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如今自己眉尖里的那颗红痣已经因工作需要而清除了,连容向晚也没见过。
不只是这样,他的容貌也从十多岁开始被专业整容机构一点点的改变,变得相对平庸了些。因为他这样的工作不需要令人过目不忘的容貌。
“你就是我的爸爸?”容易看着慢慢地蹲下身子跟自己平视的男人,平静的问。
没顾得上挂电话的顾易铭哑声开口:“是啊,让你失望了吧。”
电话那边,张硕手里的咖啡杯蓦然脱手,热热的咖啡整杯倒在腿上,烫的张处长一声闷哼。秘书听见动静进来,处长先生却急切的摆摆手,握着手机像是在进行一个重要的谈话。
顾易铭却顺手掐断了通话,伸出手去,轻轻地摸了摸那个标致着小孩身份的红痣。
“你是来接我走的吗?”容易小朋友下意识的往后躲了躲,靠在容向晚的身上。
顾易铭一怔,抬头看着容向晚:你是这样跟孩子说的吗?
“爸爸,我可不可以先不跟你走?”容易显然对两个大人的对视没怎么关心,只是郑重其事的陈述自己的想法:“妈妈一个人过很孤单,我想多陪陪她,我不想这么早离开她。”
“……”一向舌灿莲花的顾少被自己儿子简单的两句话哽住。
容易见他不说话,忙抬头看他的妈妈。
容向晚对着他微微皱眉,摇了摇头:容易不听妈妈的话?妈妈很伤心。
“妈妈。”容易伸手拉住容向晚的手,“我必须要跟爸爸走吗?”
容向晚刚要点头,却被顾易铭坚定地声音打断:“不!不是的。”
“真的?”容易转头看着顾易铭,他虽然还是个小孩子,但狭长的凤目已然有了顾少惯有的神采。
顾易铭微笑着看着这个小小的少年,手指在他消瘦白皙的脸颊上轻轻地拂过,语气低而坚定的面对儿子对自己的质疑:“当然,你是妈妈的孩子,没有谁能让你跟妈妈分开。爸爸也不可以。”
“噢!太棒了!”容易小朋友立刻露出他身为孩子的天真烂漫的一面,好像瞬间变了个孩子,他开心的朝着容向晚振臂欢呼,刚才的沉稳之气全然无踪。
容向晚沉静的眸子里堆满了笑,甜蜜的,幸福的,如释重负的,沉甸甸的逼出了两滴清澈的泪。
看着如此开心的母子,顾易铭的胸口里生气一股豪情壮志,那种从来未有过的成就感居然比他完成一项艰巨的任务甚至比得到一等军功章时更加得意。
容易小朋友拉着妈妈的手坐进车子的后座,顾易铭摸摸鼻子屁颠屁颠的坐进驾驶位开车。
路上,顾易铭跟容易小朋友聊天。
“儿子,你叫什么名字?”顾易铭懂唇语,他已经昨天从那个老太太的嘴里知道儿子叫‘rongyi’,当然也猜得到是那两个字,但他还是希望能听儿子亲口说出来。
“我叫容易啊。容,是从妈妈的姓。易,则是爸爸名字里的一个字。这样就说明,我是爸爸和妈妈共同的孩子。”
容向晚的容,顾易铭的易。
顾易铭终于明白严老大那么狂拽霸气的一个人,为什么非要给他儿子弄了个那么娘气的名字。还整天‘小宁宝小宁宝’的挂在嘴上,连被自己跟张硕笑话都不理会,而且还叫上了瘾。
此时此刻,他也多么想叫自己的儿子一声‘容宝’。
车子开得飞快,容易小朋友很快发现这不是回家的路,于是奇怪的问:“爸爸,我们不回家吗?”
回家。
多么美妙的字眼儿啊!
顾易铭幸福的微笑着瞄了后视镜一眼,对上容向晚温柔的目光,柔声回答他儿子的问题:“当然要回家。但是现在爸爸想带着你跟妈妈去吃饭。”
“噢!”容易点了点头,又问:“那我可以吃炸鸡和汉堡吗?”
顾易铭又瞄了一眼观后镜,看见容向晚微微蹙起了眉尖,于是狗腿的笑了:“这个必须是妈妈说了算。”
“唔……”容易小朋友顿时委顿下去,蔫蔫儿的靠在了座椅后背上,把这车窗看着一闪而过的kfc的大标志。
顾易铭带着容向晚和容易去了明珠海港大酒店的西餐部。
他记得,煎银鳕鱼配红椒汁是容向晚最喜欢吃的一道菜,而在q市,正宗的西餐不在别处,只在明珠海港。这里的老板梁飞扬本身是个极为挑剔的家伙,对饮食尤甚。
三个人被侍者引着去餐桌前落座,顾易铭很意外的发现容易的小身板笔直的挺着,一举一动都是西式贵族风范。
顾易铭见了既欣喜又心酸,想不到容向晚把他教的这样好,也想象不出来把孩子教育的这样好的容向晚需要付出什么样的代价,吃什么样的苦。
菜牌被恭敬的递上来,顾易铭点了煎银鳕鱼配红椒汁,然后问容易想吃什么。
容易微微一笑,露出标准的八颗奶牙:“谢谢爸爸,我不挑食的。”
不知刚才是谁说想去炸鸡和汉堡的?顾易铭开心的笑着暗自腹诽的同时,为儿子点了可乐鸡翅和意式海鲜炒饭。然后又点了芦笋黑椒小牛排,奶油鸡茸蘑菇浓汤和蒜香鲑鱼卷。
等餐的时间,顾易铭竭力的想找话题同容易攀谈。
是的,攀谈。
那是顾少三十二年的人生中从未有过的感觉。
多少大人物面前他都应付自如,从不紧张,更无所谓主动寻找话题。
他从来都是睥睨万物的那个人,甚至面对他的父亲,或者严老爷子张老爷子都能撒娇耍赖装傻充愣全然不当回事儿。但今天面对自己的儿子,他竟然有一种不知所措的感觉。
他想问问容易小朋友喜欢什么玩具,是奥特曼还是变形金刚?
他想知道他的儿子喜不喜欢球类运动,会不会跟小朋友一起踢足球,看不看的懂球赛?
他想问小家伙有没有特别要好的小伙伴,要不要改天请他的好朋友一起去游乐场玩?
容易被从天而降的爸爸看的有些不自然,毕竟还是个孩子,心里总是压不住事儿,还是忍不住开口问:“爸爸,请问你打算什么时候带我走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