巡夜的人巡视过来,有人举着灯笼说道:“这亭子四面皆水,没什么东西,应该没有贼。”
另一个说道:“那也得四处照照,省的上面骂咱们偷懒。”
门一打开,更夫提着白纱灯走进来,随便看了看,忽然叫道:“你们瞧,那底下是什么,莫非是只大乌龟?”
当下三四个人跑过来,拿火把一照,喊道:“不好了,有贼!”
众人蜂拥冲了下去,随即纷纷捂着鼻子往后躲去,笑骂道:“好一个臭贼,想是掏茅厕的,不能饶了他。”
不由分说,他们举起手中的棍棒,劈头盖脸的打了下去。
本来徐汶还打算趁乱冲出去呢,是以捂着脸没有出声,谁知上来就暴打自己,只得抱着脑袋喊道:“我是徐大爷,徐汶,你们如何打我?”
更夫们吓了一跳,忙停了手。领头的说道:“我们是巡夜的,你既然是徐大爷,为何三四更天在这里?走,咱们去兵马司说清楚,这可怪不得我们。”
“去个屁的兵马司,老子就是兵马司的官。”狼狈不堪的徐汶气得破口大骂,“我晚上睡不着出来走走不行吗?狗日的混账东西,谁知道一时尿急上个茅厕能失了脚?就在河边洗一洗,你们却不分青红皂白,算了算了,滚,滚,都滚开,谁敢拦我?”
众人明知道这番话言不由衷,亭子门是锁上的,怎么能进去散步呢?奈何谁敢拦他?眼睁睁的看着徐汶跑了,但是徐汶情急之下却忘了堵住他们的嘴巴。这几个人马上把此事传了出去,想要拦阻已然来不及了。
徐汶窝窝囊囊的回到家,气了个半死,足足洗了三个时辰的热水澡,才算洗干净了。
猜到是中了王霞的诡计。打算寻衅报仇,却因半夜浸水,被屎尿刺激的受了惊,又挨了顿打,很快生起病来。
这边徐灏收到消息自然无话可说,江山易改本性难移!大抵虱子多了不咬。桩桩丑事多了,人人也都习以为常了。
料到徐汶一半是真病,一半是故意躲着,明眼人都知道半夜三更跑到那地方,除了偷情还能做什么?再说这桥段咋这么眼熟呢?
而恨得牙痒痒的徐汶其实知道自己奈何不了王霞。张輗可不是好惹的主,又不便把气撒在妻子身上自取其辱,当徐灏过去探望他的时候,非要拉着徐灏去听戏。
徐灏只得跟着他出来,来到西城的戏园,随便找了个雅间坐下,见几个戏子眉清目秀的,顿时明白了几分。
就见前面一张桌子。来了一个三十来岁的胖子,同着一个二十来岁伶伶俐俐的人坐下,背后站着一个跟班。
胖子一口的河北腔。年轻人却是一口的福建话,南边来的。徐汶说道:“那人是北平有名的富商,你不认得么?”
“不认得。”徐灏心说我认识他是哪根葱?
有个很秀气的戏子照例过来走动,没认出后面的徐汶,因今日穿的衣服很普通,不过是家常所穿的几件旧衣。戏子笑眯眯的对着富商说道:“二老爷,昨日有人很感你的情呢。”
胖子抬头问道:“是谁?”
“四海班的小喜。”戏子神色很耐人寻味。“说你很疼他,给他好些东西。在你家住了一夜,有没有?”
徐灏注意到徐汶的脸色微微一变,暗叹他的口味真杂啊!
胖子说道:“本来我不认识他,那日我请魏老爷的客,一起吃了顿酒,天晚了就留他住下。早上一起去逛了庙会,他要买几样零碎东西,我就买了。那孩子确实不错,肯巴结。”
戏子酸溜溜的道:“是啊,人家会巴结。我们的师傅不好,当年教戏时,就没有教会巴结。”
那个年轻后生把手搭在他肩上,笑道:“你也只要会巴结,我们老爷难道还不爱你么?”
徐灏看不下去了,起身说道:“今日英国使节团进宫,我得早些过去。大哥,我先走一步了。”
好像有些生气的徐汶随意摆摆手,一眨不眨的盯着那个戏子。徐灏见状摇了摇头,转身大步离去。
天气日渐炎热,忙了一天的徐灏从外头回来,满头大汗,信步去了晴雯房里。晴雯正和芷晴麝月香萱姐妹吃酒闲话。
见他来了,女人们慌忙起身过来,替男人脱外衣,洗手洗脸,全不用丫头们上前服侍。
换了件干净衣衫的徐灏低头一看,见桌上的菜是火腿烩鸭腰、白蛤炖豆腐,清蒸鲥鱼和几样小菜,说道:“正巧我没吃饭,给我拿一碗饭。”
晴雯忙亲自替他端来一碗米饭,徐灏坐下来尝了一口鱼肉,滋味鲜美,说道:“你们聊什么那么开心,说来听听。”
麝月笑道:“头前芷晴说笑话呢,说人家姑嫂两个,哥哥不在家,姑娘就和嫂子一床睡觉。嫂子想起了丈夫,睡不着觉,叫姑娘学着她哥哥的样儿,趴在她身上一会子,把个嫂子乐得不得了。说:‘好是好,只是不大得趣。’姑娘说:‘这是头一回,二次就熟门熟路了,咱们起个名儿吧。’嫂子说:‘本来有个名,叫磨镜子。’”
徐灏说道:“好啊!你们竟背着我磨镜子。”
芷晴嗔道:“不过是我们私底下说些没脸没皮的笑话罢了,你可别当真。”
香萱香菱姐妹俩笑成一团,故意说道:“这几日芷晴姐就睡在晴雯姐屋里,天晓得怎么一回事。”
“仔细你们的嘴,当我面就敢栽赃陷害。”芷晴笑骂道。
徐灏笑了笑没在说什么,一个男人怎么能应付过来这么多女人?战斗力严重不足啊,若有下辈子,除了有限几个人外,可不能再招惹她人了,纯粹是害人害己。
说着话的时候,老太君翻出了珍藏的十件宝贝,叫月兰送了来,意思是赏给沐凝雪她们作为了念想,随着老人家年事已高,开始为了身后事打点了。
徐灏不禁有些伤感,见是连环七宝钗、琼瑶玉、翠羽扇、珊瑚搔头、镂金博山炉、青瑶玉琴、珍沉水香等,全都是价值连城的东西,任由妻子分了下去。
此外拿来一件天蓝锦缎金紫貂鼠披风,做工异常的精致,纯金线缝制,也不知是什么朝代的古董,徐灏直接穿在了身上,挺合身,因天太热马上脱下来,命仔细收起来留着过年时穿。
这时竹兰匆匆走来,说道:“来客人了,是英国公主。”
徐灏头疼的站起来,说道:“今天在宫里一天还不累?跑到咱家做什么。”
书房里,陪着布兰奇来到徐府的林道静,欣赏着书房里的摆设。书房是一个很雅致的小院子,从西边笆篱进来,一并五间房,东边隔一间是客房,预备着不速之客。
中间空着两间作小书厅,西边两间是套房。一进屋,两边尽是楠木嵌琉璃窗,地上铺着三蓝绒毯子,打扫的一尘不染,屋里隔着一重红木冰梅花样的落地罩,两侧是书架,一个多宝橱。
炕上有一个小木桌,米色小泥绣花的铺垫,炕几上供着一个粉定窑长方瓷盆,开着五六箭素心兰。
正面挂着六幅金笺的小楷,写着一些诗词警句之类,似乎是一人一幅,字迹娟秀飘逸。看落款有涟漪主人,青叶逸士、宫内词客、月下山人、金陵渔翁和剑潭居士,猜不出都是何方神圣。
她不知徐灏光是书房就有四五个,此乃与孩子们共用的,布兰奇公主一副陶醉的模样,沉浸在神秘好看的东方文化中。
没有欧洲高高大大的石头城堡,到处走动的士兵,没有肮脏狭小的民居,大明的治安好的不可思议,环境也美的不可思议,布兰奇已经乐不思蜀了。
徐灏赶过来应付着她,林道静独自四处走动,观赏着内外风景。
不远处的涟漪小居,涟漪穿着欧洲样式的公主服饰,细腰耸乳的,大胆的风格远超时下保守的欧洲王室,乃是徐灏给她设计的。
走进来徐烨见状笑道:“海外奇葩,倒是果然别有一番特色。”
涟漪用新学来的英文打了声招呼,嘉兴说道:“讨厌,说汉话吧,听着真是别扭。”
小叶子说道:“书房里来客人了,咱们换个地方吧。”
徐烨说道:“去霜雪坞读书好了,那里极静,地方风凉,房屋宽敞,红尘飞不到的。”
涟漪说道:“绿云馆也好,眼下是绿荫清润的时节,在那里,心也被熏绿了。”
嘉兴笑道:“我倒是爱漱药斋,不说满院子的药香,那西北角门前一带柳堤,流水小桥,有半村半郭的光景,比得上以前的稻香居了。”
涟漪的丫头紫鹃说道:“我们姑娘小居后面两间歇午的地方,也有趣呢。前面有几株芭蕉,后面也有几株芭蕉,还有一丛斑竹,夏秋天睡在哪里,便是两面送进来的凉痕蕉影,把身子都裹在里头碧绿的。”
徐烨忍不住说道:“你们光着身子睡么?”
紫鹃叫道:“大少爷又没好话了。”
嘉兴乐不可支的道:“你自己说把身子都裹得碧绿,不脱衣服怎么裹?怨不得徐烨。”
结果说笑了半天,也没商量该去哪里,这时候徐灏把布兰奇送出了府门,却把林道静留了下来,领她过来说道:“给你们引荐一位新朋友,人家可是真正的大才女,比你们这些半吊子的才女强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