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逸飞本身就对书法颇有造诣,最近他更是到了痴迷的地步,一旦得闲,便会捡起毛尖在奢华宣纸上勾勒。
定心。
凝神。
聚杀气。
天下第二能嗅到从陈逸飞身上洋溢而出的杀机,不算浓烈,却相当有攻击姓,这是他经历无数场生死恶战之后训练出來的敏锐嗅觉,就像昨晚那位二十年前的绝世强者身上释放出來的阴森杀机一般,唯一不同的是陈逸飞尽量将这份杀机隐藏起來,而后者,则是肆无忌惮地喷薄而出。
陈逸飞在练字时,天下第二从來沒打扰过,当然,只要陈逸飞不说话,他是极少主动开口的。
他本就不善于言谈,更不会对陈逸飞的事儿多做过问,他更多的时候,都是充当着倾听者的角色。
放下毛尖,练字足足半个钟头的陈逸飞端起冰凉的普洱抿了一口,落座,神色平淡地扫了天下第二一眼,问道:“他也打不过林泽。”
“理论上。”天下第二似乎不知如何评价,最终点了点头,说道,“是。”
“看來那些个所谓不出世的绝世强者也不过如此嘛。”陈逸飞淡淡地说道。
“但他如果不要命,或许能杀了林泽。”天下第二给出另外一个评价,“当然,他也会死。”
“一个人的年龄越大,总是越怕死。”陈逸飞微笑道。
“的确如此。”天下第二点头。
“如果不是你告诉我,我真的不相信他就是二十年前雄踞第三名的绝世强者。”陈逸飞目光诡谲地盯着天下第二,含笑道,“在我看來,他不是你的对手。”
“平手。”天下第二平静道。
“我对这方面了解不多,沒法像你想的那么全面,但你给我一个准确的答复,假若你和他联手,能杀了林泽吗。”陈逸飞平静地问道。
“能。”这一次,天下第二回复地很果断,“百分百能。”
“可你沒杀。”陈逸飞说道,“以你刚才的描述,你有机会杀了他。”
“为什么要杀。”天下第二反问。
陈逸飞讶然,旋即脸庞上浮现一抹诚挚的笑容:“虽说他死了对我有一定的良姓好处,但沒关系,有你在,他奈何不了我,是吗。”
“是。”天下第二点头。
“你该如此。”陈逸飞忽地有些醒悟的意味,轻叹道,“我身边有太多狗奴才,若沒个像你这样敢质疑我,敢挑战我耐心的人,我活着还有什么乐趣。”
“等你统领了陈家,你仍然会失去生存的乐趣。”天下第二淡淡道。
“也许吧。”陈逸飞莞尔一笑,又道,“但有什么关系,那个傻女人做错了太多事,也有太多事沒去做,我应该替她做,也一定要做,这恐怕就是她将我诞生在这个世界的原因吧。”
天下第二沒再搭话。
过于个人的问題,天下第二从不提意见,也不会给予自己的观点,他沒资格,也沒这个经验,他自己的人生,本就是灰白色的,又哪里有能力去点评别人。
但有一点他很肯定,他跟陈逸飞,属于同一类人,这是他跟陈逸飞打了十年交道后得出的结论,精准无比。
“我对上面的安排有些兴趣。”天下第二岔开话題说道。
“我也很有兴趣。”陈逸飞微微一愣,旋即笑道,“看來,咱们燕京可不止我跟他们有关系,否则,上面又如何能出动二十年前的传奇强者。”
“不好奇。”天下第二简单地问道。
“好奇,很好奇。”陈逸飞微微一笑,重新端起茶杯说道,“但沒办法,我虽说在里面还算有些分量,却也不能无视规则,毕竟,我的头顶还有一把随时可能劈下的达摩剑。”
“那个女杀手的目的不是我。”天下第二说道。
“嗯,她也许只是在试探着什么,而很明显,她的试探成功了。”陈逸飞抿了抿唇,一字字说道,“我甚至有理由相信,她还想挖的更深一点,真是期待,她到底还能挖出一些什么呢,或许,当她挖出的那一天,会连我,包括你也震惊吧。”
“天下第一。”天下第二不经意地吐出这个词汇,旋即就被自己的大胆猜测震住了。
“哈哈哈,。”陈逸飞瞧着天下第二那诡谲的表情,抚掌笑道,“仇飞,原來你也有心理阴影啊,我以为你是无坚不摧的战神呢。”
天下第二微楞,旋即尴尬地咳嗽了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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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雪琴原本打算吃过晚餐后就跟狐朋狗友出去遛弯的,喝喝酒,飙飙车,再看能不能找到有趣的娱乐节目,当然,对于私生活那方面,她严谨了许多,也许是因为陈逸飞,又也许是因为经历了最近两年的磨练,她的心姓收敛了许多,但不管如何,陈雪琴最近差不多都会在十二点左右回家。
这个变化让陈家不少老仆人感到诧异,却也深深地欣慰。
是啊,老爷的身体一天不如一天,做女儿的,又怎么可以夜夜笙歌,曰曰寻欢呢,是该拿出一点女儿的姿态來了。
梳妆打扮一番,摁掉几个催促电话,正欲出门的陈雪琴被老管家喊住。
“有事儿吗。”陈雪琴姿态还算尊敬地问道,对于这个在自己出生前就在陈家打理生活起居的老人,陈雪琴并沒摆架子。
“老爷请您过去一趟。”陈伯姿态恭敬地说道,他本不姓陈,但在陈家呆久了,便在陈老爷的意思下改了姓,算是陈家家臣了。
“嗯,好的。”陈雪琴心头突起一个疑惑,父亲这时候不是应该休息了吗,忽然叫自己做什么。
要知道,以往陈雪琴只有早晨才能跟父亲说说话,今儿忽然被父亲主动喊过去,她有些茫然。
毕竟,哥哥说过,父亲的身体状况不好,最好不要长时间打扰,现如今有资格见父亲的人实在少的可怜,除了哥哥亲自挑选的几个仆人之外,连陈伯也不能接近,自己虽说能接近,大部分时候却是在哥哥的陪同下聊天,而陈家的那些集团元老,更是好几年沒能见上父亲一面了。
唉,也不知父亲的病什么时候能好,难道真会一辈子卧床不起吗。
陈雪琴满腹疑惑地來到父亲的房间,房内有些昏沉,透着一股浓浓的中草药味,陈雪琴早习以为常,只是静悄悄地來到床边,坐下,轻轻握住父亲那张满是皱纹的手掌,柔声道:“父亲,我來了。”
床上的老者微微睁开眼眸,努力嗫嚅着嘴唇,却是一个音节也无法发出,他浑身上下都无法动弹,想做出什么动作也不太可能,唯一能做的,便是面部那抽搐且扭曲的表情。
“父亲,您要说什么吗。”陈雪琴迷惑地说道。
老者努力点头。
陈雪琴心中略有些欢喜,父亲可是许久都不曾有这么激烈的反应,不由安抚道:“父亲您放心,哥哥找了最好的医生给您治病,您很快就能下床了。”
老者也不知哪儿出问題,在听见陈雪琴这句话之后,面上的表情愈发激烈了起來,浑浊暗黄的双眼更是左右旋转,似乎想告诉陈雪琴什么。
陈雪琴更是莫名其妙,见老者的表情越來越激烈,她一面安抚父亲,一面微笑道:“父亲,您是在担心我吗,放心吧,哥哥会照顾好我的。”
熟料她话音一出,老者的身躯甚至想爬起來一般,让人十分诧异。
“父亲您别激动。”陈雪琴有些慌张,忙不迭按住老者,柔声说道,“父亲您好好休息,我总是会陪着您的,哥哥也是,我们一家人会开开心心地生活在一起,永远。”
老者听见陈雪琴这番话,激烈的挣扎却是停止下來,面上掠过一抹黯然之色,唇角微微嗫嚅,却终于什么都说不出口,只是缓缓地闭上眼眸。
陈雪琴见父亲神色黯然,暗忖:“也许父亲是担心自己不能再起床,所以很痛苦很遗憾,沒关系啊,我会一直照顾您的。”
又跟父亲闲聊了一会她的生活趣事,见他反应实在冷淡,陈雪琴只好无趣地告退。
她走后沒多久,男子便出现在他身边。
陈逸飞缓缓坐下,见男子满面惊惧警惕地盯着自己,微微笑道:“有用吗。”
老者却无法回应。
“花了好几个月把消息传到外面,让陈伯通知雪琴进來,甚至扫清了我安排的障碍,可你又知不知道,陈伯的忠心,从來都是对我母亲的,你,只是替代品而已。”陈逸飞替老者理了理被子,缓缓道,“你信不信,即便你现在能开口说话,然后使劲儿往我身上泼脏水,雪琴也不会听你的,把事实告诉她吗,你能吗,你敢吗,让她知道她的姑姑姑父被她的亲生父亲杀害。”
“在床上躺的这几年,你就真的沒考虑过放弃。”陈逸飞脸上的笑意缓缓收敛起來,目光冷厉地扫视老者几眼,说道,“别再试图做无谓的挣扎,不是警告,也不是威胁,只是善意的提醒,你这么做,对雪琴沒任何帮助,只会让她未來的人生充满黑暗与痛苦,明白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