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生张了张嘴,顿了顿,才低声道:“朝廷削减燕北军军饷,之后又预谋派人在燕北军内部引起骚乱,并引发民愤,不过是为了撼动军心,挑起事端,好借机达到削减燕北军军队战斗力的目的。燕北军一直是朝廷的一块心病,而顏氏一族认为经过十几年的经营现在朝中时局已经稳定,削弱萧家的时机也已经成熟了。”
萧靖西笑了,有些漫不经心的轻抚着青花茶碗的碗沿:“若是我没记错,你的主子是姓李吧?”
冬生点头面不改色:“公子说的没错,小的的主子姓李,可是却不姓颜,况且小的的主子更想活命。若是燕北军败给颜家把持的朝廷,那第一个身受其害的就是小的的主子。所以小的比任何人都希望燕北军队强盛。”
萧靖西嘴角噙着一抹意义不明的笑,声线低沉美好:“这话又是你哪个让你主子说的?”
冬生低头不语。
萧靖西也不在意,笑着温声道:“自古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不然你家主子当年也不会远避燕北。若是朝廷要裁军,燕北也只有顺行君意。”
萧靖西这话冬生自然半个字也不会信,于是他沉声道:“可是将在外军令有所不受,难道燕北还想再重蹈几十年前的那一场浩劫吗?小的虽然不才,可是也知道辽人虽然被燕北军赶出燕北几十年了,却依然虎视眈眈时刻想着要卷土重来,而西北边境又有党项族滋扰民安。若是没有燕北军坐镇燕北,燕北的民众又当如何?如当年那般在辽人的铁骑下苟延馋喘过得连猪狗都不如?所以燕北军不能败也绝不能退。”
萧靖西这才将视线投注到冬生的身上,认真的看了他几眼,突然笑道:“那你有什么法子能解决朝廷针对燕北的裁军令?”
冬生闻言看了萧靖西身旁站着的小厮同贺一眼。
同贺不等萧靖西下令,就低头退了出去,并将门带上了。
萧靖西目光温和地看着冬生,微笑着等他说下去。
冬生道:“主子喜欢听戏,小的们便会唱几句。小的记得有一段戏文唱的是‘明修栈道。暗渡陈仓’的故事”
萧靖西坐在上首,深沉的眸光微微一闪,没有说话。
“小的知道现任宁夏总兵吴萧和是燕北王的妹夫,当年老燕北王让郡主与吴家结亲或许也有让萧吴两家在关键时刻守望相助的意思在里头。所以,若是有朝一日朝廷要下令裁军,燕北王府最有可能做的应该就是想办法将一部分燕北军调入宁夏。以分散朝廷的注意力,保全燕北军实力。”
萧靖西闻言眼中的讶异一闪而逝。这是已故的老燕北王当初在世之时布置的一步棋,他虽然并不以为然,但是他的父王却是赞同的。
可是眼前之人又是如何猜到的?
献王当年被发配入燕北之时,他身边的那些人都已经被燕北王府一一查了一遍。所以萧靖西知道如今献王养的那一个戏班子中其实是藏龙卧虎。
不过因为献王与燕北王府没有什么利益冲突。那些人也掀不起什么大风浪,燕北王府便也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了。且当时他的祖父认为献王留在燕北对他们今后未必就没有用处。
虽是如此,献王和献王世子却都是无争的闲散性子。即便这种闲散是只是个表象,他也不认为他们能猜出来老燕北王的布局。
外头的雨声越发的急了,室内却是静谧而沉闷。
冬生的声音也渐渐沉稳自信了起来:“可是小的不认为这是一个好办法。只有握在自己手里的才是自己的,换了手就是换了姓,自古一朝天子一朝臣就是这个道理。说句不好听的话,吴萧和即便是燕北王府的女婿,可是他并不姓萧,任萧家与吴家的交情再好。最终也拗不过一个‘利’字当头。时间久了,谁又能说得清了?退一万步说,即便吴家与萧家一直同进同退。吴家自始自终都以萧家马首是瞻,可万一吴家到了身不由己的时候又能如何?我朝武职虽然可以世袭,吴萧和的总兵一职就是承袭自他的父亲吴侯淳。可是天有不测风云,人也有旦夕祸福。世袭的位子并不代表就能一直固若金汤。与其将希望寄托在盟友身上,到不如将力量握掌握在自己的手里。”
萧靖西的眼神莫测中带了一抹深意,嘴角却依旧挂着浅浅的笑,不说话也不表态。
冬生说到这里暗自打量萧靖西的神色,却是什么也看不出来,不由得又有些不安起来。
这时候一阵风从开着的窗户吹了进来,并带来了湿润的水汽,萧靖西蹙眉轻咳了起来。
冬生发现眼前的少年即便是咳嗽,也有一种平常人没有的闲适优雅的仪态。
他这才想起来萧家二少爷身体一直就不好,上一次离京的时候听说就病得快要死了。年前回来后虽然身体好了不少,却依旧需要时不时的静养。
可是冬生从进来见到他之后却好像就忘记了他是病人这件事情,萧靖西身上有一种无以言喻的神彩,这种神彩能吸引人的所有注意,让别人忽视他的弱势,只看到他的美好。
这会儿冬生打量他才发觉,萧靖西的容貌果然是出色的,却也没有世人传扬的那样“绝色”,只不过他一举手一投足,他的眼神,他的声音语调所散发出来的属于萧靖西的独特韵律才是吸引人无法离开目光的原因。
冬生愣愣地看了好一会儿才回过神来,不由得有些尴尬地移开了眼,暗骂自己魔怔了。
萧靖西虽然出色,却是属于男子的那种出色,而他也确定自己没有任何怪癖,所以对于自己看一个男人看呆了的事情,冬生有些郁闷。
萧靖西咳了一会儿,候在外头的那个叫同贺的小厮隔着门急急问道:“公子,要小的进来伺候吗?”
萧靖西的咳嗽声渐渐平息,他收了帕子,淡声道:“不必了。”
外头便没了声音。
冬生见窗户还开着,不由得道:“我帮您将窗户关了吧?有雨水吹进来了。”
萧靖西神色淡然安宁地看了看窗外,目光静谧如深流之水,他笑着摇头:“不必,闷着更不舒服。”
冬生便又退回去站好了。
萧靖西又将视线投向他,温和地道:“抱歉,你继续。”
冬生想了想,便又接着道:“所以小的以为,燕北的军队只有待在燕北才能发挥它最大的威力和作用。分而化之是极其冒险的举措。”
萧靖西看下和冬生静静微笑道:“或许你说的没错,可是我还是那句话,君命不可违。”
冬生想了想,直言道:“公子的意思是燕北暂时还没有与朝廷正面对抗的打算么?”这句话就极为直白了,将萧靖西那冠冕堂皇的理由揭露了个彻底。
萧靖西却也没有生气,笑而不语。
冬生也微笑道:“这就是小的今日来见公子的目的。小的虽然想求公子庇佑小的,可是小的也不会白受您的恩惠。这就跟吃饭都要花钱一个道理。”
萧靖西轻笑出声,声音依旧低柔暗哑:“不妨一言,若是能说得动我,我就保你与你家主子安然无恙。”
他语气亲和随便,就像是玩笑话,却给人一种笃定的安心感。
冬生不由得一喜,他自然是听说过萧靖西这个人的,但凡他允诺的话必定不会食言,很有一言九鼎的君子之风。
他磨叽了这么半天,不过就是为了听他这么一句承诺。
于是冬生毫不犹豫地道:“公子说的对,朝廷要裁军,燕北不应该与之硬碰硬的硬抗。否则就会站在天下那些整日将礼义廉耻挂在嘴边的读书人的对立面。虽说书生造反三年不成,但是这些书生加在一起饶起舌来谁也抗不住。所以燕北应该顺势而为。”
不等萧靖西问,冬生就自觉道:“公子您看如今我们燕北最富有的是谁?”
萧靖西闻言微微一愣。
冬生笑道:“小的觉得不是苏家,任家,林家,云家……等等任何一家世家,而是……”
冬生说着指了指自己脚下之地,又指了指天。
“而是这佛门清净之地。百姓常言,世间财富十分,佛占七分。”
萧靖西略微偏头想了想,微微一笑,显然他也并不反对这个说法。
“整个燕北的大小寺庙大约有八百来个,就拿这白龙寺来说,它名下记录在册的田产,香客信徒的捐地,加上开垦出来没有上报的荒地每年就能养活至少两三千口人,这还不包括其他的收入。而整个燕北与白龙寺一般大小的寺院燕北大概有二十来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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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就是个渣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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