摆在青青白白两兄弟面前的,是个非常难以回答的问题。
林白踌躇半晌,窥探着屠苏昂神色说道:“少城主您别多想,雾霭除了跟您亲近,都没让其他人近身过。”
云雾霭是很不喜欢外交的一个人,能不多说话,绝不张口。生活很有规律,练武,读书,作画,喂鱼,以及发呆。
出了城主府,就回云府。姑娘们喜欢的庙会啊,赏花灯啊,她从来不去,看见人多的地方会绕道。
所以这么多年,若说谁跟她最熟悉,还真是屠苏昂。
大大咧咧,神经也不细,还不会察言观色。
云雾霭想一个人静静的时候,屠苏昂就会表示:你静你的,就当做没看见我。在旁边该干什么干什么,一点不含糊。以云雾霭的性子,也不会大声呵斥他,顶多在心里叹口气,就随他了。
十年如一日,云雾霭就是再喜欢一个人独处,也被他磨软了。
听完林白的这句话,屠苏昂瞬间就舒坦了,紧皱的眉头都舒展开了。完全忘记了,最开始是他死皮赖脸贴着云雾霭,让人家被迫习惯了他的事实。
短短一句话,屠苏昂没听过瘾,开口道:“接着说。”太短了,还不够,再来点儿。
林白:……其他的也没什么好说的了。
屠苏昂:“愣着干什么?没有了?”
林白吞吞吐吐的继续道:“她从来……不会替我们缝补衣服。”他俩都自行解决,要不然就休沐带回家里。屠苏昂是既不自己修补,也不在乎,每次都是云雾霭看不过眼了,才催促他把衣服脱下来。让其他侍女缝补,或是她顺手帮着缝几针。
屠苏昂一听,这很有道理啊,尾巴都开始摇起来了。
“继续。”这些细节他自己通常注意不到,还是旁观者清,他早应该问问他们兄弟俩。
林白:“……”
林青林白两兄弟绞尽脑汁列举云雾霭对少城主的特殊待遇,到最后兄弟俩实在是想不出来了,开始举例小时候的事,比如“雾霭小时候就喜欢给你读诗,他们兄弟俩从来没享受过这种待遇”,其实是云雾霭想扩充他的语言储备量,别一天总跟武师傅学脏话。
可惜并没有什么用,屠苏昂还是茁壮的成长为一个动不动就口吐脏话的牲口……
屠苏昂终于听舒坦了,摆摆手:“可以了。”
雾霭从小就待他不同,没有理由不喜欢他……不喜欢也没关系,不都说……君子好逑?总之,多求求总能求到。
可关键是怎么求?
屠苏昂清清嗓子,向两兄弟问道:“你俩知道,怎么讨姑娘喜欢吗?”
林青林白两个母胎单身,哪儿知道怎么讨姑娘欢心。兄弟俩面面相觑,挠了挠头,林青结结巴巴的提议道:“写情诗?”话本里不都那么写吗,翩翩君子给小姐写情诗,终成两姓之好。
林白跟着复议:“对!写情诗!姑娘都喜欢情诗!缠绵悱恻的最好!”
文学素养停留在三字经的屠苏昂:……情诗?怎么写?把心情写成诗?……打油诗算吗?
刚舒缓不久的眉头再次皱起,屠苏昂非常疑惑的歪头。
不知道为什么,他突然想起七八年前的一幕。
文师傅无奈的看着他,叹息道:“书到用时方恨少啊,少城主。”
他当时满不在乎的用手指蹭蹭鼻头,一脸无所谓的说:“您老放心,我屠苏昂这辈子都不会用的。”有雾霭在,想写什么,让她代笔就行,用词考究,笔迹娟秀,比他强多了。
……可是现在怎么办?
也不能对雾霭说:你给你自己写封情诗,就当作我给你写的……
饶是屠苏昂也觉得这是傻子才会干出来的事。
郁闷的骂了句脏话,屠苏昂咬牙:“走,去书铺。”
不会写?他会抄啊!
然而,事实证明,作为一个文盲,抄情诗都不容易。
书铺里有话本、游记,各种类型,应有尽有。但屠苏昂找了一大圈,也没找到情诗合集。
诗人们大多是写意山水,寄情于广阔的天地间。
偶尔才会为粉红佳人写一首含蓄的小诗,辞藻华丽,词句优美,需要你细细品,才能体会到其中绵绵的情谊。
连读三字经都费劲的屠苏昂,根本体会不到情诗中细腻的情感,甚至都不知道哪一首是情诗。
什么“在天愿作比翼鸟,在地愿为连理枝”
屠苏昂:“做人不好吗?还有,在天上为什么要做鸟?一箭不就射死了吗,不是有个成语,一石二鸟?是这么说的吧?”
林青:“是……”
屠苏昂:“什么玩意。”破诗!
又翻开一本,上面写着“……生生世世永相随”
屠苏昂皱眉:“这辈子都没过完,哪有空想下辈子?这都谁写的?”
书铺老板:……
眼巴巴等着屠苏昂在书铺里挑了一个时辰,想着晚上吴行还要变化成华仔的样子去探吞虫,林青林白觉得,他俩得劝一劝少城主,不然他能挑到晚上。
林青上前一步劝说道:“少城主,其实,抄别人写的诗,终究不是自己的心意,不如您回去慢慢斟酌一下?”
屠苏昂皱着眉头放下书:“怎么写?”
十分了解自家少城主的林青:“不用太讲究遣词造句,反正雾霭一看就知道是不是您写的。”
这倒是真的,屠苏昂是个什么水平,没有人比常年帮他补课的云雾霭更了解。
屠苏昂不确定道:“你是说,我按我的心意写?”
林青附和道:“是,即使没有书中写的好,那也是您的真心实意,看的人会感受到的。”
林青说的很有道理,屠苏昂越想越觉得可行,于是买了宣纸,决定回去慢慢憋。
睡了一个回笼觉,云雾霭才从床上爬起来。
换了条裙子,乳白色抹胸长裙,外披白色纱衣。最近胸围渐长,待到秋天时,她就得换一批新尺寸的裙装了。
从青春期到骨骼长成之前就这点不好,废料子。
就像屠苏昂,个子蹿的比生长期的竹子还快,离开这个城镇前,她得去给他买几件成衣,再简单剪裁一下就好。
去林青林白的房间敲了敲门,结果没有人开,云雾霭推门一看,谁都不在。
想着他们三个可能去逛街了,云雾霭乐得清闲,慢悠悠的下一楼,在大堂里找了一个靠窗的位子,斜对着客栈大门。他们三人要是回来了,她一眼能看见。
点了一盅银耳羹,云雾霭用冰系法术将银耳湃凉,小二在一旁看的羡慕不已,真是太方便了。
银耳冰凉脆爽,入口顺滑,调味又不是很甜。
云雾霭舒服的喟叹,放松的看向窗外。
街道上人来人往,有走街串巷的小贩,有相邀游玩的妙龄姑娘,还有举着糖人,互相嬉笑打闹的孩童。
一点儿也看不出来,这是有妖鬼的世界。
这样悠闲的午后,正是云雾霭所向往的。
坐了半个时辰,屠苏昂等人还是没有回来。
云雾霭一点儿也不着急,招呼小二端上两盘糕点,要了两个盘子,将糕点平均分到两个盘子里。
分好后,从收妖柬中放出咬咬和华仔。
咬咬是吃惯了的,自从做了云雾霭的妖兽,他的生活水平直线上升,比在森林里闲适多了。每天就三件事,吃、睡和玩。他的脸围也一直在上涨……
华仔盯着眼前的糕点看了一会,随后就端起盘子,缩到了桌底下。
缚妖锁的锁链被拉动,发出“叮叮当当”的碰撞声。
云雾霭低头看去。
怕光的华仔缩成一团,躲在桌子底下,正狼吞虎咽的往嘴里塞着糕点。
对镜妖来说,食人生气,能让他们快速变强,但说到满足口腹之欲,还是得吃正常的食物才行。虽然不吃也死不了,但肚子里空荡荡的终究不好受。
华仔黑乎乎的脸颊塞的鼓鼓的,大眼珠子来回警惕的打量。
没别的,在焦石山饿怕了。去村子里偷食物的时候,都是眼观六路耳听八方的往嘴里塞。
云雾霭无声观察:……嗯,好像护食的小狗。
“云姑娘。”
长期失眠的施绵夜里都睡不着,白天就更睡不着了。
从二楼楼梯口就看到了云雾霭,她一脸认真的在看着什么,施绵顺着她的视线望去,就看到了狼吞虎咽的华仔。
施绵:……作为一只百年镜妖,没有“不吃嗟来之食”的骨气吗?
云雾霭抬头,就看到了一脸疲惫的施绵,眼底两个大黑眼圈,活像食铁兽成精了。
“喝茶吗?”云雾霭招呼道。
桌子是一个四方桌,施绵在云雾霭旁边坐下,回道:“谢云姑娘的好意,在下不喝茶。”再喝更睡不着了。
云雾霭:“……银耳羹喝吗?”
施绵缓慢的点头:“多加点糖。”
刚踏进客栈门,抱着一摞宣纸的屠苏昂,眼睛就像有感应一样,自动对焦到了云雾霭的身上。
云雾霭和施绵聊着两城的趣事,一时间还真没有发现已经回来的屠苏昂。
施绵这人,跟聊得来的人,能拖着虚弱的身体,一直轻飘飘的聊下去。
“在下昨日打听过小二,旁边有家市肆的药膳做的非常可口,若云姑娘感兴趣,在家可以带路。”
常年身体虚弱的施绵从小就经常吃药膳,每到一个地方,必要打听打听。
云雾霭喜欢口味清淡的食物,闻言非常有兴趣,刚要答应,旁边就插进来一句粗声粗气的回答:“不,她不想去!”
云雾霭:……我想去。
施绵一愣,抬头看向刚回来的屠苏昂。
屠苏昂就像个门神一样杵在云雾霭的身边,眉峰凛冽,面无表情。
施绵心里纳闷,我哪儿惹到他了?
为了缓和气氛,施绵说道:“还有一家汤品也不错,若是……”
还没等施绵说完,门神屠苏昂就说道:“不,她不想喝!”
云雾霭:……他出去一趟遇到什么了?
作者有话要说:屠苏昂:不用问了,她什么都不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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