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化侍强硬压制住内心的喜悦,他不可能在眼下的节骨眼儿参悟域界神通。
毕竟他不能丢下蓝阡夙不管,参悟域界神通必须要自身进入域界,安化侍实在不放心将她自己丢在这里。
再者说蓝阡夙已经寿元无多,而修真本就是无岁月之事,万一忘记时辰出来晚了,到时候见到的只有一地红粉骷髅,那将是安化侍完全无法接受的莫大遗憾。
因此,刚刚破境的安化侍仅仅只维持悟道状态,并没有进行一丝一毫的巩固修行。
他想陪着蓝阡夙走到最后。
二人此刻遥向对望,一者在洞口崖边,一者悬浮于崖外。
蓝阡夙将安化侍整个突破过程尽收眼底,此刻正勤修不缀默默感悟,安化侍也故意撑开太乙分光域,让蓝阡夙能够时时刻刻体悟这种空间连缀的感觉。
就这样,蓝阡夙在洞口修炼了又不知多少日夜。
安化侍一直都没停止勾连域界,他身后的域界虚影时刻生机盎然,随时随地为蓝阡夙提供最好的参悟借鉴。
虽说维持这种状态极度消耗真气,可安化侍也没有一丝一毫怨言,他的太古熔炉体也的确能扛得住,最重要的是此举让他也感触良多。
安化侍从小就不太懂得人间温柔,他的世界一直都是晦暗无边满溢算计,但随着这些日子和蓝阡夙相处,安化侍逐渐也学会了另外一种活法儿。
以往他最鄙视那些费力不讨好的家伙,也从来不做让自己无端亏本的事情,可现在为蓝阡夙做任何事都能让他心甘情愿,甚至隐隐觉得这种奉献有某些值得称道的意义,这让他开始察觉到自己的蜕变。
冷血在血管里逐渐加温,情愫随烈酒而逐渐蒸腾。
安化侍无法去形容这种感触,虽说用喜欢二字完全可以概括说清,可安化侍却又不想如此草率的流于世俗。
毕竟这些年他也见到过无数红尘过客,也见到过许许多多卿卿我我,也见证过或悲或喜的男欢女爱,可还是没能把喜欢二字的完整含义全部说清。
情之一字无关修为,即便是旧水老祖这种世间至尊,也不一定能完全领悟情字的深刻含义,因此从这个方面来看,安化侍觉得自己并不比旧水老祖差,毕竟他已然在情路上朝前踏步。
他很幸福。
这种感受安化侍之前想都不敢想,毕竟从小到大他几乎都没睡过一个安稳觉。
前十九年的人生里整天陪着温叔牙这位糟老头子,自进入南淮城后一切都变得飞快,好像有一匹发飙烈马在薅着自己朝前奔涌一般从不停歇,一路跌跌撞撞险死还生走到今日,似乎也没真正有过点滴舒坦时光。
可现在,安化侍能感受到自己内心的宁静与欢乐。
那是一种忘记了仇恨与修行的欢乐,一种无人打搅二人世界的欢愉,一种避世隐居又有佳人相伴的惬意,一种流连忘返又回味无穷的平和。
他的状态随着心境的变化而变化,身后与之气机相连的域界也感受到安化侍的畅快,一时间流转的韵律也随之更加恣意奔放,汩汩流淌的大道韵律将蓝阡夙完全包裹,令她也获益良多逐渐生机盎然。
就这样,日子一天天的过,好似老夫老妻一般的相处模式一直未变。
不晓得又过了多久,蓝阡夙睁开双眼站起身子,那张令安化侍怎么看都欢喜的美艳面庞上春意盎然。
“安郎,我有感觉了!”
“咳咳,这是好事儿。”
还处在不断勾连域界状态下的安化侍差点呛到,他明白蓝阡夙的意思是即将突破,只不过和长鱼宁这疯丫头待久了,不管听到什么话安化侍都容易想歪,当即在心中骂了自己两嘴后正色起来。
“蓝儿,固守心神抱元守一,大宗师境的天劫非同小可,你现在身子虚弱恐怕难以抵挡,必要时我会为你掠阵,保你万无一失!”
“安郎,还是我自己一人应对为好,我的天劫是我修行必经之路,若是借助于你手帮我渡过,我担心会有碍于自身境界稳固,根基不稳仙路便不好走,即便是突破后,未来也会难上加难。”
蓝阡夙说的道理通俗易懂,安化侍也不是不了解,他只是完全不想去领会。
于是,他果断且不容置疑地摇了摇头。
“不可,你的寿元早已不多,按照常理应该断不可能再有突破迹象,像你这般岁数的藏境大修行者,十人渡劫有九个最终都会失败,我不可能看着你香消玉殒,所以我也不可能见死不救。”
安化侍此刻颇为执拗,他收起自身域界撑开熊熊烈焰,于天地之中展露自身强大的隐境大圆满修为!
“蓝儿,你若是境界不稳,我便帮你遍寻天材地宝来稳固境界。你若是仙路受阻,我便逆天而行帮你改换命数,总之一切以保住你的性命为先,若是你真固执求死,那我便随你同去也不活了!”
“如若如此,那我们也算是双宿双飞了。”
蓝阡夙在此刻没有任何惧怕,她像新婚娇妻那般调侃了安化侍一嘴,下一刻又恢复理智轻声浅笑。
“安郎,在我这里你就不必如此佯装了,旁人不了解你我却完全懂你,你思我念我的情意的确是真的,可你根本就不是会为了他人赴死之辈,我因为真的爱你知你,所以我也不想听你跟我有半句虚言。”
“嘿嘿,那你就好好听我的话便是。”
安化侍被戳破心思后惭惭一笑,的确他向来都自私自利,不管是爱人还是兄弟,一切付出皆必须以自身性命无碍为第一前提。
安化侍也不觉得这有什么错,最起码到现在为止,他还依旧坚定这个观点不曾动摇,毕竟每个人的生命都有且仅有一次,安化侍可不想稀里糊涂就去见了阎王,生命苦涩却让他留恋不舍,这种矛盾心理在凡尘中也比比皆是。
安化侍向来都厚脸皮,他也不觉得蓝阡夙这么说会让他产生隔阂,反倒让他更觉得蓝阡夙适合自己,因为她是真真切切懂自己的姑娘。
换句话说,跟蓝阡夙在一起生活修行,安化侍可以放下所有伪装活得真切,也可以毫无顾忌的做最真的自己。
“蓝儿,既然如此你便按我说的做,有我在不可能让你仙路坎坷,破藏入隐天劫虽恐怖,却根本奈何不了我,实不相瞒想当初我曾在东海御雷而行,不会有任何生命危险的。”
“如此甚好。”
见话都说开了,蓝阡夙也不跟安化侍讲究,不过她很明显有姑娘家的玲珑心思,当即朝安化侍又补了一嘴。
“安郎,我也想好好活下来陪你共度千年寿元,我也相信你失去的阳寿会随你突破失而复得,不过有一点我和你不一样,我就是你口中常说的傻子,若真有那么一天,我是愿意为了付出我的生命的。”
这话和天际惊雷一同轰鸣而下,瞬间淹没了安化侍全部思绪,将他直接劈中震撼在当场!
安化侍想过蓝阡夙对自己情意绵绵,却未曾想过她竟对自己用情如此之深,简直堪比陆潜那个痴情的少东家了。
毕竟从一开始,安化侍就知道自己是什么德行。
他一直都认为自己这种人不配有人爱,或者说不配有人豁出性命去爱得这般彻底,可今时今日蓝阡夙那双眼眸不会说谎,安化侍也因此陷入了深深的迷惘。
安化侍不觉得自己的想法有何不妥,不过内心深处某根脆弱的心弦的确被狠狠撩拨,以至于浩荡的天劫雷光将蓝阡夙完全淹没也不为所动,依旧傻呵呵地站在虚空中痴痴的想。
他能感觉到自己的心境变化了。
自从他再次回到南靖伊始,他的心境便无时无刻不在发生转变。
陆潜的死,上万人的血腥屠戮,蓝阡夙的心意交杂在一处,令安化侍也不清楚自己究竟变成了怎样的人。
不过有一点他很确认,那便是从前那个完全自私自利血腥谋生的孤儿彻底死了。
至于现在活在蓝阡夙面前的人究竟是谁,是好是坏,皆未可知。
“轰隆隆——”
振聋发聩的现实容不得安化侍去多想,蓝阡夙的天劫正式开启,他必须要振作精神助其渡过难关,满脑子杂乱的思绪也随着天雷降落而抛诸一旁。
拈指造印,瞬间结阵!
眨眼之间方圆百丈迅速青龙盘绕,安化侍一出手便是三清古经中的巨灵宝鼎阵,将整座山峦和蓝阡夙雷劫范围彻底庇护其中。
“巨灵抱鼎,拱卫河山!”
随着一声暴喝传出,原本凶厉恐怖的雷云霎时间被减弱诸多倍,好似儒门符箓减益大阵一般效果显著,来到蓝阡夙头顶的雷劫也霎时温顺了许多。
蓝阡夙的确身子太弱了,还好安化侍出手及时,不然仅凭方才那几道天雷,就足以将其彻底灰飞烟灭!
瞧见此状的安化侍稍稍松了口气,转头又看向高天上的雷云。
这雷云很明显比他渡劫时小太多,且仅仅是单色雷云,并没有如他当初渡劫时那般铺天盖地四色雷云。
对付这种程度的雷云,安化侍根本不屑一顾,可不知道为什么,此刻望着雷劫的安化侍忽然心神一抖。
貌似有某些不可捉摸的变数正在酝酿,但他却说不清道不明也体会不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