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休站在城楼最高处,右手一转,一道寒光闪过,坠业剑出鞘,剑尖斜指着地面。一缕剑气倏然冲出,激得数十米远的地上尘土飞扬。
他目视前方,大笑道:“宁休在此。”
“宁休在此!”
“宁休在此!”
放肆的笑声在清河府上空回荡。
感受到东北、西南各个方向传来数道隐晦的气息,宁休心中清楚这清河府怕是还有更厉害的高手潜伏,只是出于各种各样的原因没能现世。
此时的他已经能够接触到这个世界一部分真相。
只是现在还不是时候。
宁休笑了笑,收起战利品,身化清风,朝远处飞去。
数个起落,人便纵出四五十丈远,转瞬间便消失在众人视线之中。
他并未直接离开清河府,而是选择去了平民区。
明月楼。
和宁休的那间医馆,曾一起被并称为清河府平民区两大传奇的地方。
登高望月,一般人听到明月楼三个字第一时间想到的一定是高高的酒楼,金碧辉煌。
而实际上,明月楼并非是一座酒楼,只是临着清河的一处小酒铺。
它所指的月不是天上月,而是水中月。
酒铺老板是一个女子,一个美丽得有些过分的女子。有许多内城的世家子弟不远千里赶到平民区,为的就是一睹她的风采。
可惜的是,这份美丽已经离开清河府好久了。
从日月门开启的那天,小酒铺便一直打烊到了现在。
有熟客好奇,按耐不住打开大门时却发现早已是人去楼空。
一点东西都没有留下。
只是今天,一艘小船不知何时停靠在了明月楼前。
从清晨,清河上的雾气还未散去时,便已经停在了这里。
震惊整个清河府的雷劫没能影响到它,先前城中发生的那场大战没能影响到它。
谁也不知,它从哪里来,又要到哪里去。
船上站在一个船夫,是一个刀疤脸的汉子。
只是如果不仔细看的话,很容易便把他给忽略,这个男人好似与周围环境完全融入到了一起。
他那双有力的双手,紧紧握着船桨,低着头,一动不动,好似在等着什么人。
从清晨开始,他已经一直保持着这个动作,这可不是一般人能够做到的事情。
这时一缕清风吹过。
吹动了刀疤男肩上的蓑衣,男人看了一眼,伸手压了压头上毡帽,开始缓缓摇动手中船桨。
小船驶离码头,转瞬消失在大河浓浓雾气之中。
雾州多雨,尤其是步入秋季之后。
黑山城,喧闹的码头上,连绵的秋雨,在河面上洒下万点涟漪。
一艘大船自雨雾中而来,在荡漾的河水中驶来,一个男子立于船头,着白衣,提长剑,身姿挺拔得像一杆长枪。
李志远的眼睛仿佛穿透了前头重重雨雾,看到了那座熟悉的码头,心中思绪万千。
他离开家乡已有十余载光阴,即便是过年过节,他也从未回去过。不是不想回去,而是不能回去。
当年他是带着全族的希望出去的,能够顺利拜入归剑宗,对李志远而言完全可以说是侥天之幸。
他怎能浪费这得之不易的机会,他基础本就差,对于他来说最缺的就是时间,平日里连练剑修行都嫌不够。在这种情况下,要让他花费十天半月时间,往返数千里,就只为回家一次,太不值得。
就算他想回去,他那身为族长的老父亲怕是也会直接把他给轰走。
他早一日修行有成回归,他们李家就少受一天磨难。
他可是全族的希望。
因此这十余年时间,李志远只能更加拼命修行,没日没夜。正是付出了常人难以想象的辛苦,他的修为与剑术才能突飞猛进。就在三个月前,他终于成功突破到了蜕凡五重天,凝聚了护身剑罡,只巩固数日,便急忙告别了恩师回乡。
雨势渐大,他看了一眼天空,准备转身返回船舱。
要不了半日,就能回去了。
李志远低声呢喃道。
不知阿爸阿妈都怎么样了,还有小环......
近乡情怯,近你情怯。
他摇了摇头,转身时忽然看到了一双血红色的双眸,以及森白的牙齿。
“你就是李志远?”
从清河府离开,宁休随着小舟一路北上,目的地则是被称为不毛之地的雾州。
妖族圣地大梦泽就在雾州。
大乾天下九州,要说朝廷掌控力度最弱的也是雾州。
与青州相比,雾州的情况显然要来得更加复杂。
妖族是这里当之无愧的霸主,其次便是宗门,朝廷与世家在这片土地上,实力反而要更弱一些。
清风送爽,江面莽莽,秋雨霏霏,涛声依旧。
宁休独自一人坐在船头,看着茫茫江面,谁也不知道他在想些什么。
小船上只有他一人,那名刀疤男早在小船进入雾州境内后,便离开复命去了。
“长孙明月、大梦泽、安玲珑......”
宁休左手捏着下巴,低声呢喃一句,这时突然有一阵厮杀之声遥遥传来。
宁休抬起头,朝着那个方向看了过去,视线穿过重重雨雾,直接落在了那艘大船上。
大船上,数个脸戴恶鬼面具,手提兵刃的汉子在上头大肆杀戮,杀声震天,到处都是惨叫哀嚎。
这艘大船看样子,应该是一艘客船。船上大多都是一些毫无抵抗之力的平民,仅有的几个护卫虽然在奋力抵抗,可奈何实力与人数都不占优势,很快便是步入险境。
其中一个白衣剑客,格外引人注目。
他一人独自迎战数名恶鬼刀客,双拳难敌四手,哪里会是他们的对手。身上不时便会多上一道伤口,殷红的鲜血泂泂流出,看来要不了多久,就会命丧刀下了。
无论到了哪里,这世上总是少不了纷争。
宁休没想到他感到雾州,看到的就是这样一幅血腥的场景。
既然看到了,那就不能不管。
宁休坐在船头,身子不动不摇,但见青影一闪,人已经出现在数里之外的江面上,凌空虚渡,稳稳落足到那艘大船的船板之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