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封举报信据说写的很艺术,读起来却很黄很暴力,用词十分辛辣。举报者说,艺术学院本来是培养艺术家的摇篮,现在却成了罪恶的滋生地,甚至堪称温床。孩子们本来该在这里放飞的是理想,现在却成了恶梦连连的地方。
信中称,李镇道完全是一个伪君子,一个衣冠禽兽。表面上斯文儒雅,背后却有着不可告人的勾当。
宫渡在已经发黄的卷宗中看到那封信的片断,是影印件。举报者后来竟将举报信贴到了公安局门口。
可惜卷宗中这张照片,只是举报信的一小部分,而非全部。卷宗里记录的原因是,公安人员发现时,举报信就被撕成了这么一小块。
宫渡看了,不觉得是举报信,倒像是一篇很有文采的小说。
……那座小二楼在学生公寓后面,掩在一片榆树林里。以前是专门接待省上或外地来讲学或交流的艺术家的,后来改成了豪华公寓,院长李镇道住的那套临着湖,三面都有阳台。
夜色迷蒙的时候,坐在南边小阳台上,微风从湖面荡过来,拂在脸上,凉凉的,很湿润。要是面前再放一个小茶几,摆一杯法国红葡萄酒,然后听一段笛子独奏或是萨克斯,该是多么地享受。
当然,演奏的一定是艺术学院的学生,他们大多在十八九岁,有些甚至十五、六岁,正是最美的季节。演技也许差一些,但这没关系,院长李镇道会在某个时刻,站起身,轻轻走过去,给他们纠正错误。
这时候月牙儿会从茂密的榆树叶间泄下斑驳的光,月光柔和地洒在阳台上,映出两个朦胧的影子,一个年轻,健美,一个略有点老,但不失温柔。两个影子在月光下颤动着,发出些微的模糊的声音。那声音很快让湖中的蛙鸣淹没了。
大地在风中轻轻抖颤。
院长李镇道的那套豪华公寓,客厅足有一百平米,铺着暖色波斯地毯,毯子软软的,赤足踩上去,有一种如坠云层的幻觉。
李镇道常常坐在落地窗前,那儿有一张藤椅,他的眼睛微眯,带着欣赏或迷醉的色彩,手指在腿上轻轻拍打着节拍,这说明他正在欣赏一段舞蹈。
跳舞的是他从百余名学生中精心挑出的。很年轻,发育得很美。搞舞蹈的孩子就是这样,发育比别的孩子快,也比别的孩子有味。
这位男孩儿,从背影望更像是女孩儿。颀长的身姿,细腰,臀的轮廓几近完美,黑色的非常有质感的舞裤勾勒出他修长笔挺的腿,好有弹性。
李镇道心里咕嘟一下,觉得那身子像充满力度的弓,随时会从舞衣里弹出来。李镇道变换了个坐姿,做了个深呼吸。男孩做一个飞翔的动作,把整个身体打开,李镇道的目光便倏地定住,呼吸僵住了似的,有点接不上气。
他再次挪动下身子,用力抻抻腿。男孩一个飞转,整个人展开在他面前。
客厅的灯光是专门挑选的,有舞台上的效果,要是调低一些,色调是极其暖味的。
李镇道目光凝止,快要窒息了。
还好,他挺了过来。使劲咽几口涶沬,用以平静自己。但平静往往是很艰难的,李镇道做不到这点,男孩面色娇羞地闪过身,留下一大片空白。
李镇道端起茶几上的高脚杯,里面的法国红酒质地透明,摇曳出一个虚幻的影子。李镇道的兰花指微微抖颤,不过他还是坚定着,没让红酒洒出来。
呷一口红酒,李镇道全身通畅,又能坚持着看下去了。
那是一套很美的动作,加上舞者年轻健美的躯体语言,把一切都演绎在地毯上。李镇道轻轻鼓掌,以示赞赏,然后起身,走过去,在地毯上给男孩做一连串示范动作。
李镇道毕竟老了,身体的各部位不那么和谐,微微隆起的肚子也使他的舞蹈动作大打折扣,不过男孩看得很认真。学生么,哪能在老师面前造次,何况是声名显赫的院长。李镇道做完,然后让男孩再来一次,遇到走形处,他会把手伸过去,抚在男孩身上,仔细地教他。
这个时候他们的身体不可避免地要发生一些接触,一经碰到男孩的身体,李镇道全身会激流一般战栗,屋子里的空气瞬间凝固。
很压抑,要死的那种。
男孩的气息呼在李镇道脸上,很别样,很撩人。李镇道心跳剧烈加速,身体也跟着起伏,有个地方动作特别明显。接下来,他的呼吸已不叫呼吸了,手久长地搁在男孩身上,无法拿走。
这样的描述,的确不像是举报信,倒像是极力渲染着一个青涩的故事,文采虽然好,但看着让人不舒服。
根据案卷记录,举报者身份当时并未查明。公安人员做过调查,有人说举报者是艺术学院一位老师。也有人说不是,是校长李镇道的妻子。
可从案卷看,当时公安方面更相信是后者。
校长李镇道的妻子很早就发现李镇道有某方面的倾向了,为了考虑影响,她才一直忍着没说。希望李镇道哪一天能回头。可李镇道就是回不了头。
不但回不了头,反而在这条路上越走越远。以至于他们夫妻,由亲密变得疏远,再由疏远变得反目。夫妻实际上早在两年前就分居了。
李镇道的妻子是为了不让李镇道再把这些孩子伤害下去,才果断写这封举报信,希望有关方面插手,查清艺术学院这些肮脏的交易。
不知是这封信用了假名没具真名,还是信写的实在不像是举报信,总之,相关部门并没有马上出手查处,艺术学院还是一如既往的样子。
直到后来发生一件事,某天深夜,大多数人们都已睡了,这座城市一家宾馆的楼上,突然跳下一位女生。有人清晰地听见,女生还在楼顶的时候,喊出一句话:“我不想死,我想跳舞!”
话音刚落地,她就纵身跳了下来。
女生当场摔死了。案卷里有法医的证明。
死者是艺术学院舞蹈系一位女生,十六岁,面容姣好,发育惊人,身高有一米六七。
关于女生的死因,众说纷纭,案卷里也记录了一些。
调查中有人说,女生家境不好,艺术学院虽然收费不贵,但校园风气不大好,学生之间攀比风气严重。女生可能受此影响,有了心理压力。
也有人说,女生常常在夜里出去,半夜才回来。具体干什么,没人知道。
这话的暗指性很强。好在卷宗里只记录了一笔。
当然,更多的调查,指向艺术学院。似乎艺术学院真的存在举报信反映的那种问题。
可是女生跳下来时,衣服穿戴整齐,一个扣子都没解开,就连鞋子都没换,仍然穿着上学时那双鞋子。这就排斥了她在宾馆遭到性侵的可能。
法医在尸体上也没有发现有被侵犯的痕迹,甚至她的衣服上没留下可疑指纹。
最让人想不明白的是,房间里没有其他人。警察赶到时,房间的一切都摆放整齐,没被人碰过。两张床的床单,被窝都是整齐的,床上没有留下任何印记。
只有卫生间被人用过,面盆里留有水迹。蹊跷的是,面盆里没提取到有用的指纹,水笼头等上面同样也没检测到指纹。
对这家宾馆的前台进行调查时,当夜值班的两位服务员支支吾吾,前言不搭后语。先是说房间是他们接到电话后预留的,但房间门谁打开的,当夜进入房间的除女孩外,还有谁,她们表示都不知道。
后来查明,房间还真不是当天晚上登记的。这是一间长包房,钥匙在包房者手里。
包房者用的是假身份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