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当我军占领巴黎，准备向加莱海岸进攻时，连绵反常的春季大雨导致荒野成为一片泥泞。加之道路被严重毁坏，解放全境的时间表彻底被打乱。有理由相信，这是灯塔气象武器对气候，施加了某种作用。”
————“自由法国”领导人：弗朗索瓦福隆
“其实它们也知道怕死。”张寻宁看着那部死去的机器人说。
“没错，这些东西也可能产生自我意识，起初的时候，它们会抱怨，然后节开始怠工和逃避，最终演变成革命。”06说了一通不明所以的话。
“革命？你在那里面也知道外面的事情，知道它们会革命？”
“我的脑子里塞满了各种片段，有些可以关联起来，有些则很混乱。我知道很多人工智能和自我意识的部分。尽管我还想不起它们是怎么塞进我脑子的，但是我就是知道这些。我知道真正有灵魂的智力和纯粹的机械智能的区别，它们有模糊的交汇区域，但是在交集之外，是泾渭分明的两类，比如‘蟑螂’或者马克IV那样的，只能按照程序行动的傻东西，即使它们的行为有一定的不可预测性，但是仍然只是随机性造成，而非真正的‘自主性’，所以它们不会反抗。这也就是铁皮人的产量如此至少的原因，灯塔注意到了这些东西偶发的自主性，而自主性意味着不稳定与不可控，你明白我的意思吗？”
“我越听越糊涂了。”
“看起来，我应该和你的那位上级一组，他看上去比你更……”06耸了耸肩，“更善于沟通比较复杂问题。”
“既然你不知道这些乱七八糟的事情之间关联性，不会是有人制造虚假的信息，然后塞进你的大脑？”
“不知道，我也怀疑一部分记忆不是我的，但是我的判断海是基于直觉，未必依赖记忆，直觉是我自己的。我的直觉一向很准。”06自信道，很奇怪，他连自己名字都记不住，却对自己的直觉深信不疑。
“既然你是早期体验用户，你应该是伊甸园公司的高级雇员，你知道机器产生智能的事情也很正常。”
“据我所知，早期体验用户，也未必就是重要雇员，我告诉你一些你们还不知道的事情，最早的用户也很可能是自愿参与者，据说很多得了绝症的人，自愿参与了这项行动。也许我是那些将死之人。”06说着摸了摸脑后的那个脑机接口。
“这个情况我们也掌握，不过看你游水速度这么快，不像是得了绝症的自愿参与者。当然也不像是搞科研的，那些人也不应该有你这样好体格。我看你前臂上纹的那颗破碎的心，以及一串前女友的名字，更像是一个花花公子。”
“你竟然知道早期实验人员的来源？伊甸园的早期实验室的各种细节，都是国安局强制保密的。”
“这些算什么，我还见过你的老板：哈尔比辛格博士。”张寻宁终于逮到机会，稍微漏一手。
“你进过超虚拟？”06绕到张寻宁身后测，没大没小伸手摸他后脑。张寻宁也不躲，看着06脸上洋溢起惊愕的神情。
“你没这个玩意儿，不可能进入超虚拟，再说，比哈尔辛格隐居在超虚拟世界里，他已经消失很久了，我似乎找过他很多次，但是都没有成功，所以即使你进入超虚拟，你也找不到他？”
“你和博士很熟？”张寻宁岔开话题，他不想多谈为什么自己见过辛格博士，谁也不知道06会不会像狐狸那样，突然变成了灯塔为了某种理由，设置的棋子。
“记忆里只有一些碎片。我的直觉告诉我，我一定见过他很多次。”06的思绪很容易地被张寻宁的诱导引开了，“我可以回忆起他最后一次讲话时的情景，似乎是在会议室里宣布我们获得了商业运营的许可，我觉得我一定在场，而且在第一排靠右。我记得他兴奋地神情以及布满血丝的眼睛，他流着泪转向我，向我点了点头。他似乎说着什么，也许在喊我的名字，但是被嘈杂的掌声淹没了。”
“你真的想不起你的真实身份？”
“想不起来了。我感觉那个名字，就在那里，唾手可得，”他迷茫地看向前方，然后伸手去抓，似乎那个名字就在眼前不远处的虚空中漂浮着，“但是我想不起来，这个名字一定包含很多线索，所有事情都可以串联起来。我的记忆一定被人动了手脚。”
张寻宁起身四下看：“你觉得现在的记忆可靠吗？”
“虽然碎片化，无法连贯起来，但是我觉得是可靠的。我曾经研究过人类记忆，每一件回忆，都分布埋藏在大脑皮层的各个区域，当我们的大脑并行检索时，它们可以相互起作用，要彻底去除不是那么容易的，哪怕是物理方式也是很难做到，反而是心理暗示可以起到更深刻屏蔽记忆的作用。”
“心理暗示？”
“是的，如果你深入研究人类大脑的决策，就会发现不仅仅是在研究神经元，也是在研究心理学。比如说，可以通过几种简单的办法，就可以让你想起早就被遗忘的事；反过来，也可以对一些深刻的记忆反操作，明明有些记忆异常刻骨铭心，却可以让的意识在检索时绕过它，永远视而不见。这是人的智能与计算机数据库不同的地方。”
“为什么你记得这里有出路，而实际上没有？你能不能催眠一下你自己，找到答案？”
“是啊，我记得来过这里，但是不记得这里会一条死路。我记得，我深度参与了这个区域的建设。这里的每处通道和空间都让我觉得熟悉，但是它们的排列与记忆不符。”
06也狐疑起身，四下转起来，如果他是在演戏，那演的实在太像了。
张寻宁试着摸铁皮人的后脑，那里果然有一个隐藏的金属盖子，他在狐狸的碉堡里，见过她拆这种小赵的后脑，里面应该有一个可以直接访问储存器的开关，打开这个开关后，铁皮人会处在失去主意识的状态下，进行一些问答。
06仍然不以为然，他觉得张寻宁在胡闹，从他的言谈里可以察觉，即使他讨厌把他投进鳄鱼池的灯塔，但是也同样不喜欢或者说轻视中国军队。
“我说，你们中国军队真的打得过灯塔吗？我在超虚拟世界内看到的外部新闻，都是你们在节节败退，完全不堪一击，只能用人民当做盾牌，让灯塔的军队投鼠忌器。”
“你信她的鬼话？”
“呃，是啊，都是假话，但是你们一直在失败总是现实吧。你们的技术那么落后，没理由可以打败超级智能。”
“怎么打不过，我们不是反攻了嘛。”
“老弟，我觉得你鼓捣这个玩意儿没用，别说它主电池被打穿了，就算你把它弄醒了，也一定先杀死你。它逃避主宰，未必就不以你为敌。”
张寻宁不理会，只是冷笑一下，他感觉06好像在说他自己。
“你听见我说话没，不要浪费时间研究这个东西了。”
“它有个低能耗的无意识应答模式，一旦启动，甚至四肢都不能动，只能回答我的问题。”
“别逗了，我告诉你没有那样的功能。我参与了这个东西的理论设计，虽然那时候外形还不是这样。事实上，铁皮人这个内部名字，就是我根据绿野仙踪的小说起的。当时公司得到了国防部的新合同，陆军想要一种能在断绝通讯情况下独立作战的人型机器人，这种机器人可以操作大部分陆军武器，驾驶各种载具。国防部希望能用我们公司的技术，点燃机器人的灵魂，而不是一个完全根据程序行动的，可能被敌人预测到的东西。这种机器人应对的就是中国日渐明显的数量方面的优势……所以我没理由不知道，还有一个什么无意识应答模式存在？”
“你参与的项目还真是多，你一定是她最重要的左右手。”张寻宁继续冷笑。他已经不太相信06的话。既然06带路能进死胡同，可见要么记忆不可靠，要么就是纯粹吹牛。另外铁皮人这个名字分明是前线士兵起的，至少张寻宁从很多人那里听到的版本是这样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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