客栈房间内,一位身着黑裙的女子正对镜梳妆,象牙梳子在那头绝美秀发上优雅挥动。
捏着梳子的手指白皙纤长,动人无比,让人看了还想看。
忽然她手上的动作微微一顿。
一声钟鸣在落仙城中响起,浩荡天地。
一声轻叩同时在门外响起,声音很小,却清晰无比。
走入一位俊逸不凡的儒士,他微微颔首,说道:“百朝圣会开启了。”
黑裙女子不置可否,只是自顾自将最后一缕青丝捋顺。
然后站起身来,凭栏望下。
各路修士如百川汇海一般纷至沓来,一时之间,大浪卷起,在这座沉睡神州最中心的帝王之城里疯狂涌动。
落仙城一下子便处在了这场盛宴的潮头浪尖。
猛然惊眠一般,所有的苍然与王气此刻显露无遗,化作令人敬畏的狂风,袭卷四野八方。
※※※
云海刹那翻腾,银河倒挂一般,倾下一条帝威十足的长阶。
飞流直下三千尺,仿若垂天之云。
这条路通往落仙天城,唯有当世最顶尖的一众人,才有资格踏上这条通天之路。
底下茫茫修士都情不自禁的颔首行礼,望着那些个在通天阶梯如同闲庭漫步的修士,目光中流露出深深的尊敬与崇拜。
若是没有锻魂境中拔尖的实力,便无法在通天阶梯上安稳立足。
但凡能够经由通天阶梯前往天城的修士,至少都是震慑一方的大人物,搁在小国里面,便是一国道统执牛耳者,就算是放到大修仙国,也称得上有头有脸,更何况,这里面,还有寻常修士一辈子可能都见不着的神通帝皇,远远瞥见星魇马奔拉的帝皇车辇,还有周围森严无比的守卫,便教人心中不自觉升起无限敬畏。
项飞英望着漫漫通天的云路,心里面有些忐忑。
他也不确定自己在锻魂境修士里头到底算不算是所谓的翘楚,只知道如今与罗睺过招还是经常被对方打趴在地上,狼狈的很。
“你怎么不上去?”忽然背后传来一道悦耳动人的声音。
往后一瞧,倒是有些出乎项飞英的预料,竟然是朱雀国名副其实的小公主,朱雀真皇的掌上明珠。
澹新月。
项飞英望了一眼通天阶梯上的四头拉着帝皇辇的耀眼鸾凤,那是朱雀上官承的坐辇,威风凛凛、霸道十足,转头又望向澹新月,目光中流露出疑惑,意思很明显:你怎么没跟朱雀老爷子一块上路?
澹新月当然不会说她是因为拒绝了三眼真皇要将你项飞英抽筋拔骨的主意后心情不好才单独出来散散心,只是瞪了他一眼:“看什么看!”
项飞英赶紧收回了目光,心道这位小姑奶奶可真是凶神恶煞,真不愧是被朱雀真皇上官承捧在手心怕摔了含在嘴里怕化了的刁蛮公主。
得,惹不起我还躲不起么?
他将注意力重新放到通天阶梯上。
正当他准备好踏上登天路的时候,那道好听却刁蛮的声音又响了起来:“那个女人呢,怎么没与你一起过来?”
项飞英既无奈又疑惑的望向她,“哪个女人?”
“当然是……妖皇凌雪啊。”
项飞英这才醒悟过来,苦笑道:“全天下都在猜测她的下落,如今都没有个定论,怎么可能在我身边。”
说到最后一句话的时候,他还是禁不住多了几分自嘲的口气。
澹新月挑了挑眉头,饶有趣味的朝他近前走了一步,“怪不得你会来这里,只怕来赴会是假,主要是想要见这位神州第一美人一面,对不对?”
项飞英忍不住皱着眉头向后退了一步,有些警惕的望向这个刁蛮公主,说道:“你到底想干嘛?”
澹新月吐气如兰轻声道:“试探你啊,她若不在你身边,我就把你的武魂抽出来为我疗伤啦。”
项飞英闻言面色一变,下意识爆退了几步。
他的身后可不是一马平川。
而是浩瀚飘渺的通天云路。
不经意之间,他已经踏上了这个能够直接甄选出是否为王境翘楚的通天阶梯,这让丝毫没有准备好的他一阵手忙脚乱,半天才惊喜错愕的反应过来,他站在这云路之上竟然无甚压力,也就是比在平地上走动要吃力些许。
他望下面看了一眼,那个把他吓上天路的罪魁祸首正在阶下咯咯笑个不停。
原来项飞英还想凶这个玩心大起的少女几句,不过瞧见了她没有多少血色的苍白笑靥,心里面微微一软,只是没好气道:“净吓唬我。”
澹新月好不容易停歇下来,她笑得眼泪都快掉下来,两眼水灵的动人无比,“我可没有吓唬你呢。”
她轻盈的走上云梯,经过项飞英身畔的时候,薄唇轻启,“只不过本小姐大发慈悲,放过你啦。”
项飞英自是不相信她的话,本来想顶她一句,不过话到嘴边,却忽然停了下来。
澹新月手上一晃,变戏法一样拿出一道火红色的羽毛,上面散发着令人心生忌惮的气息,能够看出来是个不寻常的宝贝。
“这是?”
澹新月轻声道:“这是朱雀国的信物,如果遇到危险,就出示这个信物,应该能救你一命,可别弄丢了它,否则你就死定了。”
她将那把朱雀真皇在她成年礼时送给她的价值连城的火凤尾翎塞进项飞英的手里,转身潇洒离开。
留下项飞英一个人在原地发呆。
他此时真是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不知道澹新月送他这个火红色尾翎做什么。
不过根据澹新月一直以来的任性做派,他不由得猜测这可能是对方玩心大起新想出来的把戏。
还真是任性的很,一言不合就给了自己这么个宝贝,还警告自己说弄丢了就死定了。
项飞英忽然有些同情朱雀皇宫那些个修士,有这么个能折腾的任性小魔女,怕是要吃不少苦头吧。
他低头望了眼那根火凤尾翎。
不自觉想起方才澹新月站在身边时流露出来的薄弱生命气息,项飞英流露出几分怜悯的神情。
他能够感受到这位天不怕地不怕的刁蛮小公主大概只剩下几十年不到年华,或许对于凡人而言,已经相当漫长,但是对于动辄数千年寿命的真王而言,几十年委实太过短暂了点,尽管不是弹指一挥间,但也差不了许多。
项飞英喃喃说道:“她在九渡城受了道伤后,应该吃了不少苦吧,倒是坚强乐观得很,小小一件事就能让她笑得那么开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