吕凤仙将戏志才拥入宅邸。
他一进屋子就被一片热气包裹,头上沾着的雪花也渐渐化开。
吕凤仙忙取来帕子,亲手为他绞干头发。
戏志才神情坦荡落座。
桌子旁,华佗、甘宁和司马徽都在盯着他看,唯有荀彧微微垂眸,看着杯中水,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戏志才的脚抖了抖,忍不住对荀彧道:“杯子里怎么是水?冬日里怎么能不喝酒,快拿酒来!”
荀彧抬起头,温和道:“将军正因为你要来,才不许众人喝酒的。”
明明他的话语和态度都无所挑剔,戏志才偏偏从其中嗅到一丝怪异。
“对,今日咱们只是小聚,谁也不许饮酒。”
吕凤仙将湿帕子扔到一旁,落座举杯:“布感谢诸位将军和先生的帮助,没有诸位就没有布的今天,特以茶代酒,先饮为敬。”
她两手举着杯子,将杯中水一饮而尽。
戏志才睨过众人神色,笑眯眯道:“听得府君这番话,众人杯中水也变成了美酒。”
荀彧不赞同地看向他。
他笑得更欢快了。
众人纷纷举杯共饮。
“吃啊,大家快吃,这鼎美食是陛下所赐。”
众人忍不住看向桌子中间的鼎,鼎下以炭火烹之,鼎中则装着各种食材,鼎中水翻滚出白色浪花,热腾腾的雾气夹裹着食物香气不断上涌。
千里迢迢,累坏好几匹马,只为了送一鼎陛下吃着喜欢的美食,当真是劳民伤财。
众人心中所想不一而足,纷纷举箸。
戏志才因为没酒,提不兴致,有一搭没一搭往嘴里塞着食物,左顾右盼,端详着众人神色。
这么一看,他就看出问题来了。
唔……
“你在想什么?”
突如其来的声音吓的他手一抖,夹起来的肉在筷尖儿一颤,掉落。
一个脑袋飞快探了过来,赶在肉落在桌子上之前,嘴巴一张,叼住了那块肉。
吕凤仙叼着肉,歪歪头,朝戏志才弯弯眉眼。
他盯着那块咬在红唇白齿间的肉,喉咙发痒。
戏志才背过身,捂着嘴轻咳几声,却怎么也无法把喉咙里那股痒意咳嗽出来。
他无奈回身,偷偷摸了摸脖颈。
吕凤仙一无所觉,嚼着那块肉。
她随口问:“你都已经安排妥当了?”
戏志才淡淡道:“没什么可安排的,那里本就是暂时栖身之所,我走之时,已经让童子离开,一把火烧了住处。”
“烧了?”吕凤仙惊诧。
桌面一静,所有人都看向了戏志才。
戏志才笑容不羁,缓缓道:“我既然答应府君出山,就从未想过要回去,我将自己过去一切付之一炬,将前途命运尽付府君一人,此后,即便前路是刀山火海,我也陪府君一同去。”
吕凤仙的手掌按在他的肩上,双眸紧紧盯着他,嘴唇一直抖,说不出一句话。
“我已无退路,只有向前。”戏志才的话掷地有声。
他摊手一笑,爽快道:“我离开府君之日,便是我魂归黄泉碧落,残躯埋青冢之时。”
这简直是在发誓一生一世一双人。
桌子上众人神色各异,吕凤仙感动非常。
她的手掌开始微微发颤。
此时此刻,她终于感觉到了自己在这个位置上所要承担的一切。
她抿紧唇,眼眸越来越亮。
“好!好!好!”
她舔了舔干燥的唇,声音比一声哑。
她举杯要敬戏志才,却发现杯中是水。
吕凤仙将杯子一甩,扬声道:“拿酒来!取大碗!”
侍从立刻端来一坛酒和一个酒碗。
她一掌拍开封泥,倒满一碗酒。
吕凤仙起身,双手捧着酒碗朝向戏志才。
戏志才侧身避过。
她却一手按住他,一手端酒,艰涩道:“今日先生以诚待布,将身家性命托付于布,布在此立誓……”
“将军。”荀彧忽然起身,虽人小个子矮,气势却十足。
吕凤仙一愣,他的突然起身打断了她的立誓。
荀彧盯着戏志才,缓缓道:“志才非常人也,其智谋无人能及,志才愿意全心全意追随将军,这是将军之幸,也是彧之幸。”
“志才如此真情实意,彧也不敢慢待志才。彧在此立誓,彧所在一日,必将以名士待志才,今后,志才便是彧之手足。”
司马徽含笑道:“德操亦愿立誓。”
甘宁砸吧砸吧嘴,终于回过味儿来,忙道:“宁虽是个粗人,今后也愿把先生当宁之兄弟手足。”
华佗板着脸,点头道:“你要想多为凤仙效力,就该好好治病。”
戏志才莞尔:“哦,我明白了。”
他环顾众人,最后看向吕凤仙,“多谢府君赏识。”
他的手自然而然地移动到酒坛上。
还没等他倒酒,手腕就被人扣住了。
戏志才无辜地看向吕凤仙:“府君,我得向你敬酒。”
吕凤仙按着他的手,笑眯眯道:“不必了,你的心意我已经知道。”
戏志才眼馋地盯着那坛酒,吸了吸鼻子,“府君,这坛酒已经开封,不喝未免可惜。”
吕凤仙正色道:“若是现在不为一坛酒可惜,以后布就要为你可惜了。”
“志才与美酒,孰轻孰重?”
戏志才:“我选择美酒。”
吕凤仙莞尔:“既然志才抛弃了自己,那就归我所有,我决定志才不得饮酒。”
戏志才一愣,随即大笑出声。
美酒美色当前,无怪乎他没有察觉到这里的圈套。
……
宴席后,戏志才回屋整理东西。
他正准备睡觉的时候,门被人敲响。
戏志才不得不重新起身,点灯。
他拉开门,一股冷气扑面而来,让他忍不住打了个哆嗦。
下一刻沾着清淡香气的毛领披风便落在了他的肩头。
戏志才扯着披风,惊讶地望着正站在门外的吕凤仙。
她刚沐浴完,身上似乎还在往外冒着热气,微湿的头发被冻的发硬。
她披风下只着白色亵衣,手臂下夹着一个枕头,正笑盈盈地望着他。
他的额头突然冒出一层细汗。
戏志才倚门笑问:“府君该不会是来与我同床共枕的吧?”
吕凤仙爽快点头:“不错。”
戏志才:“……”
有生以来,他竟第一次被逼到说不出话来。
吕凤仙以为自己是男子,还要与他同床共枕,他到底是应还是不应?
戏志才门一敞,坦坦荡荡道:“府君,请。”
吕凤仙比他还要坦荡,似乎就没有意识到自己大半夜沐浴之后来一个男人的房间有什么不对。
戏志才既觉有趣,又觉苦恼。
他请吕凤仙坐下,镇定自若道:“府君前来,是要问计吧?”
吕凤仙点头。
戏志才舒了一口气。
这时,他才发现自己方才竟如此紧张。
提到自己熟悉的方面,戏志才忍不住款款而谈。
吕凤仙听了半晌,蓦然听出他背后的意思,惊出一身冷汗。
她喃喃:“建学校,吸引人才;招兵买马,训练士兵;教化百姓,获取民心……先生到底是要布做什么?”
戏志才支着脑袋,微微一笑:“这不是府君一直在做的吗?我只是为府君点明了而已。”
“我……我……”原来一直以来她都是这样想的。
……如此大逆不道。
戏志才用指节扣了扣桌面,吸引住吕凤仙注意力。
“真正的智者能料敌于先,防微杜渐,如我所料不差,不过几年,汉室大夏将倾,国家将风雨飘摇。”
吕凤仙猛地跳起,要去捂他的嘴,“先生慎言!”
戏志才肤色惨白,笑起来有股洒脱不羁的味道。
他望着吕凤仙,缓缓道:“我在这里说的话,只有天知地知,你知我知而已。”
吕凤仙皱眉,似乎在忧虑什么,又像是在犹豫什么。
她问:“你怎么会这么想?”
戏志才翘着一条腿,笑眯眯道:“不是我想这样想,而是,最近发生的所有事都在这样告诉我。”
“君王昏庸,国家危矣。”
吕凤仙瞪大眼睛,假意斥责他:“大胆!”
戏志才依旧笑,好像根本没在意。
她无奈道:“这话若是被别人听到,我很难能保住你。”
戏志才盯着她的眼睛,继续道:“如今国家内外交困,党锢之祸祸及无数,全国各地叛乱不断兴起,这些都是征兆。”
“府君还是要早些做打算为妙。”
他身子一仰,直接四仰八叉翻倒在床榻上,慢悠悠道:“我是无所谓,反正我是跟定你了,无论上天下地,为龙为虫。”
吕凤仙立在原地,眸光忽明忽暗,最终笑道:“志才你惊才绝艳,我怎么忍心你为虫?”
“只是,这话你听得,荀彧却听不得。”
戏志才:“那个小老头古板的很……”
他突然翻过身子,笑眯眯道:“这样看来,是不是还是我比较好用?”
吕凤仙说出心里话后,觉得身心松快很多。
便顺着他的话说:“是啊,是啊,你最好用了。”
戏志才笑出声。
吕凤仙坐到床榻边。
他猛地止住了笑声。
她推了推他,“往里些,我也在这儿躺躺。”
戏志才:“……”
他一动没动。
吕凤仙挑眉:“先生?”
戏志才睁着眼睛,发出“呼噜呼噜”的声音。
这人还睁着眼睛睡觉?
她好奇地伸出手,戳了戳他的睫毛。
他仍旧一动不动。
吕凤仙只得褪下鞋子,踩着床沿,准备跨过他去里面睡。
谁知道,她刚刚踏上去一只脚,他就突然骨碌骨碌滚进了里面,然后,手脚尽情伸展,一个人就占据了整面床榻。
她今日与戏志才谈的太晚,回去睡觉有些费事儿,便想在他的床榻上打个盹儿,没想到他睡姿如此糟糕。
吕凤仙只得坐在床边,倚着栏杆,抱着枕头,慢慢睡去。
灯火微茫,烛影摇曳。
戏志才小心翼翼睁开眼,一眨不眨地盯着她。
等她睁开眼,他又迅速闭上了眼。
天还未亮,吕凤仙便已起床,将被子盖在他的身上,转身离开。
作者有话要说:最近精力不济,写到这里实在困得厉害,等明天我来捉虫~【已捉】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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