谷雨一想,倒是确实,他诚心待她,她若仅是还个福身礼,也实是有些显得敷衍。
心下做了好一番挣扎,谷雨才好不容易说服了自己,开口时还有些不情愿,声音极小的道:“那……为了感谢小公爷的照料,之前说的和小公爷要的遣散费,便这般算了吧。”
“什么?”容信仿佛听的不甚清楚。
想到要割肉,谷雨本就不是很情愿,如今要再说一遍,话绕在嘴边,就是说不出口了。
小公爷的手笔定然不小,唉,好大一笔银子呢,没准都够盘下一家店铺了。
这么一想,谷雨就有些后悔了,不该一时冲动的。
谷雨这边心疼着,容信那边已经反应过来她说的是什么了,颇有些好笑的睨着她,道:“那你干脆把我父亲答应给你的钱,也一并给我当报酬吧。”
“啊?”谷雨这下懵了,她不过是想着略略表下心意,这人怎么还敲诈上了呢?
“不行不行,嗯……国公爷给的这笔钱是让我姐妹安身立命的,小公爷要是拿了这笔钱,国公爷肯定不高兴,为避免您二位因着我这不相干的人而父子间生了嫌隙,还是算了吧,哈哈。”
“那这样,你把钱给我,我养你,怎么样?”
谷雨吓的连连摆手,道:“别别别,还是不劳烦小公爷了。”
容信轻笑一声,道:“不逗你了,我要你的钱做什么,还真是掉进钱眼里的姑娘,我之前说的一点没错。”
两人玩笑了一番,谷雨洗漱好了,容信帮着她梳了个简单的发式,又煮了白粥,仿若是两个寻常的农家夫妇般,过完了这个平淡而温馨的早晨。
午间的时候,谷雨在屋子里坐着无聊,听着容信在外间不知在忙活着什么,便好奇的摸着到了门边。
容信瞧见她过来,连忙扔下了手头上的东西,几步迈了过去牵起她道:“怎的不唤我来扶你?”
“没事,我慢慢走也可以的,总不能叫你时时刻刻都待我在身边,成为一个麻烦。”
容信默默的注视着她,看着这张粗布衣衫下依旧不减清雅的白玉面庞,心底里有一
个声音咆哮着,想要奔腾而出,告诉她他愿意,他甚至渴望,她能够时时刻刻的需要他,依赖他,成为一个他独有的“麻烦”。
可是,在出发前,他明明想清楚了,也与自己的感情做过了决断的。
现下里的发展明显大大的偏离了他原本计划好的轨道。
一想到自己的决定,容信便不由有些郁闷,索性不去想了。
反正现下还不是儿女情长的时候,虽然雨水已经停了,可两人还没完全脱险,这些烦忧还是留给之后吧。
容信原是坐在院子里打磨着一根木头,现下里扶着谷雨坐到了门边上,又坐回了原来的位置,复拾了工具起来,认认真真的做起活来。
谷雨坐着吹着山风,山间比小镇上要凉快许多,这般静坐着聆听来自大自然的美好声音,也是十分惬意。
坐了会儿,谷雨好奇的道:“小公爷,你这是在做什么东西吗?”
容信头都没抬的道:“叫名字。”
“哦,容信,你在做什么呢?”
“手杖。”
“这……给我的吗?”
容信仔细的观察着木棍的表面,将上面任何一道可能会划伤肌肤的突起小心的一一磨了平,道:“这里不似府里规整,有了手杖,行动也方便些。”
谷雨心中缓缓浮起一丝暖意,容信这个人就是这样,厌恶你的时候,冷漠绝情得甚至有一些残忍,而他喜欢你的时候,又无微不至得令人感动。
想起这件事,谷雨心结又起。
容信这模样,真是令她越想越是担忧,从前她觉得小公爷瞧不上她,又因着有同情这一因素在,也没觉得他对自己的照顾有什么不对劲。
那日晚若说的那些话,就好似一记惊雷,一下将她霹懵了,越是细琢磨,越是觉得她说的对,一直以来,是她太漫不经心了。
如今察觉了,想要疏远了,偏又遇上这么个劫难,两人相依为命,逃难自然是要摆在第一位,这些爱恨情仇的也只能先放到一边了。
谷雨静默着暗自苦恼,容信久不闻她出声,抬头看了一眼,却是目光一顿,扔了手里的东西,起身便
朝她走了过去。
谷雨听到脚步声,疑惑的抬起头,容信已经行到了她的面前,目光落在她身上,微带了些恼意,道:“你怎的衣服也不穿好便出来了。”
谷雨闻言抬手在身上摸了下,还真是,那粗布外衣不知何是松了,微微露出了右肩上一小片肌肤。
几下收了紧,谷雨道:“我自然是穿好才出来的,刚刚不还是好好的嘛,应该是我在这坐着的时候它自己松了,这怎么能怪我,我又瞧不见。”容信见她因着目盲,手上的动作也略显笨拙,干脆伸手帮她拉了好,几下利落的将带子系了紧。
“这……不用你,我自己来就成了。”
容信这会儿已经帮她系完了,收回了手道:“让你自己弄,一会儿要是再开了可怎么办。”
谷雨本就因着两人的关系有些苦恼,这会儿见他亲近自己,本想与他拉开些距离,可一想自己如今无所依傍,又无法事事躬亲,两人真要是保持距离了,她估计寸步难行。
行吧,先这样,看容信这样子,已经起来干活了,想来是个恢复能力极强的,大概没几天他们就可以离开了。
容信回身去将那手杖复又打磨了几下,带着走了过来,执起谷雨的手塞给她,道:“你试试。”
谷雨本以为眼下条件不好,所谓的手杖也就是个寻常的棍子,没想到容信将上面打磨的十分光滑,木头的材质虽比不了那些名贵手杖,却也是极轻的,握在手里,大小,长度,无一不合心意,显然是花了一番心思的。
“小公爷,没想到你这般出身,竟还会这样的手艺。”
“这是自然,许之然都会的活计,怎么可能我不会。”
这都过去多久了,那支木簪都被他扔了,这个小气鬼还记着呢。
两人说话间,容信已然瞥见了外间的身影,回头望去,然见着猎户夫妇连扛带抱的拿着许多东西行了进来。
容信起身迎了他们进来,二人给他们带了些从别处换来的鸡蛋,蔬菜,还有些猎物。
夫妇俩个将东西都放了好,方大嫂将米饭和菜下了锅,
在灶台旁忙活了一阵,见着谷雨就坐在门边不远处,想着锅里的东西还要炖上一阵,便凑了过去与她聊天。
谷雨听着方大嫂讲述着日常的琐碎,平淡朴实的生活虽是辛苦却也是平静美好。
“我儿子在镇上的学堂里,也算是一等一用功的孩子了,教书的先生每次见着我,都要和我夸他勤奋。”说着,方大嫂的面上不禁浮起了一丝骄傲来。
无论是在古代还是现代,父母望子成龙的心都是一样的。
谷雨面上带着浅浅的笑意,道:“大嫂的孩子定是个好孩子。”
“那是,我还琢磨着,将来攒攒钱,给他送到应城里去读书,找个更有学的先生。如今多亏了你家男人给的这片金叶子,我得好好的攒着,等我儿再大些,给他读书用。”
说着,方大嫂朝着谷雨挨近了些,面上是掩不住的好奇,目光在她姣好的面上瞄了下,道:“妹子,你家夫君一出手便是一片金叶子,肯定是大户人家出身吧。”
嗯,确实是,还是这大宣朝除了皇室外最大的那户人家。
“嗯,算是吧。”
方大嫂啧啧了两声,看着谷雨的眼神又是羡慕又是感慨,道:“哎呦,我说妹子你这命可真好。”
“嗯……其实也没什么好,他一张脸确是还能看看,可富贵人家也自有富贵人家的艰辛,大嫂,其实像你这样的生活也很好,真的。”
方大嫂哈哈的笑了两声,道:“妹子,你这真是身在福中不知福啊。你瞧你这夫君的相貌,可真漂亮啊,和画里的仙人似的,我从没见这么好看的人。更别说他还是个富家公子,就这条件,我瞧着就是太守家的女儿都有些配不上的。
可他偏偏只一心拴在你身上,又是给你夹菜,又是扶你进屋的,便是给你倒杯水,都要先自己试好了温度,啧啧,这么会疼人的夫君,可上哪找去。”
谷雨淡淡的笑了下,并未打算和方大嫂过多解释她和容信之间复杂的关系。
方大嫂本还想说她几句,忽的听着屋里传来了“咕嘟”的声音,似乎是炖着的鸡汤溢了出来,连忙起身
又进了去。
……
方大嫂给二人做好了饭,因着要赶回另一个住处,夫妇二人并没留下来一同用膳。
两人如前一日一般在小屋里度过了这个下午,到了晚间,许是之前连夜赶路的疲倦还没完全散去,谷雨早早的便困了,打了个哈欠,脱了鞋子上了炕,伸手在炕上摸索着,想自己铺了被褥早点躺下。
容信见着却没出手帮忙,坐在桌边目光幽深的凝视着她,不急不忙的道:“你这就要睡下了?”
谷雨收回手坐在炕上,道:“我已经困了,左右也无事,便早点睡呗。”
“你先帮我上好药再睡。”
作者有话要说:最近顺了下大纲,嗯……感觉好像比我预期的要长了些,可能要改一改了,目标是在40w字左右完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