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化侍问出了此行的目的。
之前他多次感知到,无名道经绝非普普通通的道家法门。眼下经历了诸般诡异人事,更令他坚定了对无名道经的看法。
“我也不知道。”
公羊子继续一问三不知,这倒让安化侍不感意外。
“它可是全篇?”
“不是。”
出乎意料的,在足足沉吟了将近半个时辰后,公羊子总算说了句有用的话。
“剩下的还有多少?”
“大概两卷。”
“现在何处?”
“桑田沧海!”
安化侍闻言喜忧参半。
这桑田沧海他并不陌生,之前听陆某人跟他说起过,五脏源炉山门的避世修行之地被称之为“五海”,而这桑田沧海正是道门的避世青莲之地。
“我如何找到它?”
“小老儿我不知道,小老儿只知内门有座太玄山!”
这话说得更加隐晦。
安化侍默默记下了,也看出公羊子似乎有更多未曾吐露的真言。
看来如论如何,内门的太玄山都是安化侍必须一探究竟之所向。
安化侍默默起身,指了指公羊子身上的镣铐。
“师父,你究竟犯了什么罪责,究竟是被何人囚困住四肢?”
公羊子闻言不说话,安化侍望着他的眉眼,他能看出公羊子眼神中的复杂。
有渗透骨髓的惧怕。
有难以启齿的隐忧。
有未曾言明的恐怖。
有深不见底的绝望!
安化侍作势欲掏出鬼彻,公羊子见状大惊失色慌忙拦阻,死活不让安化侍帮其斩断自身镣铐。
“师父,虽说你我师徒情分浅薄,但我还是不想看你在此折磨受罪。”
安化侍没有太过用强,他能感受到公羊子身体羸弱,生怕一不小心就把他弄出闪失。
公羊子闻言又开始疯癫啼哭,他踉跄着又走到桌子前,用干枯似树杈般的手掌拨弄洒掉的茶水。
“师父,我跟你说过了我不喝茶。”
安化侍准备就此离开,眼下最起码公羊子暂无大碍,他还是准备先去做要紧的事情。
谁知公羊子却又撒泼起来,他紧紧扣住安化侍的手臂,不断拖拽着他往桌上的茶叶上瞧。
安化侍起初有些许不耐烦,甩开公羊子的空当视线扫过桌面,赫然发现桌上的茶渍似乎排列得有些门道!
什么意思?
安化侍立刻看向公羊子,此刻他的老眼中满是希冀,安化侍瞬间便读出了他的意图。
他想让自己好好看看满桌的洒茶!
安化侍继续装出不耐烦的神色,一边作势欲走一边将桌面茶渍细细瞥了几眼,一下子便看出其中的暗含玄机。
字迹!
桌上的茶渍中混有用茶水写出的字迹!
安化侍的心脏瞬间收紧。
原来一切在公羊子拉自己过来时便算计好,究竟是什么原因让他如此装疯卖傻,又是什么原因让他只能用这种隐晦方式向自己传递消息?
安化侍细思极恐,却什么都不清不楚。
这段时间研读各家古经,安化侍已经认识了很多字。
桌上的字迹写得扭曲歪斜,安化侍辨认了许久才瞧看清楚,随之而来便是两鬓满溢的冷汗!
桌上一共只写了一行字:遇无序间,速逃无疑!
字迹下方还有一条线,从指纹顿挫程度上可清晰辨别走向,貌似在提醒安化侍离开的方位。
安化侍向来都是行事果断之人,当即连拜别公羊子的礼节都尽数省略,大步流星直接冲出屋子走回到蒸汽水雾中。
身后的公羊子又开始哭笑参半,这次听在安化侍耳中已满溢心酸。
他已经清楚,公羊子被囚禁在这里定然大有说法,而他所做的一切古怪行径,无非就是为了警醒自己这个不孝徒赶紧逃离!
只是,这明明是大道登仙阁,又能有什么值得逃窜的地方?
坐落在南平京极度鼎盛的太玄御街上,每日迎来送往道侣云集的最大入世审办处,难不成都只是表面看上去和谐规整,其实内里暗藏乾坤大有文章?
这无序间,指的又是何物?
安化侍心里隐隐有些惶恐。
顺着公羊子指引的方向,安化侍一路又走回到制造凌天舟的巨大机械工坊。
一切还和往常那般井然有序,令安化侍有些怀疑是不是自己多想了。
他离开第一百八十六号的凌天阁,此刻身边已有不少修士驾驭凌天舟穿梭来往,还有不少道友结伴成群有说有笑,一切都寻常的不能再寻常。
难不成说,是公羊子自身真的疯了?
安化侍轻轻唏嘘一嘴,不过眼底那抹疑虑依旧萦绕不散。
他没有再驾驭凌天舟,而是缓缓步行一路朝外面走去。
期间他左右瞧看走马观花,又看到了诸多道门外门的新奇物事,一时间心旷神怡思绪飞扬,对即将迎来的内门修行更添几分憧憬与向往。
大概走过几十个鹤羽化尘门,安化侍来到了一处颇为古怪的房间面前。
他看了看门牌,上面竟然是一片空白,而其前后两扇门的门牌号却相互连接。
什么情况?
计数错误?
安化侍瞬间便否定了这个想法,他不相信堂堂大道登仙阁会犯这种低级错误。
可是,面前这个古怪的房间却有些无法解释。
它好像是凭空多出来一般,亦好似本不应该存在于此间一般。
此刻,身旁刚好有一位道童驾驭凌天舟飞过,安化侍向其招手把他拦了下来。
“道友安好,可有需要帮衬之处?”
“小道长好,敢问这间没有号牌的房间是做什么的?”
“您说哪个?”
道童似乎有些懵懂不解,他顺着安化侍的眼神瞧看过去,依旧嘴角喃喃不知所云。
“就是这里啊,第七十八号和第七十七号之间的这扇门,这上面的号牌是空的,这里边儿有什么?”
安化侍心里有些发悬,因为道童的表情令他浑身冰冷。
“道友你又在说笑了,七十七号乃是大道登仙阁的案卷司所在,七十八号乃是内门弟子卷宗存案处所在,哪里有什么空白号牌?”
“你......当真看不见?”
安化侍不死心地往前走几步,指了指居中的那扇无牌之门。
谁知面前道童见状又是发笑,捂着嘴巴抖擞拂尘眯弯了眼。
“这位道友,你是不是在五十六号訾山道坛听宣讲法听多了?那里的老道长的确神神叨叨,不过像你这般抱着墙砖当门闩的还是头一个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