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余烬之铳 第240章 阳光明媚

此时的旧敦灵也算是步入了春季,朦胧的细雨从天而降,来的是如此突然,毫无预兆。

萨穆尔站在街头,看着那阴郁的天空,感受着风里掀起的寒意,忍不住扣紧了衣物,路上的行人大多也与他一样,长长的衣物覆盖住了大半身,旧敦灵是个工业城市,空气里遍布着溢散的污秽颗粒,这样的衣物能很好的将其阻挡。

这是座很有趣的城市,初来这里的异乡人很难接受这些,工业的污染腐蚀着这座城市,但核心那蓬勃的力量又在不断的令这座城市进步,毁灭与新生同在,被淘汰的部分置入底端的深渊,新生的技术在这尸骸上不断的建立,以此反复。

萨穆尔对于这座只存在于他人之口的城市充满了好奇,如今的到来才发觉它与翡冷翠的区别。

虽然洛伦佐·美第奇已死,他所引领的黄金时代也宣告落幕,可还是有所财富从那落幕的时代里保留了下来,它成为了艺术的基石,使翡冷翠的人文艺术不断高涨。

悠扬的旋律,精美的画作,在诗人的传唱声中,翡冷翠与信仰完美的结合,虽然以如今的眼光看来,它有些落后,但那落后的神圣,反而洁白令人心驰神往,充满迷幻圣洁的缤纷色彩。

可如今他身处的旧敦灵与之相比完全不同,这座城市没有丝毫的浪漫与梦幻,只有凝重的铁灰色,从天空到大地都被这样的灰雾覆盖,它充斥在每一处,与这座城市合为一体。

不予人任何幻想的余地,这里有的只是绝对冷酷的真实,窒息与绝望,但又充满与进步与曙光。

萨穆尔用力的咳嗽了几声,作为异乡人的他还有些无法忍受旧敦灵的空气,它冰冷潮湿,带着铁锈味,有时呼吸简直是一种折磨。

作为使团的一员,安东尼的副手,这旧敦灵对于萨穆尔而言算得上是龙潭虎穴,虽然现在没有什么,但他总怀疑在某个地方正有人警惕的监视着自己。

净除机关对于他们就是如此的警惕,在迎接使团后,他们就像被软禁在了大使馆里了一般,没有活动需要他们出席,他们就只能老老实实的呆在使馆里,深夜里会有马车前来,那位叫做亚瑟的负责人会与安东尼单独谈话,至于他们谈什么萨穆尔也不清楚。

他实在有些无法忍受这样的生活,当然更多的还是对于旧敦灵的好奇,在得到安东尼的同意后,他也终于有机会出来看看,虽然不能走的太远,但也足够了。

萨穆尔能感受那若有若无的目光,那些人在窥视着自己,毕竟自己也算是猎魔人,体内流淌着危险的秘血,而且他还没有那缚银之栓的束缚。

与常规猎魔人不同,萨穆尔这种新生代的猎魔人因为需求急迫,他们并没有多少训练的时间,对于权能的掌握并不精妙,但应付一下普通工作,已经够用了。

不过总会有些天赋异禀的人,就像剑术天才一般,第一次握剑便能轻易的击败老师傅,新生代的猎魔人里也有这样的人,这禁忌的力量在他的手中是如此的温顺。

萨穆尔只在名单名单上见过那个人,与自己不同,他是第一批潜入的猎魔人,从任务的流程来看,他们已经潜入在座城市里很多天了,因为净除机关的监控,现在萨穆尔还没有机会与他们取得联系。

走到街头的一角,虽然这个城市如此的阴郁冷酷,但终究是有些休息的地方,萨穆尔随手买了一份报纸,来到街头的餐厅坐下,准备在用餐时,看看这座城市发生了些什么。

“客人你要点些什么?”服务员有礼貌的对萨穆尔问道。

萨穆尔没有着急回答,而是仔细看了一下菜单,他总感觉旧敦灵这样重金属的工业城市,不会有什么过于美好的餐点,当然这也可能是他的偏见。

“客人你是刚来旧敦灵的吧。”

见萨穆尔犹豫不决,服务员问道。

“嗯,我来自翡冷翠。”萨穆尔看着菜单随意的回答着。

“哦哦哦,那可真是个好地方,阳光明媚对吧。”

萨穆尔想了一下,“差不多,至少要比旧敦灵晴朗的多。”

“真好啊。”服务员感叹着,在旧敦灵很少有机会能看到晴朗的天空,这里永远都是如此的阴郁。

“要不要我为你推荐一下特色菜。”

看萨穆尔挑了半天,服务员再次说道。

听他这么说,萨穆尔觉得还行,便放下了菜单,“那你帮我点一下吧,毕竟是第一次来旧敦灵,很多东西都没尝试过。”

服务员向萨穆尔示意,一副包在他身上的样子。

解决完这些,萨穆尔找到一个合适的位置坐下,隔着窗户这里正好能看到街道的一切,在这里进餐倒也不错。

上餐需要些时间,这点时间里,萨穆尔准备看看报纸,可刚打开一行大字便展露在其中,黑白的配图上,是一段段饱含恐惧与悬疑的文字,没想到旧敦灵的日常生活这么刺激,萨穆尔倒有几分好奇的读了起来。

“昨日内城区发生一起恶劣的抢劫事件……”

随着他的低声阅读,黑白的纸张与现实开始重叠,时间向前推移,路上的行人如同倒播的画面,一切开始溯源。

直到旭日西升,一切定格到了案发时间,时间再次流动起来。

在这追溯的画面之中,男人慢慢的走上舞台。

尼贝尔的穿着厚重的大衣,上面布满污渍与灰尘,他匆忙的行走在街头,眼眶诡异的凹陷,漆黑之中眼神明亮。

有行人注意到了他,但就像在躲避什么一样,在与他短暂的对视后,纷纷让开了道路,尼贝尔的样子很差,就像几十天没有好好睡过觉一样,脸颊凹陷下去,毫无血色。

像他这样的人很常见,一般来说长期注射致幻剂的人都会变成这样,而致幻剂显然不是什么好东西,更不要说在内城区中,虽然那些贵族们也有使用它,但为了保护那表面上的荣耀,他们还是会虚妄的怒斥着这不洁之物。

外人觉得尼贝尔的状态很差,可只有他自己知道,他现在好极了,从未有过的好过,仿佛他之前的人生都是虚幻的泡影,直到现在他才真正的活了过来。

他能去做自己想做的事,也能得到自己想得到的东西,此刻在那的衣物下正藏着一把手枪,它填满了子弹,只要握紧它,就连尼贝尔也能短暂的成为世界的君主。

尼贝尔直接走向了银行,他的出现自然引起了保安们的注意,这个人那沾满风尘的衣装先不说,看着他的脸,保安也能一眼看出他的问题,就像一个喝多了的精神病人,让人不得不警惕他想做些什么。

“先生……”

另一个保安保持着应有的礼貌与平和,希望不要引起什么纷争便劝走这位奇怪的男人。

“怎么了!”

尼贝尔情绪几分激动的回应道,他看起来开心极了,病态的脸上带着诡异的笑容,让人感到冷酷的寒颤。

“今天真是个阳光明媚的好日子!不是吗!”

尼贝尔开心极了,这倒让保安有些疑惑,旧敦灵这个鬼地方可不存在什么阳光明媚,但不等他多做什么反应,撕裂的痛楚从他的腹部传来。

向下看,尼贝尔不知何时已经出手了,匕首捅进了保安的腹部,伴随着他手腕的扭转,更剧烈的痛苦从其中传来。

“啊……”

保安用力的吸着冷气,死亡的恐惧让他连痛苦的鸣喊都叫不出来,而此刻的这些异动已经引起了其余人的注意,剩下的保安一把掏出了手枪,指向尼贝尔警告着他。

尼贝尔则直接贴紧了眼前的保安,两个人重叠在了一起,这短暂的时间令其余人不敢贸然开枪,这给了尼贝尔机会,他看起来就像个疯子,走路都显得摇摇晃晃,可枪法在这种精神恍惚的情况下,反而准的离谱。

几声枪响,尼贝尔直接撂倒了其余几位保安,这里的安保力量并不多,毕竟这里是内城区,时刻都有骑警在巡逻,没有人会不要命在这里犯罪。

可这就像尼贝尔预谋好了一样,骑警已经离开了这个区域,几分钟后才会巡逻回来,响起的枪声已经引起了一些人的注意,他能听到那不断响起的铁哨声,骑警们在飞奔向这里。

时间还够用,虽然短暂,但对于尼贝尔而言已经够用了。

他挟持着负伤的保安挺进银行内,此时里面已经空无一人,业务员拉下了铁栏这里就像堡垒一样,阻挡了尼贝尔的前进。

尼贝尔显得有些失落,果然抢银行这种事就要事先做好准备,自己这一时兴起的行动,总会状况百出。

“你没机会的,赶紧离开吧!”

有人躲在铁栏后冲他喊道。

抢银行可是件专业性很强的事,不是一个神经病似的人,喝多了酒鼓足勇气便能做到的。

尼贝尔也是这样,他挟持着保安站在空荡荡的大厅里,神情有些失落,脸部的肌肉僵硬在了一起,可突然他猖狂的笑了起来。

“其实,有时候人们不在意的是结果,而是过程,过程中的快乐,就像有时比起饱腹,你更享受的是进食的那个过程,那种甜美的口欲之欢。”

“对吧,是这样吧!”

他对着保安一顿吼道,可保安根本没有力气回复他,因为失血他脸色惨白,如果没有尼贝尔的挟持他可能已经倒了下去。

“每个人都是一个可燃的火苗,大家都有机会热烈的燃烧起来,但总因为一件件该死的事件,只能静静的苟活着,不是吗?”

他死死的盯着保安的眼睛,拽紧了他的衣领,大声的质问着他。

“你也有想过这样一天对吧,疲惫平庸的生活过够了,突然的疯狂一下,拿起枪杀死你的同事,然后抢银行,杀人……总之做什么都好!”

就像个疯子在对死物谈话,保安已经昏厥了过去,他的身体软了下来,毫无力气的倾倒了下去。

尼贝尔一愣,随后愤怒的殴打着倒下的身体,似乎这样的泄愤还不够,他朝着铁栏之后开枪,打空了所有的子弹。

紧接着他用力的奔跑了过去,紧紧的抓住铁栏试图把自己从这狭小的缝隙里挤过去。

“我看到你了!我看到你了!”

他看到了那躲在桌子下的女业务员,兴奋的大吼着,用力的挤压着自己的脸庞,因为压力他的眼球充血、凸起,女人仅仅是回头察看一眼,便被吓得不轻,有男人试图来阻止他,他们在铁栏内,而尼贝尔又丢掉了打空的手枪,他根本没必要怕什么。

男人试着挥拳打在尼贝尔的脸上,可尼贝尔比他更快,撤开身子的同时另一只手探了过来,一把抓住了男人,这病态的身体里有着可怕的力量,男人的手臂被他一把拽出,随后尼贝尔毫不留情的咬下。

痛苦的哀鸣与血肉撕裂的声音,连带着衣物,尼贝尔一口咬下大口的血肉,鲜血染红了他的嘴角,随后他用力的把血肉吐出。

鲜红的血液为他那灰白的脸带来色彩,他神情癫狂。

“就像这样,我只是享受这个过程,改变的过程,改变很困难,但值得试一试,将你的灵魂从那腐朽的囚笼中拯救!”

他惊喜的大叫着,再次将头探了过去。

“来试一试吧!朋友,快告别你这平庸无趣的生活吧!”

男人痛苦的捂着受伤的手,他没有理会尼贝尔,铁哨声近在咫尺,骑警们已经来了,他们破门而入,装备精良,上膛声与警告声里,尼贝尔缓缓的转过头,那癫狂的神情突然弱了下去,一瞬间他似乎正常了起来,紧接着便是哭泣。

尼贝尔高举着双手跪了下来,痛哭着。

“求求你们!救救我!”

谁也不清楚这突然的迷途知返是怎么回事,骑警们警告着他,但尼贝尔的手还是颤抖的拉开了衣服,露出了其下的爆炸物,它们一圈圈的绑在他的腹部,上面还挂着一个滑稽的闹钟,红色的指针就要走到尽头。

疯子不见了,他就像个普通人一样痛哭流涕,祈求着拯救。

“是他强迫我的!是他!”

尼贝尔反复喊道,泪水冲刷着嘴角的鲜血,就像是在祈求宽恕的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