隔壁院,当时炕上躺着的是嫂,就算真看到了女鬼,那也是嫂招的,与萧氏完全无关,徐灏也算是顺便拆穿了骗术,如果还不信。那就无解了。
徐青莲见弟弟甚至开起了玩笑,不由得心花怒放,破涕为笑道:“那我夜间拜斗可不可以?”
徐灏笑道:“可以。”
“那就好。”徐青莲恋恋不舍的看了会儿母亲,起身带着人把后院打扫干净,摆设了鲜花供品,头一个跪在地上默默祈求上苍。
其她人也纷纷沐浴更衣,一个个轮流着到后院诚心祷告,从朱巧巧到王玄清,萧雨诗到芷晴麝月等人。如果有心人暗暗观察就会发现,钟可姑袁氏等人却没有参与,这里面一定有玄机。
就这样一夜不知不觉的过去了,一大早解缙家和杨士奇家的太太前来探病。接着各家在京王府和公主府都派了宦官,公侯伯和亲朋故旧皆络绎不绝。
所谓人情往来就是这么回事,以往谁家有点事,徐家三位太太能去就去。不能去便委托儿媳妇或管事嫂走一趟。虽然看似繁琐,但对红白喜事的人家来说,能来就是莫大的欣慰。份钱反倒是其次。
国能被誉为东方礼仪之邦,很大原因就在这些人情往来上面体现,这显示了一个成熟社会重情重义的氛围,一家有难八方相助,受人一点恩惠,必将十倍报答的意思。大到徐家这样的权贵,小到普通的贫户,没有谁家不重视礼尚往来。
绝不是两个陌生人在街上遇到了,你给我鞠一个躬,我给你行一个礼,彼此你好谢谢彬彬有礼的说了一大堆,那不叫礼仪,只是最肤浅的客套而已。
自从三月初一这夜起,萧氏虽然高烧退了,病情却时轻时重,徐灏衣不解带的始终陪护,困了就趴在母亲身边睡一会儿,便溺的时候才会出去避一避。
倒是徐灏自己当孝,偏偏不让长徐烨过来陪着,用他的话说孝顺要发自内心,这么小的孩过来干嘛?我也不稀罕给他做个表率,好好学习好好吃饭好好长大,就是对他奶奶最大的孝顺了。
所以每天早晚,徐烨才会领着弟弟过来探望奶奶,过后回去该干什么干什么。
总之徐灏在家里人的心就是个怪胎,动辄比谁都讲究坚持,也动辄比谁都不在乎,没人能读懂他心里到底在想些什么。
随后萧氏的病情一天好过一天,等坐卧起居都无碍了,徐灏两口又忙着派人挨家告知太太平安,回上一份礼物,连日来的劳累,徐家上上下下人仰马翻,徐灏宣布放假三天,整个徐家重新归于平静。
困在金家的朱勇因徐家忙成一团,不觉睡了金钟儿有小半个月。等家人送来消息,这一天早上洗了脸,理都不理请他吃早点的李麻和苗秃,径自走出了院,吩咐家人收拾行礼,备上马鞍,竟然要即刻动身。
所有人顿时非常惊异,一个个摸不清头脑,金三两口赶过来,追问金钟儿怎么得罪了朱公,不然为何执意要走呢?
满头雾水的金钟儿心说明明昨晚挺好的呀,我还那个啥又那个啥了,那么羞人的姿势都做了,委屈的道:“真的不知,”
全家人轮番上前询问缘故,朱勇脸不红心不跳的道:“连日来朱某被酒色所迷,连圣上交代的大事险些给忘了,我得火速离京,刻不容缓。”
大家伙一听心说你糊弄鬼呢?早干嘛去了,又吃又玩又睡又唱又跳比谁都快活,现在想起要办大事了?没这么熊人的。
金钟儿赌气道:“就算要走,也该前几天和我说声,岂能这么决绝?莫非我有什么不检点的地方,得罪了你?”
朱勇笑道:“你为了我连刘智都得罪了,还能有什么得罪我的,没有。”
大家伙点点头,这回答还算是个爷们,看来确实是因为有事要办,而不是谁无意得罪了他。
放下心来,李麻倚老卖老的道:“咱们要强留你七八天呢?”
朱勇想都没想的道:“七八个时辰也不敢从命。”
金钟儿轻声道:“那我留你三天,你好意思不给我留脸?”
朱勇扫了她一眼,再没有以往的温尔雅,笑道:“我不是那个刘大爷。”
“你!”金钟儿万万没想到他转眼间竟语出无情,全然和昨晚的他判若两人,气得落下泪来。
苗秃趁机叫道:“快看快看!金姐哭了,这还忍心要走?”
奈何朱勇压根不把金钟儿放在心里,自顾自的翻身上马,等待着家人收拾利索。
李麻低声对苗秃说道:“这位爷了不得,果然是杀人如杀鸡的军汉,什么人情都不在乎。”
说完,他一个劲的摇头,原来他二人早就商量着投到朱勇门下,此刻心凉了半截。
苗秃急了,“不是那天说好了带咱俩随着赴任么?那这话还问不问了?”
李麻冷笑道:“连金钟儿都视若无物,何况你我?不必问了。”
“不行,我得问问,不然我不甘心。”苗秃走上前,点头哈腰的笑道:“日前承蒙朱爷雅爱,许了小弟同李兄追随大爷鞍前马后的话,未知可否同行?”
骑在马上的朱勇说道:“我是答应过,不过得等我到了任上,禀明主帅,主帅应允了,到时一定派人来接应。”
这不是成心恶心人吗?还禀告主帅?苗秃二话不说一转身,对着李麻将舌头一伸,走回去了。
金三见谁劝也没用,暗道留不住就留不住吧,把帐结清了爱去哪去哪。
金钟儿还不死心,又说道:“你就要走,且坐下吃了早饭再走也不迟呀。”
谁知朱勇就当做没听见,扭头对着家人说话,金钟儿眼见他毫不眷恋,不由得又恨又气,冷着脸回房了。
家人们都收拾完毕,一个个或骑马或骑驴,朱勇努了努嘴,管事从怀里掏出了一包银,扔给了金三。
金婆急忙问道:“是多少。”
金三用手掂了掂,失望的道:“不过十一二两。”
“收不得。”金婆好悬没把心肺给气炸了,压抑着怒气对着朱勇问道:“这银是赏厨的呢,还是赏给打杂的?”
朱勇凉凉的道:“都有。”
“那不对吧。”金婆脸色有些不好看了,“大爷不要故意开玩笑。”
朱勇认真的道:“我没开玩笑。”
婆正色说道:“既然不是取笑,这帐要和大爷算个清楚。您主仆上下七人,骡马匹,每天早上午的点心茶饭以及牲口的草料,最少五两银的花销,前后一共住了二十二天,合计一百二十五两,现在给了十二两,这是什么道理?”
朱勇说道:“我记得月前还给过三十两。”
“就算上那三十两,还差十五两。而且我女儿侍寝二十晚,莫非想要白睡不成?”婆说到这里咬牙切齿。
朱勇笑道:“世上安有白睡女人之理?我前后给了四十二两,除去你女儿的二十夜,该剩下二十二两,用来支付茶饭并草料,足够了。”
金婆叫道:“你主仆上下,每天都要大盘大碗的饭菜,不说猪羊,光鸡鸭也不知伤了多少性命。个骡马每天要吃三斗升的生料,**十斤的干草,少喂一升,你家那几个爷们都不干。如果天天豆腐白菜小米饭,牲口不喂饱料只吃草,那才够了。”
朱勇撇嘴道:“白菜豆腐也是美味,谁让你用大盘大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