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上。”
凤鸾宫内,皇后亲手将一杯参茶递到了皇帝的手边,在罗汉床的另一侧坐下后,目光看向皇帝正拿在手中把玩的小瓷瓶,温和的开口说道:“这是玥丫头给您的寿礼吧?”
皇帝将这有着万寿纹的小瓷瓶放了下来,欣慰地说道:“玥丫头还请林神医改过方子,花了近一个月才制出这么一小瓶,真是有心了。”
皇帝圣寿收到的如此多的礼物,大多看都不看一眼就直接归入了库房,唯有二皇子手抄的那本佛经,和南宫玥亲手制的养生丸被他特意取了出来,尤其是这养生丸更是从寿宴之后就一直拿在手上把玩。
皇帝叹了口气,有些不确信地说道:“皇后,你说朕让那两个孩子完婚,是不是太急了些?”
“依臣妾所见,此事是有些急了。”见皇帝皱眉,皇后柔声地说道,“臣妾虽然没有亲生女儿,但皇上的几个公主都是臣妾的女儿。姑娘家娇贵,哪怕是民间的普通大户人家,嫁一个女儿都要准备上很久的嫁妆呢,更何况是南宫府这般的名门世家。恐怕南宫夫人到现在连嫁妆都还没准备妥当,您就让玥丫头匆匆嫁了,这确实是有些……”
皇后没有把话说完,但其中的意思显而易见。原本离南宫玥的婚期还有两年,南宫家有足够的时间来准备嫁妆,偏偏现在婚期不但提前,而且还提前的这样突然,让人措手不及。一个姑娘家若是连成亲都如此仓促,嫁妆也不齐整,未免有些委屈。
不,恐怕不止是委屈了,说不定还会让人瞧不起。
“皇后说得有理。”皇帝沉思着颌首道,“这件事是朕急了些。这样吧,就干脆由内府务给这两个孩子操持婚事好了,反正镇南王和王妃都不在王都,三书六礼也才堪堪行了一书三礼,总不能让奕哥儿自己来张罗。至于聘礼,就照着皇子的例来好了,总得让玥丫头嫁得风风光光才是……对了,还有玥丫头的嫁妆,南宫家恐怕是来不及了。皇后,就辛苦你去张罗张罗,就按……就按嫡公主的份例行吧。”
原本皇帝还犹豫是不是要让萧奕回南疆,可那份三千里加急却让他彻底下了决心。只是,对于这两个孩子,尤其是对于南宫玥,他多少还有有些内疚的,因而也存着想要补偿他们俩的心。
皇后温婉地应声道:“皇上,您就放心交给臣妾吧。玥丫头也算是咱们看着长大的,臣妾会像嫁女儿一样让她十里红妆,风光大嫁。”
皇帝满意地点头说道:“皇后做事,朕自然是放心的。”
见皇帝心情不错,皇后又笑着说道:“镇南王夫妇现在不在王都,待亲迎那日,您不如去替这两个孩子压压阵,也算是给他们一份体面如何?”
“这个主意不错。”皇帝赞同地抚掌道,“到时候,朕就和皇后一起去为他们主婚!”
……
为着萧奕和南宫玥这突然提前的婚事,不止帝后伤透了脑筋,南宫府此时也是焦头烂额,尤其是林氏,更是是愁眉不展,觉得天都要塌下来了。
“哎!”林氏对着嫁妆单子又长叹了一口气,喃喃自语道,“只剩下十天了,不,嫁妆要提前一天送到镇南王府,等于只剩九天了。这怎么来得及呢?库房里虽然勉强可以凑一些东西,但那些都不算是时新的东西,哪能拿得出手啊。新房的家具更是来不及打……”
林氏越说越是烦躁,不由又是叹气。自从刘公公走后,林氏已经不知道叹了多少口气了。
“娘,您别再叹气了!”南宫昕忍不住伸手抚平林氏眉心的褶皱,“妹妹要嫁给阿奕,那不是好事吗?”
“你懂什么?”林氏难得瞪了儿子一眼,又怜惜地转头看向南宫玥,本来她应该要用几年的时间来准备嫁妆,让她的女儿十里红妆,风风光光的地嫁出去,令旁人羡煞。
可是现在呢?却只能勉强凑一凑嫁妆,甚至恐怕连凑都凑不满一百二十八抬!
时间实在太仓促了!
想到这里,林氏就觉得心痛不已,拉住南宫玥的手道:“玥姐儿,你说能不能请皇上再把婚期延上半月……说不准娘派去江南采办嫁妆的人就可以赶回来了。”好歹也能有一些好东西可以凑凑数啊。
南宫玥不由想起那一日与林氏笑吟吟地说着采办嫁妆的事,那一刻林氏是那么的高兴,脸上像是在发光似的。
母亲一直是这样,对自己和哥哥全心全意,偏偏自己却辜负了她的一片心意。
南宫玥很想安慰林氏,可是她知道这是不可能的。
她正要说些话哄哄林氏,南宫穆的声音突然自门口响起:“若颜,延迟婚期怕是不可能了。”
南宫穆复杂的目光在南宫玥身上停顿了一下,又道:“刚刚大哥得到消息,皇上也给镇南王府下了圣旨,除了婚事外,还令阿奕在和玥姐儿回门后次日就返回南疆,以抗南蛮……”
林氏不敢置信地低呼一声,花容失色地朝女儿看了过去。就算是林氏平日里不理会朝堂之事,也明白皇帝的意图了。
她颤声道:“那……那玥姐儿岂不……”岂不是就成了萧奕留在王都的质子?
想到这里,林氏的眼眶已经泛红,倘若萧奕出个什么意外,那玥姐儿岂不是守活寡?倘若萧奕再也不回王都,那皇帝会不会因此迁怒玥姐儿?林氏越想越是提心吊胆。
看着林氏这样,南宫玥心中有些内疚,因为自己的事情,让母亲为她忧心,确是她的不是。
“娘,阿奕一定会凯旋而归的!”南宫昕信心十足地说道,清澈如蓝天的眼眸熠熠生辉,“妹妹,你说是不是?”
南宫玥用力地点了点头,唇边含着一丝微笑,说道:“那当然。阿奕很快就会回来的。”
南宫穆上前,安抚地拍了拍林氏的肩膀道:“若颜,别胡思乱想了。我们现在该想的是如何把玥姐儿的婚事办得体体面面才是。”
这圣旨已下,一切都已经成定局,无法改变。既然如此,不如就把他们能做的事做好。
女儿如此仓促地嫁人已经是够委屈了,他们做父母的,又怎么能让女儿的婚事太过寒碜,让这婚事成了别人茶余饭后的笑柄。
“相公,你说的是。”林氏拿帕子拭了拭眼角的泪光,这要做的事太多了,她哪有时间在这杞人忧天。现在首要的事还是要尽可能地把女儿的婚事办到最好才是。
“若颜,你也别太心烦。就算江南采买的嫁妆一时送不过来,也还是可以备着,待日后一一准备齐全了,再给玥姐儿补过去便是。”南宫穆安慰道。
林氏顿时眼睛一亮,忙出声附和:“相公,这是个好法子!”
南宫玥也凑趣地说道:“娘,上次说好的拔步床,您可一定要给我打啊!”
“好。娘让人找最好的木匠给你来打,全套家具都要。”林氏说着心情好了许多,虽说,这补嫁妆一般是那些突然暴富人家用来补偿已经出嫁的女儿的,对于世家而言,实在有损面子,绝不会如此做,但一想到女儿匆匆出嫁,林氏就什么也顾不上了。
比起女儿来,面子算什么!?
林氏正盘算着库房里有什么可以拿来凑凑数的,忽然想到了什么,忙对南宫穆道:“相公,你最好去见一次阿奕。阿奕在王都没有长辈,这婚礼要准备的事这么多,阿奕年纪小,又没经过事……”说着,她又忧心起来了。说起婚礼,男方要忙的事不比女方少,装饰新房、准备聘礼、还有喜宴等等各种繁琐之事,这些萧奕又怎么懂!这若是婚礼中出了什么差错,那便不美了!
南宫穆颔首道:“若颜,你说的是,明日我就去找阿奕,最好让他找一个合适的长辈帮忙操持婚礼才是。”虽然南宫穆也可以帮忙,但是他们是女方,若是做得太多,弄不好,女儿可能就会落得一个攀附、恨嫁的名声。
说话间,一个小丫鬟匆匆进来禀报道:“二老爷,二夫人,大少奶奶来了。”
林氏自然是吩咐她把柳青清迎进来。
柳青清一进屋,看到南宫穆也在,歉然地福身道:“二叔,二婶,侄媳打扰了。”
“青清,你太客气了。”林氏不以为意地笑道。
“大嫂,都是一家人,何须如此客气。”南宫玥笑吟吟地起身挽着柳青清在她身旁坐下。
若是南宫穆不在,也许柳青清就真的在浅云院小坐片刻,此刻她自然不会这么不识趣,干脆就长话短说:“二婶,我这么晚还跑来打扰,是想着三妹妹的婚事……”她微笑地看了南宫玥一眼,“距离婚礼不过十天,时间实在是紧张,要准备的东西怕是不少,我想二婶您一人恐怕是忙不过来,有什么我能做的,您可不要与我客气。”
柳青清真诚地看着林氏与南宫玥,林氏和南宫玥为她做的实在是太多了,而她能回报的也只有这些小事而已。
林氏也确实是忙不过来,便颔首道:“那青清,我就不跟你客气了。”
如此,次日大清早,南宫府中的上上下下就在林氏和柳青清主导下,忙碌了起来,她们不止要采购不少东西,还得安排府里的针线房给南宫玥赶制嫁衣,缝制荷包被面等等,这其余的椅披椅套、床帘幔帐、门帘窗帘,还有大件的绣活,都只能在王都采买现成的了……
本来,这风格、图案什么的都可以细细地考虑,而如今都只能按照最常规的样子走。
林氏忙得像陀螺似的,却还是时不时感觉心酸,一会儿觉得这个委屈了女儿,一会儿又觉得那个其实可以更好,只可惜婚期实在是太急了……
这日中午,又一道圣旨砸得林氏一时没反应过来,皇帝下旨萧奕和南宫玥的婚事将由内务府操办,并由内务府来为南宫玥准备嫁妆。平日里,唯有皇子和公主的婚事由内务府操持,皇帝此举绝对是一种荣宠,苏氏喜出望外,南宫玥也心下一松,以为林氏可以因此少忙碌些。
谁知林氏根本不肯当甩手掌柜,坚持说内务府的嫁妆归内务府的,她作为母亲,是一定要给自己的女儿准备嫁妆的。但皇帝的这道圣旨还是令林氏稍稍展颜,毕竟她原来担心太过仓促,委屈了女儿,可是如今再加上内务府的那一份嫁妆,应该就堪堪了。
这内务府一出手,果然是大方得紧,无论是采买的价格、数量都让王都不少店铺为之骚动……不过是隔日,几乎大半个王都的人都知道镇南王世子要大婚了,而且婚礼将办得比大皇子的还要热闹!
与此同时,这两天,皇宫的门前也异常的热闹,一位身穿孝服的姑娘每天一大早就跪在宫门口,说是要告御状。
第一天被守门的侍卫赶走了,但第二天,她却又出现了,扑通一声再次跪倒在地上。
几个侍卫一看到她,便是眉头一皱。
其中一个白面侍卫上前几步,不耐烦地将佩刀晃了晃,道:“姑娘,你不要再来了!否则我们就真的不客气了!”
又有一个短须侍卫也走了过来,呸了一口道:“阿留,你对她这么客气做什么?照我看,直接轰走就是!”说着他重重地一脚踢在了白衣姑娘的身上,那可怜的姑娘惨叫一声摔倒在地。
“姑娘,你没事吧?”一个围观的书生冲了上来,义愤填膺地对着侍卫吼道,“你太过分了!这位姑娘只是想为父伸冤而已!”
那短须侍卫冷冷地说道:“穷书生,你看清楚这里是哪里没有,这后面可是皇宫重地!你们在这里闹事,便是命丧于此,也是活该!”
白衣姑娘悲切地看着书生,“公子,谢谢你见义勇为,别为了奴家害了你自己。”
她艰难地从地上爬了起来,只留给书生和其他围观的百姓一个落寂却坚强的背影,百姓们交头接耳,愤愤不平!
第三天,白衣姑娘没有再出现在宫门口,侍卫们暗暗松了口气,却不知对方胆大包天地去了归元阁。
归元阁外,几个客人从里面走了出来,突然一个白衣姑娘从一旁冲了过来,悲戚地大叫着:“贵人,贵人,民女有冤,求贵人为民女作主啊!”她跪在地上,对着其中一名长相威仪的中年男子磕头不止,“民女求贵人为民女作主,替民女之父沉冤昭雪!”
白衣姑娘长得美貌纤弱,声音凄婉动人,很快就引起了路人的注意,纷纷驻步,抬眼向孝衣女子口中的贵人看去,见那中年男子相貌堂堂,气度不凡,而他身旁还众星拱月般跟着四个年轻公子。
这四个公子个个都是人中龙凤,器宇轩昂,或斯文或高贵或温润或爽朗,一个个迥然不同,却都是百里挑一,不,万里挑一的人物。
看着几位公子以那中年男子马首是瞻的模样,便可知中年男子的身份必定贵不可言,一些好事者不由在心里暗自揣测着,也不知此人是哪位皇亲贵戚?!
突然,一个胖大婶想起了什么,惊呼道:“我想起来了!难怪我觉得这位姑娘眼熟,这一位不是替父伸冤的李姑娘吗?”
“李姑娘?可是那位李姑娘?”
这位传奇的李姑娘如今在王都也算一个名人了,胖大婶一说,她身旁的老婆子也想起来了。
不止是她们两个,人群中的不少人亦是如此,纷纷交头接耳。
这位李姑娘为父伸冤的事迹已经传遍了王都,如今李姑娘既然求到这位贵人前,想必那必定是位顶天的了。
难道说……是那一位?已经有人大胆地暗自揣测起来。
不错,这位中年男子正是难得微服出巡的皇帝。
皇帝的脸色不太好看,心里一沉,他的行踪居然被泄露了,到底是谁呢?
萧奕就站在皇帝的右手边,嘴角似笑非笑地勾出一个弧度,与他身旁的官语白交换了一个眼色。
皇帝的左手边是威扬侯家的大公子,他上前半步,喝道:“大胆,居然敢惊扰贵人,还不速速退去!”
李姑娘连连磕头:“贵人,镇南王世子位高权重,民女无处伸冤,这才如此大胆,乞请贵人为民女作主!”
这时,一个路人亦上前一步,仗义执言道:“这位大人,这位李姑娘真是太可怜了,拦轿喊冤不成,又几次去了宫门想要告御状,却次次被人驱赶……”
“是啊,是啊……”又有一人也为她鸣不平,“李姑娘实在是状告无门了……”
陆陆续续地,又有好几人帮着李姑娘求情,皇帝的脸色整个都变了,对着后方的侍卫吩咐道:“把人带进来。”顿了顿后,又低声道,“宣京兆府尹和三皇子到此!”说完他转身又进了归元阁。
“是!”两名侍卫领命而去,另一名侍卫则把那位李姑娘也带进了归元阁。
皇帝要宣京兆府尹和三皇子的事,他身边的几人自然是听见了。威扬侯家的大公子不禁有些错愕,这宣京兆府尹是理所当然的事,但宣三皇子就值得深思了!莫不是此事还与三皇子有些许关系?
几人又回了归元阁二楼的雅座,那位李姑娘战战兢兢地候在一旁,她以为皇帝会找她问话,可是直到京兆府尹匆匆赶来,皇帝还是没理会她。
京兆府尹一看李姑娘,就心道不妙,却也只能故作镇定地给皇帝请安。
谁也没想到的是,皇帝只是令京兆府尹把人给带走而已,其余什么也没多说。京兆府尹心里虽然还是有些七上八下,但立刻领命带人走了,头痛不已。
这人带走以后,是关起来,还是供起来呢?
这揣摩圣意自古以来,便是一道天大的难题啊!
京兆府尹匆匆走了,待又过了一盏茶,侍卫才把韩凌赋带进了雅座。
一路上,韩凌赋几次试图试探给他带路的侍卫,可是对方的嘴紧得很,硬是半句没透露,因此当他看到雅座中,除了微服的皇帝,还有萧奕、官语白、原令柏以及威扬侯家的大公子时,眼中闪过一抹诧异,一抹狐疑,又立刻隐去。
他没时间细想,忙给皇帝行礼:“不知父皇召儿臣来此,可是有什么吩咐?”
他不问还好,一问,皇帝更生气了,觉得这个儿子实在是不省心,接二连三地搅事,还让全王都都跟着看笑话。
皇帝怒极,气得把手中的茶杯重重地放在了桌上,发出了“啪”的一声响声。
锣鼓响起,好戏终于开演了。萧奕的嘴角翘得更高。
“父皇,就算是儿臣做错了,您也要给儿臣一个申辩的机会啊。”韩凌赋觉得更委屈了,他根本就什么也没做,父皇就这么不管不顾地当着这么多外人的面责骂起他来。
韩凌赋觉得委屈,威扬侯家的大公子更觉得委屈,自己不过是陪皇帝微服出巡,本来是趟好差事,怎么现在就牵扯到皇帝的家务事里头了!他真是巴不得两眼一蒙,双耳一塞,当做什么也没看到,什么也没听到。
见韩凌赋还委屈上了,皇帝不怒反笑:“好,那朕就给你一个申辩的机会!今日朕微服出宫,在这归元阁喝了茶后,刚出门口就被人给拦了。”皇帝扬了扬眉,声音几乎是从喉咙里挤出来的,“还是一位姑娘,一位被众人称颂的孝女!”
孝女!?韩凌赋瞳孔猛地一缩,怎么可能呢?
皇帝语气冷冷地继续道:“三皇儿,你说她怎么这么巧,刚好拦住朕的去路喊冤,要朕为她作主?”一瞬间,他的目光锐利似剑,“三皇儿,此事你怎么看?”
韩凌赋背后冷汗直流,几乎是有些懵了,他明明就已经……怎么会呢?……现在父皇特意把自己叫到这里,还说了刚刚这一番话,莫不是是怀疑上自己了?……不行,他可不能自乱阵脚。
“父皇……”韩凌赋斟酌着道,“依儿臣推测,那女子定是见萧世子、安逸侯他们对您神色恭敬,就觉得您是一位能替她作主的贵人,这才……”
“混账东西。”皇帝想也不想地把手中的杯子砸了过去,杯子擦过韩凌赋的脸,“砰”的一声摔在地上,也让韩凌赋的未尽之言都吞了回去。
“难道当初不是你怂恿着那女子一会儿去京兆府状告,一会儿又拦轿喊冤?”皇帝疾言厉色地道。上次章御史在金銮殿上弹劾了萧奕后,皇帝一方面令萧奕禁足,而另一方面则暗暗地命锦衣卫去查了此事,却不想竟查出此事与三皇子韩凌赋有关,更由此得知章御史竟不知何时成为三皇子一党了,这一查,还真是让皇帝心中一凛。
他还活的好好的呢,他的臣子们竟然就擅自结党,准备选新的主子了?!
只是彼时,皇帝虽是不快,但因正在为南疆的事烦心,一时不知该如何处置南疆和萧奕,所以便暂时把韩凌赋的事搁在了一边,没想到啊,他这个三皇儿实在是能折腾啊!就是不肯让他这个父皇清静一会吗!
没想到父皇真的知道了!韩凌赋心底一沉,慌忙解释道:“父皇,儿臣当时只是见那女子可怜,这才让人提点了两句……”此时,韩凌赋心乱如麻,恐慌、疑惑、惊诧……涌上心头。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提点了两句?”皇帝额角青筋突突直跳,“提点那女子朕的行踪吗?”一想到自己的行踪居然被人窥视着,还让一个平民女子冲撞到了自己跟前,皇帝心中怒意涛天,忍不住去想,这若是个刺客……
一想到这里,皇帝看向韩凌赋的目光如同数九寒冬般冷洌,“又或是你对朕的处置有何不满?”
韩凌赋被看得胆颤心惊,急急道:“父皇,儿臣就算是有天大的胆子,也不敢质疑父皇的命令,更不敢打探父皇的行踪!”
韩凌赋心里真正是有苦说不出,皇帝下旨让萧奕回南疆后,他便知不能再对萧奕穷追不舍了,匆忙让命人暂停此事,这女子怎么还在闹事?甚至跑到了皇帝的面前来喊冤!
难道是中间出了什么差池,自己的命令没有传达下去?……还是,有人在背后捣鬼,趁机捅了自己一刀?
“你真把朕当成了傻子不成?”皇帝失望地看着韩凌赋,没想到他现在还不承认。皇帝并不讨厌皇子有心计,没有心计,没有谋算,又如何为自己办事,如何与那些官员周旋?
但是如今,他才刚下了旨意,把萧奕推向了南疆那个内忧外患的凶险之地,萧奕此去更是凶吉未知,生死难料!在这个关头,韩凌赋居然还不依不扰地想要找萧奕的麻烦,甚至还要把事情闹大,显然没有把他这个父皇放在眼里,实在让他大失所望!
皇帝越想越气,指着韩凌赋的鼻子斥道:“你这个逆子……”
说着,他朝萧奕看去,“今个儿,奕哥儿也在这里,你不如就把话说清楚,奕哥儿究竟同你有什么深仇大恨,值得你这样不依不扰的……”
皇帝双目一眯,想到某种可能性。莫不是韩凌赋与南疆的什么人有了牵扯?皇帝越想越觉得有此可能,韩凌赋若是真的意在南疆,那心也太大了!
萧奕却是笑嘻嘻地说道:“皇帝伯伯莫气,我想三皇子与小侄只是有些误会罢了。您知道小侄一向心直口快,有时候难免不小心得罪了人却不自知。”
原令柏闻言,在心里腹诽:什么“不小心”得罪人,依他看,是“存心、故意”得罪人才符合这位大哥的性格吧!
“皇上,”一旁的官语白唇边含笑,声音轻缓,让人如沐清风,“三皇子殿下素来为国为民,为了对抗长狄,不但耗费苦心的改进弩,而且还慷慨解囊为朝廷补充军资,令臣相当佩服,臣想这其中或许真的有什么误会吧。”
韩凌赋面容一僵,圣寿那日,他确实提出过要把开府的二十万白银上交朝廷当做军资,可是随着他献上的连弩被否决,此事自然也不了了之。如今官语白再提此事,岂非是真的要把那二十万两给送出去?
眼看着韩凌赋的脸色有些不自然,皇帝心中疑思更重,不由想起了那把新弩的事,虽然新弩最后被官语白否决,可是现在仔细思来,韩凌赋连开府银子都自愿奉作军饷,又向自己请命前往北疆,难道说真的只是单纯为了运送弓弩与铁矢那么简单,而不是为了拢络军心?!他瞒着自己偷偷研制了威力如此强大的弓弩,真的只是为了当做寿礼……
皇帝深沉的目光落在了韩凌赋身上,看得韩凌赋遍体生寒,后背更是又湿又冰,心里又惊又惧又恨,这究竟是谁,让自己吃了这么大一个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