良久。
唐灿走出王都总管府的破房子,在金靖的注视下渐行渐远……
他并没有去王帐,而是转去了温柔坊新房。
没办法,燕然的事情耽误不得。
尤其是高元一出事儿了,更是令他有些担心燕然,只能趁着最后的时间,尽可能将王都的事情,全都安排妥当。
温柔坊。
“我不在的时候,你们还要盯着一个人。”
“大人请吩咐。”
“谢嫣。”
唐灿轻叹了一口气:“谢嫣的所有事情,全都第一时间传信。”
“还有……”
顿了顿,唐灿再次开口:“如果遇到有些拿不准,但是觉得可能会影响非常不好的事情的时候……”
“可以去南郊煤矿找一下恩宗……”
负责温柔坊的姑娘眼中闪过一丝诧异,似乎是没有想到唐灿在不声不响之间,就把恩宗变成了自己人。
“还有严立本……”
“综合他们两个人的意见。”唐灿皱了皱眉,继续说道:“紧急情况下,我许你们便宜行事,可以囚禁谢嫣。”
“如果童大人……”姑娘讶然之后,试着问了一句。
唐灿默然。
沉默片刻后,轻声说道:“如果童明德阻拦,去找银柳,让她出面拦一下。”
谢嫣的事情,他不得不慎重一些。
接着,又安排了一些关于大凉的事情。
天色越来越暗,唐灿终于走出温柔坊,去了另外一个不想去却不得不去的地方。
高昌南枢密院。
如今的南院,办公地点还是那些帐篷。
没办法,新房的进度不理想,恐怕等到深秋,才能建成。
那一顶大帐内,燃着昏黄的油灯。
如今的童明德,身兼南院大王、枢密使,曾经互相制衡或者说平衡的南枢密院和南大王院,已经自然而然的合为一起。
看到唐灿,还在处置公务的童明德暂时停笔,起身从大桌后走了出来,邀请唐灿在一旁的小桌旁坐下,拿起一直在炉火上烧着的热茶,给唐灿倒了一碗。
年迈的童明德想到谢嫣即将回来,眉宇间带着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轻松情绪。
长久以来,唐灿都搞不清楚他究竟怎么回事儿,明明都是一个老头子,而且又是饱读诗书之辈,却偏偏对谢嫣那么痴恋。
待到后来,唐灿终于想明白。
那就是……人各有志。
或者说……男人,至死仍是少年。
每个人,都没有每个人独特的喜好……
毕竟,圣人这种东西,在这个世界,并不存在。
曾经的谢安石,就是例子……
“我知道你想说什么。”唐灿喝了一口热茶,清了清嗓子,直入主题:“我会去燕然接替谢嫣回来,但是……你要答应我一件事情。”
童明德怔了一下,下意识的问道:“什么事情?”
“不能让谢嫣进入南院。”唐灿神色凝重:“不仅仅是入南院为官,便是进入南院的大门、大帐,都不行。”
童明德的眉头一下子皱了起来。
长久以来,他都很喜欢自己年轻夫人的很多想法,总觉得她的奇思妙想,能够令高昌更好。
之前更是打定主意,只要谢嫣回来,就让她在南院和自己一道参预政事。
老夫少妻举案齐眉,何尝不是一桩美事。
可是此时……
唐灿却一下子把他想要做的事情,直接否定。
童明德沉吟半晌,轻咳了一声:“唐大人,你为什么……”
“你答应,我就去。”
“你不答应,哪怕燕然乱了,我也不去。”唐灿神色凝重,一点没有开玩笑的样子。
童明德的眉头一下子皱的紧紧的。
他想要的……举案齐眉,被唐灿一句话就拦住了。
偏偏,唐灿说完之后,也没有更多的解释,就是自顾自的喝茶。
“为什么?”童明德沉默片刻,还是忍不住开口:“我知道,你一直觉得嫣儿她的行事颇为激进。”
“但是你也不能否认,嫣儿的很多奇思妙想,是你也想不到的。”
“自然。”唐灿很坦然的承认这一点,但是还是摇了摇头:“所以就更不行了。”
本就有些不喜的童明德听到这话,心情更是有些不得劲,忍不住说道:“总不能你说什么老夫就认什么。”
“当初让嫣儿去燕然的时候,老夫没有拦着你。”
“如今你为什么又要拦着老夫。”
唐灿也不在意童明德的语气中有些倚老卖老,自顾自的说道:“反正我的条件就是这么个条件,你若是愿意,这事儿就这么定了,不愿意,我就回家睡觉去了。”
“你……”童明德显然是没有想到唐灿会说出这种无赖话,不由得瞪大眼睛:“你这是说的什么混账话!”
唐灿微微一笑:“人不无赖枉少年。”
说来说去,唐灿也没有说出自己的真实想法。
不让谢嫣进入高昌中枢,只是一种预防措施罢了。
准确的说,是预防……许负。
沉默良久,童明德最终还是点了点头,不情不愿的答应了下来。
忙活完童明德的事情,唐灿又去了一次北院,高银柳正在给高元一治疗,他并没有见到人。
绕了一圈,只能在半夜三更,终于走进了王帐。
不过。
他在王帐停留的时间很短,从进门到出门,不过一炷香的时间。
想来,也是因为该安排的事情都安排的差不多,和拓跋之间,也没有更多要说的。
觉得一切该安排的,都安排的差不多了,唐灿却没有回家。
而是去了……学校。
半夜三更,学校里除了住着那群学生、老师,再也没有很多天之前的旖旎气息。
空气中,只剩下若有若无的墨香,没有了淡淡的馨香。
这一点,着实令唐灿有些遗憾。
但是不管怎么说,这个学校,他还是非常喜欢。
尤其是,这里教授的知识,和世间的其他地方,有很大的不同。
这些高昌的孩子们,也不知道自己学的东西如果传入大凉,会被认作是大逆不道,只是一个个如饥似渴的学习着。
就像……那些身在大凉神都,承载着拓跋的希冀的孩子们一样……
只不过……
究竟谁对谁错,谁会学好,谁会学坏,就没有人能够说清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