延康元年三月二十一,秘密出京的靖安侯李信,终于从宁陵回到京城。
李信出京的行程虽然没有告诉任何人,但是两三百个亲卫的动静不小,数百个铁甲铮然的甲士,护卫着一辆不怎么起眼的黑色马车,朝着京城东城门驶去。
马车走到距离京城还有二十里左右的时候,异变陡生!
黑色马车的正下方地面突然炸开,剧烈的冲击波直接把马车掀翻,因为威力巨大,这辆跟了李信许多年的马车,直接被巨力炸散,拉车的两匹大马受惊之下引颈长嘶,声音凄厉!
随行护卫这辆黑色马车的护卫们,靠近一些的也被巨力掀翻在地,好在这些人都是着甲的,只有最近的一两个人受了一些内伤,其余大部分人都是跌倒在地,受了点轻伤。
比较麻烦的是,马儿受惊之下四下踩踏,踩伤了不少李信的护卫。
这些护卫见到马车被掀飞,立刻大喝道:“警戒四周,卫护侯爷!”
“卫护侯爷!”
几百个亲卫立刻聚拢起来,四下戒备。
火药这种东西,这个时候远没有遥控的手段,因此引爆的人一定就在附近,跑不了多远。
官道之上,浓浓的白色硝烟弥漫。
按照这个威力来看,如果李信等人是坐在马车上,这会儿可能也就只有身子骨壮硕的叶茂能够留下一条命,李信与李平父子两个人,多半是要死了的。
硝烟散尽之后,一个黑衣男子,面无表情的从不远处走了过来。
毫发无伤。
身材高大的叶国公牵着李平,走在李信的身后,叶茂左右看了看马车的状况,以及一些倒地受伤的将士,啧啧道:“好厉害,好厉害,师叔先前说有刺客,我还有些不以为意,觉得无人能闯进几百卫士的护卫之中,现在看来,还好师叔警觉,不然我等三个人,这会儿可能就跟这辆马车一样了。”
从宁陵出来不久,李信就收到了赵嘉等人以及暗部的密报,说京城里的宗室正在合谋什么事情,赵嘉直接在信里说有可能是针对李信的刺杀,因此在回来的路上,他就格外小心。
本来叶茂对于这个消息,是有些不以为意的,毕竟他是大晋有数的高手之一,李信自己一身内家拳也颇为了得,即便有人突破几百个人的包围圈,也不太可能伤得了他们,但是从距离京城一百里左右,李信就不再乘坐靖安侯府的这辆黑色马车,而是另寻了一辆不起眼的马车,三个人坐在后面马车里。
李大都督面无表情,冷声道:“这些人,竟然真的敢做出这样作死的事情,真的是欺负我不敢杀人了。”
“便是姬温再世想要杀我,我也会提刀反击!”
李大都督杀气腾腾。
李信这两年做出的许多举动,不管是在谁看来,都有些妇人之仁,这是因为他的观念还没有彻底转变过来,仍然觉得人命大如天,所以但凡能够不杀的,他都没有杀。
但是实际上,他十六岁时候手上就沾染了两条人命,绝不是一个什么心慈手软之人。
这个时代,人命并不是大如天,而是贱如草。
一旁的叶茂,看到李信这个模样,心里也有些戚戚然,他对着李信微微低头,低声道:“师叔还是把这件事情查清楚再说……”
“我自然会查清楚。”
李大都督满脸寒霜:“我进京的时候就饶了这些人不死,为了我家夫人,这几个月我甚至尽心竭力的在想怎么能让他们活下来,但是这些人却琢磨着要我的命!”
说着,他看了一眼身边的独子,声音冷漠:“还想着要我儿子的命!”
见到这样的李信,叶茂也有些不太敢说话了,他低头道:“师叔,要不要我先回京城,带一支军队过来卫护师叔……”
“用不着。”
李信大手一挥,面无表情:“咱们往京城走,用不了多久,就会有人过来迎接我们了。”
说罢,他转头上了一匹大马,然后又伸手把儿子抱在了自己身前,声音低沉:“出发!”
叶茂无奈之下,也上了大马,对着身边个亲卫喝道:“分出一百个人在前面巡查,如有可疑之人就地击毙,再有这种事情发生,你们一个个都脱不了责任!”
这些人都是李信的亲卫,听到了叶茂的话之后,也不敢有所动作,只是抬头看着李信。
李大都督坐在马上,面无表情。
“照办。”
“是!”
一百个护卫沿着回京城的官道,一点一点朝前摸索。
因为害怕前面还有火药埋伏,李信等人的速度不快,到了距离京城还有十里的时候,有五六百骑从京城慌慌张张的赶了过来,当先两人下马之后,慌忙跪在李信面前,叩首道:“末将无能,惊了大都督!”
过了片刻之后,一身白衣的赵嘉也骑马赶了回来,同样跪伏在李信面前,叩首道:“属下无能!”
李信从马上跳了下来,冷冷的看了一眼这三个人,面无表情:“你们哪里是无能,你们是太有能了,你们知道了京城的宗室密谋,却无动于衷,只一张轻飘飘的书信送到了我这里,你们是要给我报信么?”
“你们是要脱责!”
李信看着这三个跟了自己十几年的同伴,冷声道:“是不是只要能把那些姬家人推到砧板上,我被他们炸死了,也无关紧要?”
“还是我被炸死了,更如你们的意!”
这是李信第一次跟他们大发雷霆。
沐英与李朔两个人都跪在地上,对着李信叩首,声音颤抖:“大都督,末将等……绝无此意,绝无此意……”
相比较来说,赵嘉要冷静许多,他对着李信叩首道:“大都督,我等在京城确实收到了这些宗室私下聚集的消息,但是我等绝不知道他们在商量什么事情,也不知道他们要用何种手段……”
“这些姬家人,既然打定了主意,就不可能有人泄露消息,他们可能要刺杀大都督,也是我等臆测出来的,假使我们三个人知道他们有此密谋,无论如何今日之事也不会发生……”
说到这里,他抬头看了一眼李信,声音有些无奈:“至于为什么不提前抓了他们,大都督进京之后就定下了规矩,轻易不得骚扰这些宗室,如今我们没有抓他们,在大都督看来是别有用心,假使我们趁着大都督不在京城抓了这些宗室,大都督回京之后仍然会觉得我等别有用心……”
“甚至会觉得是我等罗织罪名,冤枉了这些姬家人……”
面对赵嘉的这番话,李信哑口无言。
这位读书人说的话,合情合理,让他寻不到反驳的地方。
李信憋了一肚子的火气,当下也只能闷哼一声:“说道理,我自然是说不过幼安兄的。”
一身黑衣的李信,面对跪在地上的西南三巨头,闷哼一声,拂袖而去。
三个人对视了一眼,等李信走远之后,才从地上爬了起来,跟在李信身后朝着京城走去。
三个人心里都清楚,京城里终于要……
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