突厥人不擅夜攻,当夜也就无战事,但吕巧云却是连夜派出数拔轻骑前往西北方向,以侦探历山飞大军形踪。工匠们也被紧急征召,土城、善阳二城的工匠当夜就被集中起来,聚集在土城府衙。李剑拨出一座偏院让成招在此带领众工匠打造机弩。尉迟恭则带了一队甲士把守门外日夜巡罗。
次日东方刚刚泛白,突厥兵便开始埋锅造饭,准备吃饱喝足之后再行攻城。李剑亦是加紧城防,为防突厥弓矢,在城上树起数十面大盾。好在土城常年备战,守城器械准备充分,倒不虞一时。城外号角声响,突厥兵开始翻身上马,集结起来。不久,一队上千的突厥兵纵马驰来,他们相貌丑恶,身形彪悍,在离城墙一箭之地时马头忽然转向开始与城墙并行,同时齐挽手中弓箭。看看队伍全部转向,一声弦响,也不知是谁先射出一箭,“????”,弓弦声顿时大作,上千羽箭如飞蝗般朝城头射去。
“大盾。”城头上,对突厥试探性进攻早就熟悉的孙季,沉声指挥着盾手将盾架起。城头没有射箭反击,对于突厥兵灵活的飞射,箭射下去只会浪费,况且这只是突厥人的试探进攻,反攻只会暴露己方的防守弱点。这一千突厥骑在城下飞射一阵,便拔转马头返回本阵。
接下来才是真正的战斗。
昨天晚上突厥人也没闲着,而是制作了数百架攻城器具。号角声一响,排好阵势的突厥骑兵漫山遍野夹着攻城器具嗷叫着朝城墙冲来。他们手提大弓,背插弯刀,满脸尽是贪婪狰狞之色。大汗有令:攻破城池,大抢十日。没有什么比抢夺汉人的东西更能令人兴奋,只需一想想城中的宝物、女人就能令这群兽性沸腾的突厥兵悍不畏死的冲向城墙。
城头守兵除却孙季、达开、正方三人训练已久的三千人,便是从善阳调来的五千人,突厥人只能进攻一面城墙,便用不着所有兵丁都站在这面,所以主力防备仍是孙、达、正三人的三千人,其余人则作为后备,一部分负责运送守城器械。也正是因为如此,面对突厥人漫山遍野的进攻城头才没有出现未战先怯的恐惧。
但三千人实在太少,只能用来防守用攻城器具冲上来的突厥兵,守城最重要的兵种还是弓兵,所以李剑在善阳新兵中抽出二千人担当弓手。幸得李靖训练士卒有一手,不然这初上战阵的二千弓手一看到这阵仗说不定就会弃弓逃跑。李剑将二千弓手分作四队,每队五百人,守在某处城墙,只待突厥兵近就可轮番射箭。
突厥兵越来越近,像一股奔腾着的黑色洪流,要淹没所有挡在前面的阻碍。城头鼓声大作,众人全都备战,长戈、铁戟、大棒、滚石、火油无不到位。突的鼓声一变,如疾风骤雨,漫天的喊杀声中,城头开始反击。顿时弓矢齐飞,城上城下相互对射起来。
突厥兵以骑射压阵,仗着人多势众,一波又一波的箭雨象没有尽头似的泼向城头。叮叮冬冬,城头立起的大盾上倾刻被插满了箭矢。而城头的弓手,则躲在大盾后面,一轮又一轮的朝外抛射。飞箭似雨,弦响如雷。天空中黑压压的,象要遮天蔽日。城上城下不时有人中箭惨叫一声软伏地下。突厥兵的黑色洪流终于撞至城墙,但象奔腾的洪水遇到阻碍一般,被生生截断。
抬着攻城器具的突厥兵在弓矢的掩护下拼命朝城墙移动,不少人在途中被羽箭射中翻身倒地,但仍是有不少冲到了城墙边,他们努力架好器具,之后咬着弯刀迅速朝上爬。这时伺候他们的是滚石擂木。在滚石擂木的打击下,突厥兵纷纷惨叫一声,跌落城墙,被摔成肉泥。若是爬上城墙的人太多,城上便泼下火油,随即扔下一根火把,将一片片爬城的突厥兵烧死。但很多时候,城头防守的士兵会被飞来的箭矢射中,惨叫一声,然后倒伏在地。
突厥人这一个早上的攻击,造成城头的伤亡竟多过昨日的一半。突厥人的伤亡自然也要比昨日严重得多,但他们似乎毫不怜惜士兵的性命,攻城的死一批就继上一批,源源无尽,似乎要籍此拖垮城头的防守。
李剑几乎双目尽赤,机械似的杀着爬城的突厥兵,他当然恨不得将所有的突厥兵一掌一个打死,可恨他却不能,一身武力也只能守住一块,突厥兵如潮水的攻势令得他动弹不得。弩机、弩机,只要我的弩机一出来,我一定全部射死你们。李剑望着城下突厥兵恨恨想道。
除了李剑这里,其余孙季、达开、正方等人可说守得异常疲累,士卒锐气正在逐渐丧失,若非知道突厥兵攻破城池后会烧杀抢掠,早就不支。
终于有突厥兵攀上城头,城下传来一阵欢呼,李剑环眼四顾,连忙赶了过去,正好见到李刀被一名突厥兵砍中大腿,连忙挥动长刀,砍死那名突厥兵,将李刀拖到一旁,话也顾不上说又冲了过去,奋力杀死冲上来的十几名突厥兵,将缺口重新堵上。李刀以刀支地拐了过来,道:“多谢公子。”李剑在他腿上点了几下,止住流血,又渡了些真气给他,道:“杀敌。”李刀精神一奋,道:“杀。”
李剑眼见城头有些疲累,突然一吐真气,声震如雷般唱道:“漠南胡未空。汉将复临戎。飞孤出塞北。碣石指辽东。”语音刚劲,振奋人心。李刀亦是跟着唱道:“漠南胡末空。汉将复临戎。”一刀劈死一个刚露头的突厥兵,继唱道:“飞孤出塞北。碣石指辽东。”孙季、达开、正方三人一听,这不是杨素的诗么?当下心神振奋,喝道:“这是当年杨公的杀胡诗,诸位儿郎,大家边唱边杀敌。”
当年杨素大破突厥,威震华夏,他的诗很多兵卒都识得,当下一传十、十传百全都跟唱起来。当李剑唱到“北风嘶朔马。胡霜切塞鸿”时,全军已是军心大振。
终于,望着如潮水般退去的突厥兵,李剑狠狠吐了口气,一掌拍在剁墙上,拍飞半块砖,骂道:“狗日的,老子还以为你们不是人。”
呸,吐口水大骂的可不止李剑一人,卢天偌丢了铁棒,一下子躺在城墙上,大口大口的喘起气来。李刀扯了一块布将腿上的伤口一绑,浑若无事般找了块地方坐下。孙季、达开、正方也长长舒了口气,只是望了一眼倒在身边的兵士,全都眼圈一红,默不作声起来。
李笑带着一队百姓前来收拾城上尸体,却与一些士兵争吵起来。争吵越来越大,伴随着一些士卒的哭声,终于惊动李剑。忙赶过去一看,原来一些士兵不愿同伴尸体被李笑带走,想必那是他们的战友。李剑非常理解这种心情,前一刻还在一起并肩作战的战友,此刻却成了冰冷的尸体,心理素质不强硬的确实有些接受不了。
但战死者的遗体必须要抬下去入土为安,李剑没有喝责那些士卒,而是好言抚慰,这些士卒眼见主帅如此温颜软语,感动中又带着一些宽慰,终于不再与李笑争执,让他带走战友们的遗体,只是那种眼神依旧是充满不舍。
李剑作为主帅,不能有太多感怀,当下鼓惑人心般道:“害死我等兄弟者,皆突厥人也,诸君来日务必奋战,以击杀突厥人报此血仇。”
“大人说的不错,来日奋战,击杀突厥人以报血仇。”
一名士兵率先附和,紧握着拳头,满脸仇恨之色。
顿时一大批人附和起来。同仇气忾,没有什么比能凝聚起士兵斗志更重要的了。
李剑环顾四周,连连点头。
来日又是一场血战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