市公安局刑侦队档案室有当年调查此案的卷宗,详细记录了调查过程。
此案当年是由刑侦支队副支队长钟好直接负责的。
顺着检举信的内容,还有从其他渠道摸到的一些线索,钟好他们很快查实,艺术学院确实不干净,存在向社会输送女生的问题。
具体流程是,先由班主任或是个别专业课老师物色好那些家庭条件差,本人条件又好,且有点小小虚荣心的女孩子,然后给她们洗脑,然后再带她们到酒城或是歌舞厅去“体验”生活。
“体验”的目的有两个,一是借机观察这些女生的虚荣程度,判定她们是不是见钱眼就开的角。二是让她们感受到k歌房或酒吧那种光怪陆离虚幻缥缈的生活,等于是给她们开眼界。
这个过程走完之后,就能确定这些女生是安全的,是可以输送出去的。
然后就有专门的人将这些女孩带出去,交给另一条线上的人。至于这些女孩最终被带到什么地方,去陪谁,就不知道了。
这是秘密。
也是钟好他们一心要查到的黑幕。
资料显示,就在钟好他们侦查女孩跳楼案时,又有一对家长报警,说他们的女儿王橙找不到了。
王橙是艺术学院新招的女生,读的专业是服装设计。跟王橙一并失踪的,还有同宿舍另一位叫李衿衿的女生,两人年龄都是十六岁。初中毕业后招进艺术学院。
王橙的父母是一对工人,父亲在汽修厂,母亲在服装厂。两人都在三年前下岗,目前在县城开着一家小卖部。
李衿衿的家庭情况相对好一点,父亲是一名医生,母亲是一家小企业的会计。
寻找两个女孩的过程中,钟好他们发现了一个叫“刚子”的年轻人。两个女孩被学校有关人员带出去后,交给了这位“刚子”。
而据那家宾馆的前台辩认,“刚子”就是那位长期包房的“老板”。
警方怀疑,这位“刚子”就是中间人,是搭在校方和另一股势力中间的一座桥。
接下来,钟好他们的注意力就集中到了刚子身上。
刚子很年轻,调查的时候他才二十出头。这家伙没有正当职业,最早在医院当过搬尸工,也在库房干过库管员,还在酒城干过调酒师,心情好的时候,还客串吹过萨克斯。
据说他有一首非常拿手的曲子,自创的,叫《断桥》。吹的如泣如诉,十分悲凉,能将人的魂魄勾走。
后来他不在酒城干了,因为那时候的酒城不像现在的酒吧,远没现在这么文明也没这么火。说白了就是供客人们喝廉价啤酒撒酒疯的一个地方。
那时候火的是卡啦ok厅,有面子的也是卡啦ok厅。当地人都叫它卡厅,里面不只是唱歌喝酒,还有坐台小姐。
刚子又去了卡厅,在里面当服务生的头。
这小子心狠手辣。卡厅当服务生期间,跟人打过几架。一次是几个醉酒的小混混来唱歌,开了包房,要了小姐,结帐时却不给小姐买台费。说他们没碰过小姐,既没跳舞也没干别的,还嫌小姐喝了他们那么多啤酒。
争来争去,刚子就出手了。他抓起垃圾筐里的啤酒瓶,没等几个小混混反应过,乒乒乓乓十几下,一堆啤酒瓶没了,几个混混头上各挨了三、五下。有的冒出了血,有的虽没冒血,但也捂着头上的大包嗷嗷嚎叫起来。
“买不买?”刚子问领头的。
领头的还不服气,大约是还没挨够,硬撑着犟了一句:“我没摸她没碰她干嘛要买,讲不讲道理啊?”
刚子一把抓过一位个矮的小姐,猛地推到说话者面前:“今天让你摸,要是不把她摸爽,这门你休想出。”说完,又抄起一酒瓶。“嘭”一声,碎了。
这次他抄的是没开的啤酒。那小子头上立刻冒起了血浆,是啤酒跟血的混合物。
“买不买?”刚子又问一句,手同时伸向第二个啤酒瓶。
领头的一看遇上玩命的了,吓得脸如死灰。
“买,我买还不行吗?”他还算识相,掏出一堆票子,颤颤地递向了吧台。
买了单,刚子一把搂过领头的:“早这样不就没事了,这次没让哥几个摸好,明天来,明天重新给哥几个换一批小姐,一定要来啊,我在这等着哥几个。”领头的买了单,本还想仗着酒劲说几句让刚子等着之类的话。一听刚子主动邀请,吓得魂都没了,掉过身子就逃。
还有一次更狠,刚子把市里某机关的两位科长给打了,打的两位科长跪地求饶。
那两家伙一晚上的折腾着换小姐,派进去哪个都过不了十分钟,就嚷嚷着要换。刚子起先还有耐性,人家是科长,惹不起啊。
换着换着,刚子的脾气换上来了。一脚踹开门,顺手提起沙发上坐着的一位科长说:“是不是专门跑来找事的?”
科长起先嘴还硬,说小姐服务不好。刚子狠狠地拽了一下科长衣领,他的手劲好大,衣领在他手里变成了一根绳索,科长快要吸不上气了。
“想要啥服务,说。脱都给你脱了,还要怎么个服务,你当这是妓院啊?”说着,左手照准科长的裆部狠劲地捏了一把,捏得科长眼珠子都要憋出来了。
“轻点。”科长叫唤。
“信不信今晚我把你废了?”刚子又用劲捏了一把,科长疼得叫不出声了。整个人像是一条干鱼。
那晚两位科长不只是挨了打,还把所有小姐的台费都给买了。只要派进去的,不管几分钟,全买。
买了单后科长威胁:“让你狠,看你能狠得过明天不,也不打听打听,我们是干什么的?”
刚子猛又过去,一把搂住说话的这位脖子,说是搂,其实是用力卡住:“早就打听好了,不就是教育局吗,你是招生办的,他呢,财务科的。跑这种地方说身份,是不是吃错药了?”
两个一听话不妙,吓得不敢吱声了。刚子还不甘心,冲小姐招招手,过来两位坐陪小姐,刚子指着科长鼻子说:“信不信明天就让她二位找到你单位去,你把她们肚子搞大了,你要不方便呢,就让她们去问你们局长,问你们老婆也行,肚子大了总得有个说法是不是?”
“别,别。”
二位只想着自己是科长,这世界只有他们狠,没想遇到比他们更狠的。当场就当起了孙子,脸色惨白地说:“认栽,我们认栽。这事到此为止,我们买单走人。”
“不行,她们肚里的孩子怎么办,这事得说清楚。”刚子耍上横了,索性一不做二不休,露出一副流氓相。
这年头,谁能玩得过流氓?那晚二位科长除买了单,还每个小姐发了二百的小费,好说歹说,就差给刚子跪下磕头了。刚子也觉折腾够了,才放他们走。
本来顺着刚子这条线,完全有可能查出新的线索。可是就在这关键时刻,上面突然叫停。要钟好他们全线退出,再也不能提女学生这件事。
紧跟着,艺术学院还有银河方面展开了声势浩大的危急公关活动。
也就是说,那年的调查,仅仅到发现刚子为止。
要说那年的公关,是很成功的。
院长李镇道先是摆出非常低的姿态,向社会各界公开致歉。
李镇道道歉并不是承认信中检举的是事实,他避开信中罗列的内容不谈,只谈艺术学院的办学方向。说由于轻视了学院的道德教育,只顾着抓成绩,抓业务教育,结果让艺术学院迷失了方向。
然后,李镇道就各种表态,各种演讲。居然真还就把风头给扭转了。人们很快便淡忘了那件事,大家开始欣赏李镇道,被他的演讲鼓舞,没有人再去想举报信的内容,也没人将他跟举报信中那个道貌岸然的伪君子联系起来。
人们看到的,是一个谈吐不凡充满着理想和情怀,对学生认真负责,对学校严格管理,并力争再上一个新台阶的好院长。
谁知就在演讲快要结束时,出事了。
出事地点是海东省最为著名的高等学府海大,李镇道在海大一共搞过两场演讲,第一场很成功,赢得了不少掌声。第二场要说也算成功,毕竟是他最后一场演讲,所以他发挥得非常好。
问题出在跟学生的互动环节。李镇道没想到,他刚讲完,就让海大法学院一个叫宫渡的学生给质问住了。
那个宫渡毫不留情地将话题捅到了女学生上,而且质问李镇道,他是不是幕后黑手?
李镇道方寸大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