柯亦梦察觉到凌雪的到来,先是露出几分会心的笑意,只是转眼这些许的笑意便马上被茫然所吞没,她柔弱道:“我怕忘记这些曾经的风景,四年前你站在这里,拉着我的手告诉我还有比这更美好的景色,这些记忆我一点都不想忘却,小雪,你知道么,我现在有时候猛然想起来,我甚至会有种不知道自己到底是谁的恍惚。”
凌雪温柔的搂住她,让她的脑袋依靠在自己的肩膀上,紧紧的握住她的小手,说道:“不要想太多,白天这不还帮了我大忙么,若是没有你那精彩绝伦的一箭,今天我与格物宗鹿死谁手还不一定呢。”
柯亦梦抿嘴浅笑,将小脑袋更加紧贴着凌雪的香肩,闻着她身上的诱人芬芳,忽然想起什么,问道:“飞英没事了吧?”
凌雪微微沉默,紧接着说道:“不会有事的。”
柯亦梦轻轻点头,没有继续深究,只是说道:“他白天问我的一句话,真是让我思索了好久。”
凌雪好奇道:“什么话?”
柯亦梦道:“我从何处而来,又意欲前往何处?他问的是白天的事情,不过我却是从这句话里想到了好多,梦中看到的听到的一切,还有最近我做出的一件件超出我能力范围之内的事情,尽管今天帮了你,不过我还是很不安,因为这样的我,连我自己的都觉得很是陌生。”
凌雪沉思良久,事到如今她已经很笃定柯亦梦的身上应当藏着大隐秘,甚至这些隐秘并不比她的那些来的简单,她对于自己同样有一箩筐的问题,在霞御山上发生的一切,至今还存在太多的疑点,天道到底如何败在自己的手中,以及她为何能够吞噬了天道,将它的大道规则化为己用,还有背后的神魔图,伴随自己两世的破军剑,体内还尚在沉睡的神睚,都是她到了如今这般高度都仍旧没能弄明白的事情,相反爬的越高她越发能够体会到这个世界广袤深邃,只是她仍旧倔强顽强的继续往上攀爬着,相信终有一天,在足够的高度,可以将这些关系到大恐怖的隐秘都一览无余。
她平静说道:“其实我也有过像你一样的迷茫阶段,身上妖怪血脉一刻不停的流淌,万千欲念每一天都在冲击着我的剑胆琴心,不知道哪一天我便不再是自己,开始也有过陌生害怕,只是定下心想一想,其实也没有什么,至少还活着,我相信车到山前必有路。”
柯亦梦深吸口气,反手忽然攥紧了凌雪的柔荑,她说道:“你说的不错,虽然不知道前方到底是什么,不过也不可能止步不前,明天我便开始闭关。”
凌雪当即反应过来,打量了她一眼,发现她体内元气充沛奔涌,距离炼神境也不过半步之遥,惊讶问道:“你要破境了?”
柯亦梦笑嘻嘻道:“不错,这次破境,我应该能给你一个惊喜。”
凌雪感慨道:“看来你这古宗宗主的位置是要越坐越实了,我到时候拭目以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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雪落芭蕉,周子卿来到庭院里,那个无所不知的老祖宗正在藤椅上小憩,听到动静缓缓睁开眼来,目光淡然的望着他。
这位被誉为稳坐紫凰宗第二把交椅的老人微微颔首,然后说道:“老祖宗,凌雪刚刚将格物宗还有都天皇驱逐出境,如今一波稍平,江湖酒楼里又在流传凌雪与被李成月带入宗门的那个弟子之间的恩怨,空穴来风必有妖,在我看来,这些流言背后的推手恐怕就是凌雪。”
三眼老人微微笑,自语说道:“凡世间的庙堂有新官上任三把火的说法,她刚杀鸡儆猴立了权威,如今这把火这么快便烧到咱们这头,还真是性子急。”
周子卿问道:“依老祖宗的意思,应当如何应对才好?”
三眼老人说道:“香火之争如同弈棋,她眼下这急眼乱兑子的做派实在不划算,只在眼于不足挂齿的一兵一卒,她想吃下便让她吃,我倒想看看她能走到哪一步。”
周子卿心领神会,轻声道:“如今长谷国魔修气焰正烈,正需要加投入一些人马进去,我看那个弟子尚且年轻,不如便让他去那里历练一番。”
三眼老人风轻云淡道:“安排下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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澹新月找到公申屠,与他说了周子卿对他的调派,公申屠当即面色大变,如丧考妣,长谷国的为难局势他哪里不清楚,谁去那里都是九死一生,如今被调往长谷国的修士,都是去飞蛾扑火的马前卒,青一阵白一阵后,他扑的一声跪下来求这位在宗门里极受宠爱的师姐道:“澹师姐,能不能帮小的去与老祖宗说上几句好话,日后为师姐做牛做马决不皱一下眉头。”
澹新月对公申屠本就没有什么好感,再加上通过这几天的观察,她已经看出来公申屠与凌雪之间的怨隙恐怕不浅,如今天海不少人都在传言两人先前的恩怨,老祖宗这么做,显然便是将他当做了弃子,老祖宗已经安排下来的事情,便是在宗门弟子里德高望重的大师兄李成月都不可能说一句不字,她更加不可能去违逆,因此只是淡淡说道:“乱世出英雄,长谷国是个很好的历练之地,这是老祖宗对你的看重,可不要好坏不识。”
公申屠闻言知道左右是活不过这一劫,先不说长谷国的危机,单单从近来传出来的流言来看,他根本不可能活着走到长谷国,他破罐破摔般的癫狂笑了起来,道:“好一个好坏不识,我看你们紫凰宗也不过如此,一个修道不足八年的妖女便教你们吓破了胆,就连门下一个弟子都保不住,还敢自诩是天下正道名门之执牛耳者,真是滑天下之大稽!”
澹新月听到他这番大逆不道的话气得俏脸微红,她冷冷看着公申屠,道:“说完了么?说完了便滚吧。”
公申屠似乎没有注意到她那能够杀人的眼神,仰天大笑出门去,在风雪中留下一道癫狂的身影。
待到他彻底隐没在风雪之中,亭子才轰然化作无尽沙暴漫天洒下。
澹新月还不解气的狠狠跺了跺脚,嘟哝道:“一条丧家之犬竟然还敢这般神气,要不是本姑娘要给大师兄几分薄面,早就把你大卸八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