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辉祖和常茂这个时候没办法心情好起来,虽然他们的地位稳固。一般的情况下,他们的家族肯定是要与国同休的,肯定是有着无比显赫的地位。
但是这也绝对了他们代表着武勋,他们也确实和很多的武勋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
朱允煐叹了口气,对徐辉祖和常茂说道,“当年跟着皇爷爷打天下的,多是草莽英豪,好多人都是来自咱淮西老家。这一个个的,都是苦哈哈的泥腿子。可是一代人做一代事,祖上虽说贫苦,但是到了子孙这里,都忘了自己的出身了。”
徐辉祖和常茂都低着头不说话了,很多的事情他们也都是心里有数的。
全天下的人都知道大明朝的开国之君以前是小沙弥、小乞丐,是饿死了爹娘、兄嫂的苦命人。
而大名鼎鼎的淮西二十四将,基本上就没有什么高门大户。
徐达就是洪武皇帝的发小,就算出身农家。要说起来的话,仅仅比洪武皇帝的家世好那么一点。起码没有那么苦,但是也仅此而已,这就是不折不扣的泥腿子。
要是当初没有响应洪武皇帝的号召,说不定徐达也就只是凤阳的一个老农。
而常遇春出身贫苦农民之间,不甘心老死田间的它又一身武艺,也仗着这一身的本事曾经落草为寇,干着拦路抢掠、入宅为盗。要不是因为觉得这样的打家劫舍没出息而投奔了洪武皇帝,说不定常遇春也早就被剿灭,只是一草寇而已。
所以也别说谁比谁出身尊贵,起码在大明朝这里,出身还真的没什么好提的。
皇帝的祖上就是农民,武勋之首的要么是农民,要么就是匪寇。这没有什么高门大户,也没有什么显赫的家世。最多也就是现在功成名就了,所以一个个的看起来有点高高在上了。
祖上出身低微,但是子孙未必就会认可那些,因为他们出身的时候,基本上都比较富贵显赫了。他们已经成为了高高在上的权贵了,可不是农家子弟,不需要为了生存而在地里刨食。
要是论起祖上,大明朝很多的勋贵似乎是不值一提的。但是在文臣那边,确实有着不少家世比较显赫的。要说诗书传家,那肯定也是有的。
虽说经历了唐末、辽金以及蒙元,华夏大地那些传承悠久的世家力量几乎被一扫而空。不过确实有不少读书人看不上大明的皇家,也觉得大明朝的那些武勋不值一提。
真的要说起来,虽说现在掌控着文化传承的也不再单纯就是几个世家了。
不过也确实要承认那些诗书传家的读书人,底蕴看似也稍微的厚实一点,他们有些时候也算得上有着那么一些自傲的本钱。不管到底是谁坐了江山,他们也都有机会一直是士族,一直都是统治阶级的中坚力量。
朱允煐看着徐辉祖和常茂,认真说道,“历朝历代都要文武有别,如今咱大明朝的勋贵也好,文臣也罢,一个个的都有些不像话了。此前胡逆之案,怕是很多人也都没能放在心里。”
这也算得上事实,胡惟庸案确实是不折不扣的大案,是大明朝开国初期的第一大案。但是很多人也都觉得,那算不上文武合流,那只是洪武皇帝为了削去丞相,只是为了削弱武勋的力量。
徐辉祖和常茂就有那么点战战兢兢了,主要是皇帝的话有些重了,他们似乎看出来了皇帝的决心。皇帝现在要定下调子,那势必就是要清理一批勋贵和文臣了。
这显然不是什么好事情,徐辉祖和常茂虽说和皇家牵涉很深,不过他们到底也是武勋的旗帜。
朱允煐可不在乎那么多,因为皇帝有着皇帝的一些想法,天子有着他的一些规划和布局。
实际上这件事情也稍微的有着那么一些意外,虽然他此前也授意练子宁去做一些事情。只不过那更多的是京察,只是大理寺卿的本分。练子宁的奏折,实际上也确实出乎意料。
不过皇帝也需要因势利导,很多的事情未必就是完全在他的预料当中。当出现了一些意料之外的事情时,皇帝肯定也不能是惊慌失措的,皇帝要快速的做出决断,要做出一些改变。
朱允煐就是这么做的,虽然练子宁的奏折让朱允煐有些意外,不过他确实需要这么做。而且练子宁的这次奏折掀起的波澜,也符合朱允煐的一些预期,符合他制定的一些国策。
清理一些武勋,这也是朱允煐此前就有的计划,本来是以徐辉祖借张荣走私案为借口。
但是现在看起来就不需要考虑这些事情了,他完全有其他的理由去处置一些人了。而这样的一些借口,也不再是单纯的清理一些武勋,也是要再次的敲打一些文臣。
对于文臣或者武勋,朱允煐也不会单纯的依赖某一方的力量。对于武勋的持续强势,当然需要打压。而对于文臣时不时的试探,朱允煐自然也是需要严厉的去敲打一番。
徐辉祖和常茂大概是知道了皇帝的态度,他们大概也能够猜测到接下来可能会发生些什么。只不过对于他们来说,这个时候大概也做不上什么了。
确保好自家不要在这个时候出什么幺蛾子,这是非常重要的。哪怕他们是皇帝的母族、是太子的母族,这些也确实是他们荣耀的地方。但是这一切,在某些时刻也对于他们来说有着更加严苛的要求。
这个时候低调一点不说,也需要约束好一些人,这才是他们应该做的事情。
对于常茂和徐辉祖,对于他们的一些觉悟,朱允煐还是比较放心的,他相信这两大武勋的领头人有着自知之明,相信他们肯定知道应该站在什么立场。
这些事情也根本不需要朱允煐多说什么,他做了自己该做的事情。他不只是勋贵的皇帝,更是大明朝的皇帝,有些事情他也必须要这么做。
在徐辉祖和常茂告退之后,朱允煐对王承恩说道,“召六部尚书过来吧。”
王承恩也没有多说什么,他知道自己只需要做好陛下交代的事情就好。这就是他的本份,他可不能替皇帝做主,甚至不能去干涉、影响皇帝的决策。
吏部尚书茹瑺、礼部尚书陈迪、刑部尚书暴昭、兵部尚书铁铉、户部尚书王钝,以及代理工部事务的黄观。
可以说现在的大明朝还是有着一批精兵强将的,这些人里头也算得上都是比较正统的读书人,有南方人也有北方人,甚至还有少数民族。有正统科举出身的,也有不是正统读书人出身的。
比如说铁铉,这就不算是正统科举出身,他是由国子生被选授礼部给事中,也曾经有主政地方的经验。而这一位,实际上也是元朝回回人后裔。
茹瑺和暴昭,也都说由国子生被选。王钝呢,这就是科举出身了,只不过是在元朝就中了进士。黄观倒是正统科举出身了,大明朝的二十四年的会元、状元。陈迪呢,就算功臣之后。
不拘一格降人才,朱允煐看起来是这么做的,也有些英雄不问出处的意思。当然他这样的做法肯定也让一些读书人有些怨言,虽说大明朝这六部尚书,本质上都是读书人。
但是这六部尚书的组成,也不是完全科举出身,这就有些降低了科举制度的重要性了。
如果说是开国之初倒也算了,那时候各种草莽英雄不算什么。但是现在大明朝开国三十余年了,现在文官的升迁体制看似是成熟了,只不过也让一些‘有识之士’担忧。
科举的重要性被动摇了,这对于很多的读书人就算一种打击了,影响了他们的权利和地位,这自然也就是动了他们的奶酪了。这些位置,本该是他们的基本盘。
不过这些人大概也是有些得陇望蜀了,要知道在元朝的时候,将人分为四等——蒙古人,色目人,汉人,南人,而元朝官员基本上来自一,二等。
也就是在元朝末年的时候,汉人、南人,才能够有些许为官的机会,还只是微末小官。
但是在那个时候,绝大多数的读书人看起来都是很顺从的,也没有太多的要求。但是现在呢,大明朝给了他们更多的优待,只是这些人还是觉得有些不满。
大明朝没有优待读书人,这本来就是不少读书人有怨言的。现在读书人的入仕渠道也受到了一些影响,这个时候要说没点怨言,那才是不折不扣的假话。
也别忘了,皇帝对于读书人的打压,也根本不只是当初衍圣公的地位、颜面被一扫而空。
也是现在入朝为官的,还有一些工匠,一些当初不入流的小吏。
毫不夸张的来说,洪武皇帝和英示皇帝,真的让读书人的诸多特权受到了极大的影响。可是他们好似也没有其他更好的办法,因为这两位天子实在是太霸道了一些。
六部尚书被齐齐召见,这自然也就是了不得的大事了。再联想到早朝时的事情,更加让人浮想联翩,一个个的看起来也有些忧心忡忡的样子。
真的是要有大事发生了,这个时候也需要更加的谨慎一些,绝对不能在这个时候出现什么乱子。
他们是皇帝的臣子不假,不过也同样代表着文官的利益,也想着要制约皇权。
哪怕现在做一些事情不太得力,不过也不该只是沦为皇帝的应声虫,该有自己立场的时候,肯定也是需要有着立场。
看着齐齐到来的六部尚书,朱允煐问道,“早年间太上皇就立下规矩,士子就好好进学就是,莫要妄议国政。这才多少年,这些事情就给忘了?”
六部尚书也不知道该怎么回答,这些规矩确实是洪武皇帝制定的。一开始的时候,这些政策也是执行的比较坚决,很多人也都是心里有数的。
只不过这么些年下来,对于这方面的限制,其实也是在不断放松的。
更何况很多人也都是心里有数的,他们也不会高谈阔论。只是在读书人聚会的时候,也不可能单纯的就是诗词歌赋,或者是切磋学问。在有些时候,读书人在一起也喜欢指点江山。
只要不是太过火,很多人其实也都是不在乎这些事情,看起来也确实没有那么多好忌讳的。
不过这些事情,到底也是和早年间洪武皇帝制定的规矩有悖。现在皇帝要是真的拿着这件事情说事,很多人估计也就只能捏着鼻子认了。
在法理上这肯定不行,因为洪武皇帝早年间制定了律例。情理上也不好说啊,英示皇帝到底也是洪武皇帝的孙子,当然也就需要维护洪武皇帝的权威了。
看着不说话的六部尚书,朱允煐冷哼一声。有些事情朱允煐也是心里有数,只是很多的时候他乐意装糊涂而已,有些事情也确实没必要时刻上纲上线。
只要不是闹的太过分,朱允煐也不在意。其实就算是制定这条规矩的老朱,对于很多的事情也是心里有数,他在位的时候也没有对于一些读书人的聚会太多的限制、苛责。
看到六部尚书不说话,朱允煐将练子宁的奏折扔了过去,“看看吧,看看咱大明朝的读书人是如何的忧国忧民。这还没有居庙堂之高,一个个的怕是都有些按捺不住了。等到他们入仕为官,那还了得!”
听到朱允煐这么说,六部尚书也都表情凝重,皇帝已经毫不掩饰的表达了不满,话里话外也确实毫不掩饰的有着那么一些讽刺。
那就需要更加的慎重了,其实六部尚书也很想要知道皇帝因何在早朝上大发雷霆。
看起来谜题很快就要揭晓了,只不过这个时候大家未必都是多么的轻松。因为他们一个个的也都很清楚,当他们看清楚奏折里的一些事情后,必然就要面对暴风雨了。
当茹瑺看到国子监祭酒卷入其中,他就知道这件事情,怕是没办法善了了,他大概也知道皇帝暴怒的原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