令狐睛明此刻面目阴沉。
作为存在了十三万年的远古老祖,此次截杀失败并不会让他有丝毫动容,他的情绪依旧深深掩埋在心底,只将一张冰山面孔坦露在世间。
那些自有灵识一般的谛视黑莲莲液还在不断盘旋,令狐睛明大手一挥施展出恐怖的精神力量,莲液好似沸水般波澜不息,没过几次呼吸便被硬生生打散,化为一坨坨黑云在高天上漂浮。
这些黑云有着荆棘密布的外表,每一坨都好似生满了数千根针一般生人勿进,它们缓缓收拢到一处再次凝聚,没过多久便幻化成一张难看的苦相人脸。
这人脸并非是安化侍的五官,眼鼻嘴都极其陌生且往下耷拉,由于是莲液所化看不出具体年岁,但很明显应该便是主导这一切的背后灵识。
令狐睛明双手合十与其四目相对,这黑色人脸对令狐睛明没有丝毫惧色,令狐睛明反倒对他颇为熟悉,面色上竟出现了一些较大的波澜。
“贫僧一直在想,究竟是什么样的存在能够驾驭谛视黑莲,可贫僧万万没有想到,十三万年后还能再见到你!”
令狐睛明的语调也发出丝丝轻颤,这种情绪在以往的老僧身上近乎不可见,而从他的话语中也能听出,面前这尊黑色脸孔灵识,竟然是一位和其相熟的上古时期旧人!
如此恐怖由来的两大存在在此碰面,这场景恐怕放眼四大王朝都能称得上罕见,可它的的确确正在发生,令狐睛明此刻也不禁唏嘘抿嘴。
能看出来,令狐老魔对这黑色人脸真的很熟悉。
“我还真是没想到,想当初我以为魔宗所有同僚全部陨落战死,谁成想不该死的全都死了,反倒是最该千刀万剐的家伙竟活下来了!”
黑色人脸竟开始说话,声音由莲液滚动发出,由于并非是喉结声带发声,听起来好似一樽沉闷的座钟般瓮声瓮气。
“唉,想不到过了这么多年,你对我的恨意还是丝毫未减。”
令狐睛明在他面前异常好说话,此刻的他完全放下了自身身段,甚至也将追杀安化侍的事抛到了脑后。
“不该抹去的永远都抹除不掉,只要这世上还有我这个魔,就永远有人记得你这位魔宗罪人!”
黑脸的言语中满是怨毒,更多则是难以理解的迷惘与不解。
“令狐宗主,你现在这副肉身实在是太弱了,现如今的你还不及全盛时期的三成实力,不过你能从苍梧岭中脱困而出,已然说明了苍天无眼,难道现在苍梧岭禁地消失了嘛?”
令狐睛明闻言摇了摇头,继续做出一副伪善的慈悲模样,双手合十对黑脸满是客气。
“贫僧已经受了十三年的苦难折磨,难道你还不能放下心中的恨?说起来也是你庇护那孩子和我有缘,我本意想将其夺舍脱困而出,奈何有真天境仙人作祟,最终便只能搞成这副模样。”
“哼,真天境仙人,一群自私自利罔顾苍生的小人罢了!”
黑脸闻言重重冷哼,言语中满溢着对上界仙人的大不敬,不过这种招惹天谴的话竟未出现天罚,貌似这黑脸的身份令苍天都忌惮几分!
“令狐宗主,你看上那孩子的强悍肉身,殊不知这世上贪图其身子的家伙可不止你一个,如果你还想保全性命,我劝你还是再恢复一些气血,毕竟你也知道上苍开始插手了,贸然行事只会让你陷入万劫不复。”
令狐睛明听闻此话神色和缓,竟忍不住咧开嘴角笑靥渐浓。
“看来你还是个念旧之人,毕竟你我曾经共创过魔宗辉煌,贫僧也能够感觉到,你还是不太想让我死的。”
共创魔宗!
黑脸人闻言又是重重一声冷哼,滚动的莲液面庞上闪过一片难以言喻的复杂。
“你借我玄法开悟创立魔宗,这是我对你的恩情,你助我死而复生借尸还魂,这是你对我的恩情,魔宗由你我主掌魔行天下,这是你我共同的情节所在,但这些早已烟消云散,十三万年沉淀的愤恨注定不可逆转!”
黑脸的态度极其坚决,令狐睛明闻言身形踉跄,竟稍稍凌空后退了一大步。
“唉,看来你还是在怪我,飞廉氏。”
飞廉氏!
如果安化侍此刻在场的话,定然会惊讶的合不拢嘴,因为早在苍梧岭黑白世界大青山前,他初见令狐睛明时便听他说过前事,当时便反反复复提到了很多次飞廉氏的过往。
根据令狐睛明当初所言,飞廉氏乃是一名成名已久的祭师。
他教会了令狐睛明祭师秘法,他告诉令狐睛明如何探究自己的神念意海,也让令狐睛明发现自己有开辟后脑神宫成为祭师的潜质。
他们相约同去西泽寻找佛国,谁成想在经过西川郡的时候遇到了厄难,飞廉氏惹到了当时的西川望族,仇家家主乃当朝大司寇,和飞廉氏的父亲于朝堂上互有嫌隙。飞廉之父乃当朝兵部司马,和孤独家倒是同气连枝,但和大司寇一族却势同水火。
最终飞廉氏死在了西陵河边,只不过那时候二人交情深厚,令狐睛明当时还是令狐公子,他将飞廉氏的尸身装进棺材随身携带,直到后来被飞廉氏仇家追上丢入乱尸窟,也机缘巧合在此处开创了魔宗功法。
此刻,这两位拥有十三万年恩怨纠葛的旧人以这种状态相逢,互相望着对方人不像人鬼不像鬼的样子,复杂的情绪和过往的回忆一同面目全非。
“令狐宗主,你叫我如何能不怪你。”
可能也是被这声“飞廉氏”给触动了,此刻的飞廉氏语气稍稍平和几分,但言语中那满腔的愤怒还是丝毫未减。
“你我辛辛苦苦一手创出的魔宗,本来可以千秋万代一统修行江湖,你偏要一意孤行去挑衅仙界权威,最后的结果还不是惹来了那个疯婆娘!”
一提到群魔陨落之日,令狐睛明即便城府再深也难以维持。
温白书的五官面容上老泪纵横,令狐睛明可以冷血无情,但对十三万年前亲手培养出的万千魔宗子弟,他向来都不会吝啬任何一滴泪水。
“飞廉,我跟你解释过很多遍了,仙界那群家伙一直在图谋不轨,佛道儒那些自诩正道的老家伙们都在假寐,贫僧是唯一一个醒着的人,我若是再不站出来对抗天道,今后谁还有破碎虚空飞升成仙的机会?”
这话说得极其隐晦,寥寥数语背后掩藏着无数成仙玄机,当然此刻也唯有飞廉氏这种亘古存在能够听明白。
“所以你就不惜赔上全宗的命?那可是三万八千五百二十二条魔宗英灵!”
“我知道,我知道,可我没有办法......”
令狐睛明此刻的表情极度痛苦,他很不愿意去回想这段历史,但此刻却根本难以回避旧人的质问折磨。
“飞廉......贫僧始终认为做的没错,那创立鬼道的疯婆娘先咱们一步飞升成仙,哪怕咱们对其毕恭毕敬,她也绝对会在十万魔山上拍出那惊世一掌!”
“所以呢,明知不可为而为之?你当真觉得凡人有战天的资本?”
“我一直都信这个,从前是这般,眼下亦是这般,未来也不会有丝毫改变!”
令狐睛明将自己的脊背挺起,望向苍天面目冷峻,好似一位生死置之度外的刽子手在朝天宣战,冒着必死的决心与苍天下战书!
“唉,你这又是何苦,如果当初我们能够委曲求全,你也不至于在那囚笼中困顿十三万年。”
飞廉氏见他这般也有些感慨,从言语中也完全能够听出,虽说他对令狐睛明的所作所为极其不齿,可内心隐隐间还是难以做到对其完全绝情。
令狐睛明双手合十,朝着他缓缓摇了摇脑袋,随即抬起一根手指指了指天。
“飞廉,现如今的你我不比往昔,关于七大禁地的事情,现在还是不要染指太多为好,倒是你为何会扯上南靖的谛视,可否跟贫僧说道说道?”
令狐睛明的语气从未有如此真诚过,能看出他是真心在关切飞廉氏。
飞廉氏闻言也重重一叹,倒也没有丝毫瞒着他的意思。
“还不是为了活着,想当初你被封印宗人皆死,我一路溃逃来到南靖地域,最终被一株万古青莲吞入腹中,谁成想这一吞就是十三万年!”
“谛视......想要你的力量?”
一提到谛视,令狐睛明的神色也跟着不淡定了。
很明显,四大王朝的四种谛视比他们还要古老。
“我能有什么办法,谛视本就不是红尘大世中的存在,好在我的老祖级别修为还算硬朗,这些年在谛视中苟延残喘,我的古魔煞气也逐渐将其影响侵蚀,到如今算是打了个平手勉强维继。”
令狐睛明闻言动了动唇齿,可半晌都没说出一句话,飞廉氏见到他的嘴角动作立刻领会,这是多年相交产生的特殊默契。
“你不用帮我,你现在也帮不上我,再者说我也不领你的情,我自有办法从谛视之中脱困,只要你不和我争抢,我就一定能重临世间!”
令狐睛明闻言眼神紧皱。
“飞廉,你的意思是,关键还在于安化侍那个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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