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晴手上的动作顿了顿,半晌,才吞吞吐吐的道:“……姑娘,我想求您件事。”
司晴自跟了她,心思细腻办事周全,这是头一次说有事求她,谷雨想也不想的道:“你说,但凡我能的,都会答应你。”
“我……想留在应城。其实,严大夫的腿是为了救我才伤到的,他如今情况尚不明朗,衣食住行也都不方便,我想着……这毕竟是因我而起,我想留在这里照顾他,待他好一些了,再到燕州去与姑娘会合。”
这是小事,谷雨本想一口答应,话到嘴边,却又犹豫了。
依她现下的情形,是必得有人在身侧照料的,从前这个人是司晴,后来是小公爷,如今司晴要留下,那后面的路程呢?
一想到要继续和小公爷亲近,她便满是不安。可要另安排人随行,有了之前被陷害的经历,谷雨又不放心让一个陌生人伴在目盲的自己身边。
可这是司晴头一次有求于她,何况于情于理,她都确实该留下照料她的恩人。
算了算日子,到达燕州也就几日了,应也不会有大碍。
谷雨应了声,道:“好,你留下吧,凡事注意安全。”
司晴满面欣喜,眼圈都红了,朝着谷雨就跪了下去,道:“多谢姑娘!”
谷雨笑道:“以后别总跪了,快起来。”
司晴站起身来,抹了抹眼角,还没说话,外间便传来了一阵快而密的敲门声,敲门者气喘吁吁的,一边敲一边激动的道:“谷雨姐姐!姐姐是你回来了吗?”
谷雨都怕他把门给砸漏了,连忙让司晴过去开了门。
门一开,年轻的少年便挤了进来,一眼望向桌边坐着的谷雨,几个大步行了过来,绽了个大大的笑容来,露着一口小白牙,道:“谷雨姐姐!真的是你!我听他们说你和小公爷自己回来了,还以为是做梦呢。”
谷雨也带上笑意,对着许之然道:“上次分别时还想着不知何时才能再见,没想到不过几日,便又见着了。”
许之然自己搬了个椅子凑到谷雨身边,歪着头上下的打量了她,道
:“姐姐散着头发的样子真好看,像仙女。”
司晴方才梳头梳到一半,许之然便来砸门了,这会儿谷雨的头发还散着许多,并不似平时那般规整。
听他这般形容,想到与许之然的初识,谷雨扑哧一声笑了出来,道:“你可别是又要说我是你的那个什么‘大萝卜’成仙了吧。”
许之然嘿嘿的笑着,道:“谷雨姐姐这么好看,自然不会是我那只笨兔子,是我那时喝多了眼神不好。”
“啊,对了,谷雨姐姐,我那送你的那支木簪,你怎么退回来了,是不喜欢了吗?”
“自然不是。”
“那姐姐为何要退回来?还是还给姐姐吧,你等我下,我去取过来。”
谷雨琢磨着就容信那小气鬼,心眼小的连个簪子都容不下,要是再拿回来,被他瞧见了又免不了一场麻烦,还是不要了,便伸手拉住了他。
“还是不用了,你留着吧,嗯……像簪子啊香囊啊这种随身之物,常用作定情,最好是莫要随意送人,你留着,将来有喜欢的姑娘了再送给她。”
许之然不以为然的道:“我将来可是打算娶姐姐的,给姐姐不是正好吗?”
谷雨想说他莫要再提此事,却忽听门外有有道:“你想娶她,还没问过我答不答应。”
容信的声音低沉中带着一丝肃杀之气,许之然本就有点怕他,现下里不禁得听毛骨悚然,连忙从椅子上起了身,缩到了谷雨的身后。
容信和许之贤的身影已经出现在了门边。
许之贤恨铁不成钢的瞪了一眼自家弟弟,皱眉道:“你这孩子毛还没长全呢,在这里瞎说什么。”
一边说,一边打量着小公爷的神情,许之贤上前一把将弟弟从谷雨身后拉了出来,道:“快给小公爷和杨姑娘道个歉,下次再敢瞎说,就罚你不准出府。”
真是怕什么来什么,就这么一小会儿的功夫,他这傻弟弟还真就从外面回来了,不管三七二十一就奔着人家姑娘的闺房来了。
许之然一听不能出府,黑黑的眼睛瞪的溜圆,当即也不去分辩对错了,虽是还没明白自己有什么错,
嘴里已经乖巧的出了声:“之然给小公爷和杨姑娘赔不是了。”
容信依旧阴沉着一张脸,目光只是定定的看着谷雨。
许之贤见他未发话,便想赶紧打发了弟弟离开这修罗场,温声道:“小公爷,这孩子乱说话,我带他下去管教管教。”语毕,许之贤便带着弟弟想要离开,就在即将踏出门槛的一瞬,一动不动的容信忽的开了口:“慢着。”
两人身形一僵,容信缓缓的回过身来,认真的看向了许之然,微眯了眼,低着声线,一句一顿的道:“许之然,我与谷雨不会解除婚约。”
所以你趁早死了这颗心。
许之然有些迷茫,这怎么和谷雨姐姐说的不一样呀?
许之贤笑了下,赶在弟弟开口前道:“杨姑娘与小公爷如何,自然是小公爷的家事,我这弟弟年纪小有些傻气,他的话小公爷莫要当真。”
语毕,许之贤便拉着弟弟行出了房门。
许之贤的步子又大又快,拎着自家的小兔崽子走的飞快,眨眼就出了院子。
许之然被拽的一个踉跄,紧赶慢赶的倒着步子,才算跟了上,眼见到了门口,终于有些不满的出了声。
“哎呦,大哥,我衣服都让你拉扯皱啦!”
许之贤松开弟弟,冷着脸无奈的道:“你这孩子怎么总是添乱,上次在画舫里我把你逮回家时,和你说什么了你全都忘了吗?”
许之然抿了抿红唇,眼神飘乎着不敢去看兄长,小声嘟囔道:“我没忘。”
“没忘你还往杨姑娘的身前凑,你没看小公爷的脸色,比那砚台还黑呢。”
许之然伸手拉扯着微有些皱了的衣裳,振振有辞的道:“那,我也就只是过来看看,谷雨姐姐死里逃生,如今平安回来,我与她相识一场,如今来看看都不行嘛。”
许之贤白了他一眼,道:“你要看她,小公爷在的时候来看不成吗?你没看杨姑娘头发都还没干呢吗,这半散着头发的模样,是见你这个外男的时候吗?再者说,你看也就看了,乱说什么话,是嫌自己命太长了吗。”
许之然眨眨眼,偏
着头道:“可我也没想和小公爷争啊,是他自己不要谷雨姐姐的呀,他不喜欢的,我就不能喜欢吗?何况他们日后就要解除婚约的,那时我再求娶姐姐,我有什么错呀。”
许之贤抬手敲了弟弟一个头栗,道:“你是傻是不是,看不出小公爷已经改变主意了吗?”
许之然抬手捂着头顶被敲的位置,揉了揉,神情间好像并没理解兄长的话。
许之贤道:“这世间只怕还没有男子能争得过小公爷,总之你别想了,以后也离杨姑娘远点便是。若让我再瞧见你往她边上凑,你以后就别想出去玩了,日日待在家里好好温书,哪也不许去。”
……
许家兄弟那边走了,这边屋里的两人一时各怀心思,都未立即言语。
这要是在从前,谷雨肯定要与容信辩论一番,让他不要对许之然那么有敌意,可是经过了这许多事之后,容信的心思她心中多少也有数,现下也知晓她护着许之然,只会令容信更加容不下他。
她不敢去激他,毕竟有些事情,一旦搬到了明面上,便覆水难收,接下来会发生什么,她都不敢去深想。
想到他方才的话,谷雨的心沉到了谷底。
“……小公爷,你刚才为何说我们不会解除婚约?难不成……是道长那边有了什么变故?”
这是谷雨最怕见到的,如果她的眼疾治不好,那他们必定要捆绑一辈子了。
而相应的,如果容信当真对她起了什么心思,不想解除这个婚约了,这也是最快最有效的法子。
应该不至于吧,他们同行至今也不过才两月,就是有什么,也不至于就这么情根深种了吧,为了把她留在身边不惜让她瞎一辈子?这样强取豪夺的骚操作她也只在小说里见过,现实中这么疯也没几个吧。
想想小公爷的人设,他这么心高气傲的,也不该是个病娇……吧。
“道长那边没消息,燕州那边之前有村镇闹瘟疫,我五姐和姐夫一直忙着瘟疫的事,这一路上也不曾与我有书信来往。”
“哦。”谷雨稍稍放下了心,果然,是她多心了。
容信眼底里略过一丝不满,道:“那你又怎知我们会解除婚约?”
“这……不是国公爷答应好的吗,等眼疾治好了,回去便帮我们主持退婚。”
容信目光复杂的看向她,他想说其实让这个婚约继续下去,实在是有太多方法了,只要他想,这不过是简单到只需一句话的事。
杨谷雨是个聪明的女人,在这件事上却显得有些傻里傻气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