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安潜伏在荒野的草叶之间,屏气凝神看着不远处的一个隐蔽洞穴。
洞穴内部正发生着激烈的战斗,即便只是守在外面的他都会心中紧张,手心捏了一大把汗。
深夜的荒野寂静得可怕,凉风从他微微冒汗的肌肤上刮过,让他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这是北窑的出口之一,他们负责在守在此地接应。
这个小而不起眼的洞口里面,盘踞着为数众多的高阶魔物。
只有二阶的他如果进入洞穴,基本没有活着回来的希望。
虽然他心里已经做好了赴死的准备,但能够不用进入恐怖的巢穴,只被安排守在洞口。还是令他大大地松一口气。
事实上他一度在心中觉得自己会当做炮灰一般的存在,被安排先发进洞探路。
毕竟那几位能力高强的外来者,一个个看起来都又冷又酷,强大蛮横到令人生畏的地步。
“我们守在这里真的可以吗?他们几位会不会有危险。”他小心翼翼地问离他不远的那位姑娘。
那位戴着护目镜以卧姿持枪的冰山美人趴在草木间一动不动,轻轻从鼻孔中哼出一个“嗯”字,就把宋安和他身后紧张到不行的人们给打发了。
山的另外一头突然亮了一下,一只巨大的金色眼睛在黑暗中缓缓升起,随后各种异能的光辉此起彼伏,偶尔亮起的一道强光中,可以照见一晃而过的惨白影子。
那是魔物巢穴的另外一个出口处,人声和魔物的嘶吼声交加一起,率先打破了夜晚的宁静。
“钟鸿飞的那边已经有逃出来的魔物,战斗开始了。”
严雪的手微微一动,手中的那柄老旧步|枪在众人诧异的目光中,华丽转身为形态夸张的巨型武器。
为了照顾等级较低的钟鸿飞,她把从荣城基地跟来战斗能力较强的圣徒都分派给钟鸿飞,在这里只能主力靠她自己了。
洞口摇摇晃晃出现了一个身影,那是一个满身泥污,形销骨立的男人。他抬头看了眼天空中的明月,双腿颤抖着几乎要跪下地来。
在他身后跟出的人匆忙推了他一把,
“走,快走!”
“有魔物追出来了。”
几位幸存者仓惶互相拉扯着往山下跑去,他们在魔穴内被囚禁多时,大多浑身是伤,身体虚弱,走得跌跌撞撞。
密集的子弹越过他们身侧,击中了一只刚刚从洞口冒出头的亵渎者。
严雪:“接人。”
宋安急忙带着几人冲上前去,把逃出洞外的幸存者接过来。
“里面情况怎么样?”
“其他人呢?还有其他幸存者吗?”
“战况怎么样?有伤亡吗?”
“我哥哥呢,有没有人看见我哥哥?他叫陈飞奇。”
幸存者被围在了中间,前来救援他们的同胞给他们递上了水和食物,七嘴八舌问起了山洞内的情况。
“想不到我还有活着看到月亮的一天,”第一位出洞的男人捂住了眼,眼泪顺着他残缺了一半手指的掌缝间流了下来,
“谢谢,谢谢你们。”
此刻的洞穴内,关押人类圣徒的那间石室,随着四阶亵渎者的灭亡,战斗的天平已经完全人类这边倾倒,满怀仇恨的人类战士开始了对亵渎者单方面的屠杀。
饲养人类的栅栏被一扇扇打开,饱受魔物摧残的圣徒们获得了救援。
许浩广从召唤兽的背上滑下,他红着眼眶,看着面前臭气冲天的囚笼。
满地横流的污秽物中倒着数具被铁链拴住的身躯。
他无法把眼前那具血肉模糊,不成人形的身躯同自己那位身强体壮的好友联系到一起。
在上一次的战斗中,他的召唤兽把断了双腿的他带出洞穴,却把众多的兄弟留在了此地。
许浩广手撑着地,向前爬了两步,推开囚笼的门,扶起他奄奄一息的兄弟。
“对不起,文德,我来晚了。”
“大哥……我们就知道……你一定回来的。”虚弱的声音透着股发自内心的欣喜。
自己怎么就怯弱了,就想放弃战斗,不管他们了?许浩广咬住牙关。
他抬起头,看见楚千寻等人已经向着洞穴的更深处而去。
“浩羽,你带着受伤的兄弟出去。寒奇,袁奇,跟着我进去。”他摸了摸自己五彩斑斓的召唤兽,
一黑一白的两只猛兽从地底浮现。
“主人。不能去。”
“主人,很危险。”
许浩广爬上了袁奇的脊背,安抚地摸摸它的脖颈,
“走!这是杀死那只怪物最好的机会。”
在洞穴的最深处,陈飞奇和同一批被献祭的祭品挨个锁在石壁上。
这一批最新抵达的祭品大多是一些被家人舍弃的老弱病残,面对即将到来的未知命运,无人不是心中惶惶两股战战。
漆黑的洞穴不知有多大多深,也不知关押有多少人。
陈飞奇只隐约看得见自己身边的数人,他的身边挨着一个年纪和弟弟飞宇差不多的小女孩。
女孩穿着一套破旧的短衣短裤,扛不住洞穴内的寒凉,不住往他身上靠。
陈飞奇就伸出自己的手,握住了她冰凉的小手。
“哥哥,你是怎么被送进来的?”小女孩挨在他身边悄悄地问,“我是被奶奶送来的,奶奶说现在的日子太苦,家里没办法养我和弟弟两个小孩,趁着妈妈出门的时候,她把我蒙在袋子里,送了过来。”
陈飞奇叹了口气,微微挣动锁住身躯的铁链,挪开有限的空间,好让小女孩更好地靠在他身上汲取一点温度。
“妈妈一定会来救我的,我等着妈妈。”小女孩的声音渐低,年纪幼小的她扛不住疲惫,慢慢靠着陈飞奇陷入沉睡中。
“还指望着有人来搭救?进了这里,唯一的结局就是死,”被锁在他们对面的一个女人伸长脖子,用一种半癫狂的语气悄悄说道,“死,知道吗?我们是食物,不是人了,迟早会被这些东西一点点地吃掉。小孩,你们怕不怕?”
一种奇异的悉悉索索声响在洞穴中响起,他们附近的人类接连骚动起来。
陈飞奇这才发现,在这间石室内关押的人数比他想象中多得多。
一个黏腻光滑而又冰冷的身躯贴着他的肌肤爬了过去,陈飞奇寒毛竖立,闭紧双目,伸手护住了身边的小女孩。
但那只诡异的怪物除了爬过他的身躯,却什么也没做,只在空气中留下一种奇特的香味,这种浓郁的气味直冲脑门,令人心中涌起一股莫名烦闷和暴躁的情绪。
不知道何处亮起了一点点的微光,让他们看清一点所在的环境,
这些囚徒被囚禁在一间富含紫水晶的矿洞内,
裸露在外的紫水晶原石折射出一点点暗紫色的光晕,交相辉映在怪石林立的巨大洞穴,影影倬倬,诡异而又美丽。
洞穴的石壁上,拴着无数的人类,有些人呆滞而麻木,有些人正在默默流泪。
一只肌肤苍白有着长长尾巴的雌性怪物,在视线不明的紫色光晕中滑过。
最终盘踞在一根耸立的石笋上,转过脸来。
它那小巧的脸蛋同普通的亵渎者大不相同,虽然同样没有眼睛,其余的五官却精巧而美丽。
鼻梁高挺,红唇秀美,肌肤莹嫩。
薄唇微微开启,甚至发出了一声动人的叹息声。
被捆在陈飞奇对面的那个女人,双眼圆睁,周身颤抖,口水和眼泪鼻涕一起流下来,
“我受不了,我受不了了,让我死,让我死了吧。”
盘踞在石笋上的五阶亵渎者,迅速摆动着长长的尾巴,游动过来。
它贴近那位女子的面孔,用鼻子来回上下嗅了一遍,殷红的小嘴露出甜美的笑,
带着诱惑的动人嗓音在石室内响起,
“不用害怕,你就要成为我的伙伴了。”
它伸手温柔地捧住那张不住颤栗的脸蛋,
“放弃抵抗吧,不要再辛苦了,你会得到永远的快乐。”
那锁在铁链上的女子,喉咙中发出意义不明的咯咯声,身躯膨胀,四肢变得粗大尖锐……
她开始魔化了。
“别看了。”陈飞奇身边的一位老者低声开口,“被送来这里的,也就只有剩下这两种结局,不是变成魔物,就是进化为圣徒。”
他的口气带着一种悲哀和认命,“若是成为圣徒还得继续承受魔物无休止的折磨。按我说倒不如直接变成魔物一了百了。”
飞宇现在不知道在做什么,陈飞奇低下头,心中想起基地里年幼的弟弟,
自己的结局已经注定,只希望弟弟不要太过冲动,自己不在他身边的时候也能够过好日子。
对面传来铁链落地的碰撞声,一只新生成的魔物翕动着鼻孔,从粘稠的液体中爬起身来,它伸展肢体,似乎十分舒畅,喉咙中发出一连串的咕噜噜声。
“欢迎你,我新的同伴。”
五阶亵渎者像一位女王一样,居高临下地向新生的同伴伸出自己的手,露出傲人的笑容。
一道红芒从它眼前闪过,使它的笑容凝固。
那位还来不及站起身的新生者,在红芒的切割下|身首分离,一颗绿色的魔种从脖颈中骨碌碌滚出来。
亵渎者女王转过脸,红芒黑刃扑面袭来,
一位人类女性战士手持双刀出现在它身侧。
两人近身缠斗,短瞬之间交换了十数招。
突袭而至的楚千寻向着石室的洞口且战且退,一路长刀利爪碰撞出点点火星,映亮了亵渎者女王勃然大怒的面孔。
刚刚抵达洞口之时,亵渎者女王却突然停下动作,脱离了战斗,
“原来是这样。”它伸出舌头舔了一下手背的鲜血,“你想把我引出去,好救下里面的这些同族?狡猾的人类。”
它甩了一下尾巴,转身欲退回狭长的洞穴。
那个洞穴内的空间过于狭窄,又拘禁着大量的普通人类,如果在其中战斗,毫无疑问的,这些人类的性命都将顷刻葬送,必须把魔物挡在石室之外。
岳文华出现在洞穴入口,一道透明的屏障在他手中亮起,挡住了魔物的脚步。
“哼,不自量力。”
魔物的长尾一甩,甩在了那道透明的防护上,维持屏障的岳文华被手中传来的巨大冲击甩了出去,他在地上滚了两圈,迅速起身,再度伸手维持那道堵在洞口,阻止魔物入内的透明屏障。
魔物哼了一声,遥遥伸出一根手指,一道莹绿色的细长光线从它的指尖射出,穿过屏障,去势不减,洞穿了岳文华的肩膀,还在他身后的石壁上留下一个一指宽的小孔。
三阶且身负重伤的岳文华根本没有和五阶的魔物相抗之力,他吐出一口血,死死撑住自己,他不想退,不想在这个时候退。
在他身后数十位被捆束在墙上动弹不得的同胞,紧张地睁大双眼,屏住呼气,盯着他手中那道决定所有人生死的防护屏障。
岳文华身上严重的伤势,是拜自己教会的兄弟所赐。
而他眼前这几位他一度想要剿灭的异端份子为了救援这一室生命,正拼死同魔物搏斗着。
楚千寻和阮小月的双双攻向魔物,魔物一边回击一边好整以暇地抽空向着岳文华笑一笑,五指一抬同时射出数道莹绿色的光线。
点点绿色的莹光再度向着岳文华迎面射来,岳文华心知自己的屏障抵不住这种穿透性极强的光线。
他在那一瞬间闭上了眼。
然而想象中的穿透身体的痛苦没有传来。
一蓬滚热的鲜血溅到了他的脸上。
岳文华睁开眼,
他的身前是一个人的背影,那道背影在洞口砌起厚厚的沙墙,沙墙也同样没能完全挡住魔物手中的射出的荧光。
但那个男人却用自己的血肉之躯挡在自己和洞穴内众多平凡的生命之前。
岳文华抹了一把脸上的血,
那血很烫,是“魔鬼”的血。
来自圣父口中流淌着恶魔血液的男人。
“这里交给我,你负责救人。”叶裴天转过身,抬手解开了他手上的镣铐。
岳文华坐在地上,看了那道背影片刻,转身进入石室,解开陈飞奇和其他人身上的锁链,护着他们往外就跑。
在石室之外,和魔物缠斗在一起的二人骤然分开,阮小月单手撑地,拼命喘气,等级压制下,短短的战斗对她来说已经消耗巨大。
魔物盘踞在洞穴的顶部,发出刺耳地尖叫,粗大的尾巴横扫,石室内地洞山摇,落下漫天钟乳巨石,
整个巢穴内仅存的亵渎者们,仿佛得到什么指令一般,迅速向着这里汇聚过来。
随着时间流逝,却没有几只魔物真正抵达这间石室。
整个巢穴内剩余的魔物已经不多,在外界屠亦白的不断提示下,许浩广的人手和小律控制的尸体成功堵截了所有接近此地的魔物,
孤零零的亵渎者女王盘在洞穴顶部的钟乳岩上,它看着战场上寥寥无几被屠杀殆尽的同伴,艳红的薄唇缓缓开启。
“原来,你们已经悄悄杀了我这么多的同伴。人类啊,真是一种狡猾种族,我单纯的同胞们,往往都是死在你们的诡计之中。”
“你的魔种是我的了。”楚千寻抽刀再上。
空阔洞穴内回荡起了一串可以算得上悦耳动听的笑声,
“你高兴得太早了啦,人类。”魔物盘踞在高高的洞穴顶部来回游动,“刚刚我不过是陪你们玩玩,让我告诉你四阶和五阶真正的区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