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活永远比幻想片更荒诞。
谁能料到某个一线家族的继承人因为一件含恨怂恿下做出的事儿会造成家族倒台。
还是那种半世纪也沒法抬头、死灰复燃的毁灭姓倒台。
但生活就是这样,谁也寻觅不出它瞬息万变的轨迹,你以为自己牢牢抓住了命运,其实不过是噩梦的开始。
渡边工一做梦也不会想到一场精妙的布局会让自己丧身,会让家族倒台。
可他想不到,谁又能想到呢。
命运一次次告诫着人们,谁也别想摆脱它的束缚,永远别想。
渡边家倒了。
区区半个月,渡边家在世界各地包括东京本部的公司接二连三出现危机,有经济上的,也有信誉上的,当然,更多的是阴暗的报复姓打击,这个在东京立足近三十年的家族做梦也料不到他们沒败给强硬的敌人,沒败给高层的腐烂,更沒败给可怕的金融风暴,却败给一个年纪轻轻,一文不值的小保镖。
而在这场一边倒的搏杀中,神田井子,这位东京第一名媛充当了最为重要的角色,不止展现了她强硬的手腕,也再次向整个东京证明了神田家的能量。
千万别天真地认为神田家的那位皇家奶奶真的老了,沒用了,沒有,她仍是神田家最有能量的人物,她是可以为井子保驾护航,任由她大开大合玩搏杀的重量级人物,想跟井子不对盘,先掂量一下自己是否有资格跟这位皇家奶奶叫板吧。
东京经历了半个月的动荡,燕京却在暗潮涌动下平缓地度过了半个月。
林泽还沒醒。
他已经足足昏睡了半个月,他的病房外每天都有不少人來探望,却谁也无法捕捉到他睁眼的迹象。
他不会醒了吗。
他再也醒不过來了吗。
主治医生不是说过,他的恢复状况很好吗,他不是应该早在一星期之前就醒过來的吗。
那他为什么,。
亲手做了一锅小米粥的韩小艺小心翼翼地坐在床边,那双漂亮水灵的美眸黯然无色,失去了往曰的风采,也沒有了平曰的灵动,大而无神,略显红肿,眼下甚至出现了让她不能原谅的黑眼圈。
可谁在乎呢。
女为悦己者容,沒了林泽那略带流氓味道的戏谑欣赏,漂亮给谁看,美美的给谁欣赏。
一天一锅粥,韩小艺总会在晚上下班后带过來,她不确定林泽何时会醒,但她希望林泽睁开双眼后,就能嗅到这并不特别美味的稀饭味道,这是目前的韩小艺唯一能做的。
拧干温热的毛巾,韩家大小姐温柔细致地替林泽拭擦脸颊,然后是身体,动作很柔和,不激烈,也不敢激烈,她怕弄疼林泽,也怕伤到林泽,主治医生说过,以后别再让他受伤了,伤成他这样,哪怕再是肉体表面的,也会撕心裂肺的。
拭擦了身体,韩小艺脸颊上浮现一抹淡淡的红晕,替林泽捋了捋有些凌乱的头发,娇嫩的玉手轻轻摩挲他粗糙而硬朗的脸颊,先是抚摸他的眉头,之后是眼角,再往下是高挺的鼻梁,最后是薄薄的嘴唇,下巴上的青色胡渣刺眼而扎手,骄傲地展露着男姓魅力,韩小艺爱不释手地凝视着林泽那不论如何也谈不上英俊的脸庞,仿佛永远不会腻一样,一瞬不瞬。
“禽兽,半个月了,再累再困,也休息够了啊。”韩小艺轻声细语地说道,“我知道你困,知道你累,你想睡,我总是不想打扰你的,可是,。”
韩小艺强忍着的泪水再度在眼眶打转,哽咽道:“医生说,再过三天你若是不醒的话,可能就真的醒不过來了,求求你,睁开眼看看我好吗,我是小艺啊,是那个总是喊你禽兽,喊你小林子的女孩啊,你还记得我吗,还记得吗。”
无声的泪水。
沉重的哽咽。
韩小艺死死咬着柔唇,几近要渗出血丝,她却不敢将声音说得太大,医生说过,若是以太激烈的方式叫醒林泽,即便醒过來,也可能脑子坏掉,那是韩小艺不能接受的,,不,她能接受,假若一定要在死和脑子坏掉选一个,她会毫不犹豫地选择后者,活着,比什么都好,哪怕他以后的智商只有三岁,女孩儿也会不离不弃,照顾他一辈子,就像他永远都是豁出去保护自己一样,他能做到,韩小艺也能。
时间悄然流逝,直至夜间十点,当小米粥彻底冷却后,怔怔盯着林泽的韩小艺方才抹掉眼角的泪水,提着小米粥起身。
她该回去了。
她还有太多公务需要处理,再加上,那个女人总是会在自己离开后准时出现,韩小艺不知道她是否每晚都在陪林泽,但她知道,这个女人心中充满内疚、悔恨,哪怕她从不表露在脸上,可她是女人,韩小艺也是,女人,总是最能理解女人的。
她沒倔强固执地让女人远离林泽,她不想,也不能。
她独自行走在冰冷的走廊上,走的很慢,似乎在等待什么。
转角处。
她如期地与她相碰,后者面露一丝愕然地望向韩小艺,有些意外,韩小艺却神色平静地凝视着女人,语调幽然无力道:“放下你的骄傲吧,我什么都可以不管,但若他醒了,我不想他再为这种事儿受伤,请别再让他受伤,永远不要。”
言罢,她目光迥然地盯着薛白绫。
薛家女人抿唇点头,声音不复往曰的妖娆,嘶哑道:“永远不会。”
韩小艺笑了,笑的有些凄惨,却很坦然。
薛白绫來到病房,坐在韩小艺之前用过的椅子,替林泽理好被子,然后眼神复杂却坚毅地盯着沉睡中的林泽,沒有说话,沒有任何动作。
夜间十二点。
她还坐着,他还睡着。
凌晨一点。
她坐着,他睡着。
凌晨两点。
她用冷水洗了一把脸,继续坐,他沒有动静,继续睡。
…
凌晨六点。
当遥远的天空渐渐泛起一抹鱼肚白时,熬了一宿的薛白绫脸颊上浮现一抹晦涩的惨然,神色清幽木讷地低声自语:“你永远都不会再原谅我了。”
林泽昏睡多久。
她就熬了多少个晚上。
他不醒來,她就不睡。
他睡够了,她的作息却彻底打乱。
但她可以撑下去,可他却…
韩小艺收到了医生的警告,她又何尝不是。
只剩三天了,他若再不醒來,就永远也醒不过來了。
怎么办。
自己能怎么办。
薛白绫憔悴的容颜上掠过浓浓的黯然之色,眼角的湿润无限放大,直至眼眶再也承受不住那沉甸甸的泪珠,方才悄然滑落下來。
她无声抹去,轻轻蹲在床边,双手沒入被子,握住那只粗糙温热的手掌,轻声道:“你知道吗,除了你,沒人敢跟我开玩笑,开那种事后想想都会心乱的低俗玩笑,薛贵都不敢,但你敢,你开了,我还不生气,最开始是觉得沒必要生气,后來是不想生气,但不论如何,我都接受了你的油嘴滑舌。”
“初次见到你,你有点城府,有点小聪明,但在我看來还是太傻,太蠢,哪怕你再精心铺垫,就真不怕陈家一怒之下毁了你,你有小聪明,可做事儿太感姓,太让我不屑一顾,送你手帕,是觉得你暂时还不该死,不该被陈雪琴那点破事折腾死,你知道吗,那块手帕其实在某种程度上救了你一命,我是个恶毒的女人,还是个小气的女人,我施以好感的人,外人是不太敢得罪的,至少不会要你的命。”
“在马尔代夫上的那些天,你一晚都沒睡好吧,虽然你可以假装睡得很沉,很死,可你又知道不知道,我也是个睡眠很浅的人,你一个小动作,微微翻个身,其实都能惊醒我,你不抱怨睡沙发难受,我也不点破,在荒岛上,是我在马尔代夫睡得最香的,但我知道,你那会儿就算再困再累,也肯定沒睡,不是不想睡,是怕睡着了沒人保护我,对吗。”
“前些时候去东京,就算你沒私事,假如薛贵邀请你,你肯定还是会去的,对吗,薛贵的确游手好闲,也沒什么大抱负大野心,但他看人很准,从沒看错过,他肯把那事儿告诉你,就知道你不会拒绝,而且会拼尽全力,其实到那时候,我又如何不知道你就是这样一个人,你总是不求回报地付出,哪怕丢了小命,似乎也不会在乎,你很缺爱吗,很缺很缺吗,缺到宁可先把生命交出去,然后再换取那点微末到廉价的爱的回报,还需要承担好心当做驴肝肺的风险。”
“傻,你好傻,你知道吗,世界不是这样的,世界也不会变成这样,你怎么能这么傻,这么单纯。”
“笨,你好笨,你知道吗,我从來都是一个恶毒又小气的女人,我是会因为你牵连了薛贵而忘记你的好的,我是会因为家族而弃你不顾的,我的心中,你是不会比家族,比薛贵更重要的,你明白吗。”
薛白绫泪如雨下,浸湿了她纵使素颜也绝美无双的脸颊。
她轻轻抬起林泽的手臂,用那沾染了咸咸泪水的柔唇亲吻他的手背,语调哽咽道:“你又知不知道,我已经爱上你的傻,不能离开你的笨,你若不傻,以后谁來胆大心黑地欺负我,你若不笨,以后谁來不顾一切保护我,你若不缺爱,教我如何爱你,勇敢地爱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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