提及嫡庶,舒舒沉默了。
上辈子的时候,她对古时候的嫡庶印象,就是正妻生的是嫡子女,妾室生的是庶子女。
没有什么可争议的。
这辈子见识过的,却不是如此。
侧室居然是妻,不是妾。
侧室所生的,也是嫡子嫡女。
所以大清帝系传承,一直是嫡支传承。
太宗皇帝与世祖皇帝都是嫡皇子。
直到康熙皇帝,才有了庶皇子登基的先例。
前些年皇室与宗室之间关系紧张,就有康熙皇帝出身不能服众的缘故。
康熙将几个庶兄弟,直接封到和硕亲王,不符合《大清会典》,就是为了抬举他们,压制宗室王爷。
因为他分的是上三旗佐领,不涉及到下五旗的权利与人口,宗室也就没有人出面反对。
不过大家也看出来,这位皇帝对于嫡庶之别,有些敏感。
谁也不会想到,到二十三年,康熙为了遏制宗室爵位的泛滥,自己就提了嫡庶之别,并且抑庶尊嫡。
规定了侧福晋所生子女不再与嫡福晋子女一体封爵,要降两等。
至于妾室所出庶子,只有贝子以上的宗室才封庶子,给与爵位中的最低等,奉恩将军。
至于贝子以下的宗室所出庶子,则都是闲散宗室,不予封爵。
按照这个分法,太宗皇帝与世祖皇帝也不能算是嫡子,大家的出身就都差不多。
不过在宫里,规矩还是不同。
宫里的阿哥,不是只分嫡庶两等。
而是分了好几等。
太子一等。
贵妃之子一等。
四妃之子一等。
嫔子一等。
剩下庶妃所出的阿哥一等。
要是严格按照《大清会典》的规定,这些庶妃之子,往后的封爵都不会高。
七阿哥是特殊例子,按照妃子来的。
可是十二阿哥往后是贝子,跟上面的阿哥是一样的。
康熙这个皇父,好像对十二阿哥还颇为信重。
舒舒发现了盲点。
康熙对这个儿子,很满意啊……
乾清宫西暖阁。
康熙正在听赵昌说着直郡王府大殓之礼。
逝者已矣。
康熙在乎的,还是大阿哥这个长子的状况。
“王爷今早已进粥米……”
赵昌既是心腹,自是晓得主子最在意什么。
说完大殓之事,他就说起大阿哥日常。
“昨日王爷叫人将小阿哥的奶嬷嬷同保母嬷嬷都捆了,几位小格格的身边人,也叫王爷讯问了一遍……查实有人买通了小阿哥身边人,不仅要给小阿哥穿绸,还要借着守孝之名,给小阿哥减食……”
康熙的脸色发黑。
宫里早年传下的习俗,小孩子生病,净两天肠胃。
可那是生病的时候。
平日里饥一顿饱一顿还有好?
偏生两、三岁的孩子,话都说不清楚,也不会告状。
坏了根基的话,就是又一个九阿哥。
“不用惊动阿哥,你给朕好好查,朕倒是要看看,谁敢谋害皇孙阿哥……”
赵昌躬身应了。
他犹豫了一下,道:“四贝勒前日嘱咐人封口,隐下了九福晋为大福晋修容之事……”
康熙不解:“这有什么好瞒的?”
况且发话的还不是郡王府的主人大阿哥,而是四阿哥,是不是有些越俎代庖?管的太宽?
赵昌躬身道:“今早大殓前,不少宗亲福晋见了大福晋遗容,都打听修容的人来着,估摸是想要等到遇事的时候请过去……”
康熙听了,眉头舒展。
要是那样,老四此举,倒算是周全。
皇子福晋金贵,轻易没有人敢开口劳动她。
可要是开口的,都是宗亲长辈,就不好回绝。
一来二去的,倒是成了仵作之流似的,失了尊重,也落不下什么好。
之前康熙没发现。
九阿哥啰嗦了一遭,康熙觉得不仅老七是“面冷心热”,老四也是如此。
比较有哥哥的做派。
再想想这些日子几个年长的阿哥都是齐心协力帮着大阿哥治丧,康熙的心里觉得欣慰。
兄友弟恭。
至于下头小的……
十阿哥……
略过……
十二阿哥……
略过……
十三阿哥……
向来懂事……
十四阿哥……
抢哥哥的棉斗篷……
康熙觉得可以管教管教了。
“呜呜……爷要见汗阿玛,还不快去给爷通禀……”
门外传来十四阿哥的哭声。
康熙觉得头疼,望向赵昌:“不是说十四阿哥这两天老实了,怎么又开始闹了?”
赵昌也跟着迷糊,道:“十四爷确实没有大事,十八入更跟着守灵一刻钟,随后就回了偏殿,像是吓到了,喝了安神汤歇下;昨天晚上,四贝勒就没让几位小阿哥出去……”
康熙原本还有些烦躁,听到十四阿哥先头吓到,还用了安神汤,就不放心了。
怕儿子真的吓到什么的。
他忙吩咐旁边侍立的梁九功:“怎么还站着,还不快将阿哥带进来……”
梁九功应了一声,出去带了十四阿哥进来。
旁边跟着的,还有十四阿哥身边的首领太监。
十四阿哥原本就“呜呜”哭声,见到康熙,更是“哇”的一声大哭起来。
他辫子散着,身上还穿着皱皱巴巴的素服,脸上眼泪鼻涕都出来,看着委屈至极。
瞧着这样,是从外头回来,没有梳洗就过来了。
康熙皱眉道:“好好的,哭什么?”
而且还是这个样子。
十四阿哥“哇哇”哭着,也不理会。
康熙望向那首领太监,带了厉色:“阿哥这是受了什么委屈?”
那首领太监跪了:“回禀皇上,是阿哥晓得了十三爷要迁居阿哥所……”
所以不管不顾的就往这边来了。
康熙看着十四阿哥,也没有了之前的纵容,带了不快道:“要说话就好好说话,要哭就出去哭……”
关于兆祥所两位阿哥迁宫之事,惠妃前日提过。
当时康熙从直郡王府回来,心疼儿子,就去了延禧宫,与惠妃说话。
惠妃提及兆祥所阿哥迁宫之事。
十三阿哥的住处,没有争议,就是乾西头所。
早在北巡路上,十三阿哥就在御前央求过他。
本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康熙就允了。
十四阿哥的住处,则是康熙做主选的,就在乾东头所。
这宫里各处的位置,分了高低。
就比如西五所与东五所。
两个头所与乾清宫最近,位置就最好。
前头的阿哥挪到阿哥所时,情况不同。
否则的话,这住处还有按身份分派。
虽说按照长幼来说,十三阿哥在前,可是按照生母身份,十四阿哥住东头所也合适。
这有什么委屈的?
十四阿哥没想到会被这样对待,打量着康熙,抽泣着道:“汗阿玛,您……壳子里还是汗阿玛么?换了人了吧?”
瞧着那样子,就要喊“何方妖怪”了……
康熙瞪了他一眼,道:“都十几了,怎么学的规矩?谁教你遇事就要哭闹,不成个样子!”
他是真不高兴了。
十多个儿子,不说人人都是文武双全,也都拿得出手。
这个小的,被惯坏了。
十四阿哥瞪大了眼睛:“汗阿玛偏心,儿子难过,还不能哭么?”
康熙皱眉道:“都是一样的院子,怎么西头所就好了?东头所住不得?别啰嗦了,朕不会允许你换院子!”
这种抢哥哥东西的习惯可不好。
康熙不会纵容。
小的时候玩具吃食什么的,并不打紧,当时也小,不晓得规矩。
现下长大了,就要按照规矩来。
十四阿哥目瞪口呆,随即就涨红了脸,差点跳起来。
“谁稀罕西头所了?!难道儿子那么不懂事,非要抢十三的院子?!汗阿玛您怎么这样啊,冤枉人……”
说着,他的眼泪又出来了。
要说方才的委屈是夹着暴怒,现下就夹着悲愤。
康熙原本是不耐烦,现下哭笑不得。
“不抢十三的院子,你好好的哭什么?”
十四阿哥抽泣道:“九哥在西五所,十哥也在,十三哥再过去,就撇下儿子一个在东头……儿子也想要住西所,那边还空着院子,为什么还要叫儿子住东边……呜呜,儿子害怕……”
康熙被哭得头疼,呵斥道:“不许哭了,憋回去!”
十四阿哥抿了嘴,可眼泪跟小溪似的,流个不止。
康熙瞪了他一眼道:“不是自诩巴图鲁么啊?还有你十四爷怕的?”
十四阿哥哽咽道:“早先不怕,前天晚上开始怕了……呜呜……”
这倒是与赵昌之前的话对上了。
康熙心中一软道:“等挪宫出来,会分人手,身边太监、嬷嬷都多了,不缺上夜的……”
十四阿哥摇头,可怜巴巴道:“汗阿玛,那儿子也不想一个人在东头,就让儿子去西四所吧,离哥哥们也近……”
康熙心软了。
“西四所空了好几年……怕是不如东头所这边修缮的好……”
十四阿哥忙收了眼泪:“没事没事,儿子不挑……先搬过去再慢慢拾掇也一样……”
康熙想了想道:“不用这么匆忙,让内务府那边先扫洒……”
冬日虽不施工,可是空了几年的院子,总要扫洒里外,换了墙纸什么的。
十四阿哥眉开眼笑:“那汗阿玛让他们快点,别太磨叽了,儿子想月底前搬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