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瓶的自我修养!
老实说,即便是在周梓夜坐在她对面,用表面风轻云淡、实则言有所指地诉说着她同顾泽地过往的时候,初初都不曾有一刻怀疑顾泽喜欢的人,是自己。
喜欢这样的感情,或许有时轻如薄雾,软绵绵的落在身上,旁人看不到,自己却能真真切切的察觉出其中的温暖缱绻。
所以从理智层面上讲,为一个不知真假不明角度的拍摄和新闻生气,是件挺可笑的事。
初初手指一划,关闭了ipad上正播放的娱乐新闻。
而电话那端的申桓听不到初初的回应,已然连续“喂”了几声,又问:“是信号不好么?能听到吗?”
初初回过神,道:“我一会儿再看邮件,谢谢你了。”
申桓作为一个律师,察言观色是基本技能,此时听出她的心不在焉,虽不明所以,却也明白该少问少说的道理,于是果断地道了声不用客气,便挂了电话。
初初在一室沉寂中走到桌边,从包里拿出自己的kair,打开了邮箱。
申桓发来的资料很多,她略略一扫,觉得不像是调查报告,倒如同一本包含了爱恨情仇的小说:起承转合一个不少,细细讲了张鹭女士同沈青的纠葛。
比如他们高中时候就因为不合,多次发生过冲突,不过结果往往是家境优越的沈青占了上风。又比如班上不少人都知道,他们当初曾喜欢上同一个男生,而那个男生偏偏在毕业后跟沈青私奔了。还比如张鹭在沈青回来后还专程找过她,却没想到沈青放了她的鸽子,从头到尾面都没露。
文件最后还提到,张鹭在嫁人后,虽然也算是生活一帆风顺,但一直没放下对沈青的怨恨,故而一早联系了医院里的人,试图在沈青生产后将孩子换出来。然而基于沈初初父亲的安排,换孩子的人被发现了,也没人告诉沈青,结果自然是不了了之。
初初看完后叹了一口气,心道,电视剧里的家庭伦理剧都没这么狗血,生活果然高于艺术,比艺术艰难多了。
下一秒,来化妆间找她的john刚推开门,正巧透过巨大的镜子看到初初的神色,不禁问:“你怎么了?看起来像是……怎么讲,像没吃到心心念念的鸡腿似的,有点落寞。”
初初合上笔记本,一板正经地问他:“诶你说,喜欢给人找麻烦这种事,跟遗传有关系吗?”
john显然没听懂:“……”
初初偏头思索了一阵,又问:“看来这个问题以你的智商答不了,那换一个,你说,你在什么情况下会欺骗你的女,哦不,男朋友呢?”
john这回听明白了,他看着初初,露出了一个怨念的表情:“首先,我得有个男朋友。”
初初:“……”
当天下午,初初开车开得有点野。
她学车是拍戏需要。
女法医徐筱称得上精通十八般武艺,能在实验室里戴着手套握着手术刀淡定解剖,能穿着礼服裙踩着高跟鞋假装人质跟歹徒谈判,能让家里的一只金毛一只苏格兰折耳猫和平相处窝在她脚下陪她看书,也能开着吉普车在男主角需要她的时候一路漂移。
基于此,导演在听说初初从小到大只有碰碰车经验之后,大手一挥:“学车去!”
林姐听了倒很是欣慰:“可以考虑汽车代言了。”
初初还没来及的发言,就被带到了距离片场不算太远的一个看起来荒无人烟的驾校,跟着络腮胡子大叔学起了开车。
不过令所有人都没想到的是,她学的很快。摸方向盘、挂档、踩油门、加速或减速,一系列动作行云流水,仿佛开车对于她来说,不但没有丝毫负担感,倒像是与生俱来就会的技能。
剧组一个场务小姑娘时常被导演派来看初初的进度,每每都被她开车的样子帅一脸:“我总算知道为什么粉丝们叫她初哥了,这种又美又帅的感觉实在是太太太太迷人了!”
john对此很是不解:“我见过的女汉子们大都败在了学车面前,怎么你简直就像开了挂,有种能跳过木马跨过栏杆爬过泥潭破过重重障碍的即视感呢?”
教练很实诚地分析:“开车就重要的是大胆,不怵它,就容易很多。我看沈初初这点做的挺好。”
初初被说的不好意思,只好谦虚道:“或许碰碰车玩得好。”
john突然觉得有点担心帝都所有开车的上班族。
因为已然学了一段时间,且是集中训练,初初开起车来已然有模有样,让教练与导演深感欣慰。
前者表示自己教了不少女徒弟,初初是其中最漂亮且是唯一一个从来没把油门当刹车的。另一个则觉得,能省下一个替身的钱并且不用考虑“如何拍摄一个不会开车的女主角漂移且不会穿帮”的问题,实在是很省心。
即便如此,看着她面无表情越开越快的模样,没看到新闻的john还是有点奇怪:“这姑娘怎么看起来心情不好,难道是顾影帝跟喻总跑了?”
他正奇怪,初初的手机响了。
伴随着葫芦娃铃声的是屏幕上硕大的字[我家影帝],以及顾泽帅得令人窒息的半侧脸。john仰头捂脸:“猝不及防就被秀了一脸,这朋友真是没法做了。”
转过头,却发现初初早就开得没影了。
他叹了一口气,接起电话,不等对方说话就先自报家门:“你好,这里是沈初初的助理john,她现在在开车,请问有什么事?如果是秀恩爱的话就请挂断谢谢!”
顾泽的声音似乎有些疲惫:“john,别让初初看新闻。”
john疑惑地“啊?”了一声。
顾泽简略地道:“都是不实的报道,林姐已经在处理了,我晚点再打过来。”
john迷糊地“啊!”了一声。
电话断了。
等初初从车上下来,john立刻小跑上前把水递给她,同时语速极快地说:“刚顾泽让我跟你说,新闻里都是胡说八道你千万不要相信。”
“哦,”初初回应,又问:“你怎么知道我看了?”
john翻了个白眼:“你是不是没照镜子?你现在的表情好像要去毁灭世界。”
初初:“有这么可怕?”
john:“这不重要,重要的是新闻里到底说些什么?顾泽真跟喻总跑了?”
“……”
良久,初初把空了的水杯放进john拎着的环保袋里,语气平静地说:“其实我也没相信新闻里的那些,就是有点奇怪,他为什么要骗我说他昨晚在拍戏。与朋友聚会,并不是什么值得隐瞒的大事,哪怕这个聚会里有个对他虎视眈眈的妹子,且这个妹子还是个颇有才华的美女,我也不会不懂事的让他推掉不是?”
john点头:“你是不会。”
初初:“对吧!”
john:“你只会连夜坐飞机赶到他身边跟他一起去见那个颇有才华的美女而已。”
初初严肃道:“很有道理。”
john把手机递给她,道:“喏,我觉得你可以给顾影帝回个电话。”
初初把电话找出来,对着屏幕犹豫。
john又突然想起来什么,说:“刚才电话被挂断的时候我貌似听到一句话,但是又觉得可能是幻听什么的。”
初初挑眉。
“好像有个女的问他,谁是病人家属什么的。我没听全,电话就断了。”
初初立刻按下了拨出键。
十几秒后,她拧着眉道:“无人接听。”
*
顾泽醒来时正是倾辉引暮色的傍晚,暖橘色的日光透过窗户洒在床单上,带出一片昂有暖意的弧度。
他动了动,发现肩膀因为睡在沙发上的关系很是酸痛,于是便伸手去揉了揉。这样的动作引得原本盖在他身上的薄毯默然滑落,轻轻落到地上,悄无声息。
躺在距离他不远处床上的女生仍旧未醒,手背上插着针头,细细的管子通到吊瓶上,因阳光的关系像是暖红色。
顾泽捏了捏眉心,还没来得及完全清醒,搁在桌边的手机屏幕忽然亮起——来电显示是喻子城。
“梓夜醒了么?”那边问。
顾泽敛眉:“没有。”
喻子城几不可闻地叹了口气:“新闻我看了,兄弟对不住你。”
顾泽沉默了片刻,道:“闹得很大?”
“毕竟你跟沈初初现在都风头正盛,记者巴不得你俩赶紧来一出情变什么的,好有素材可写。”喻子城道:“这事你该很习惯了。”
顾泽不想继续这个话题,转而道:“点滴要完了,我去叫护士。”
说完就挂了电话。
临出房间前,他又转头看了一眼病床,周梓夜穿着医院蓝白的病号服,正安静地躺着,脸色苍白,像是不知道何时才能醒来。
如同那天晚上她突然晕倒的模样。
其实顾泽并未同初初说谎。
那晚他原本要在晚上拍摄一只广告,所有道具和场地都在下午就已准备就绪,结果喻子城突然跑来片场,说是有件要事须他帮忙。
顾泽有些惊讶,两人从大学起就是室友兼朋友,而这么些年来,他第一次从喻子城口中听到“要事”二字,实在难以想象对于这位当初专业必修课期末考试都睡过了的人,到底什么才是要紧。
且令顾泽更没想到的是,喻少爷明目张胆让他跷班的底气也很足:这支广告的导演是他父亲的好友。导演对于老友儿子的请求不好推脱,故而和颜悦色地与顾泽道:“还有些细节没有准备好,明晚再拍吧。”
于是当天晚上,顾泽就出现在了帝都的繁华地区。
而如此反科学的原因不过喻子城所谓的要紧事,是他想为郑琳琳买一套价值高、颜值高且有品位还不与他人重复的首饰,以便向她对上次隐瞒自己是个水产商人的事情道歉。
这件事对于喻子城来说不但要紧,还颇有难度,于是他思前想后,觉得一个人做这件事很有难度,只好叫上了他朋友中品味最好的周梓夜。
而周梓夜刚回国,工作繁重又忙于人际交往,每天毫无闲暇,紧张的时候得恨不得把自己当作八个人用,所以被喻子城问起后不好直接拒绝,只好搪塞了一句“顾泽去我就去”。
却不想喻少爷从来任性,二话不说就把顾泽从舟州拖回了帝都。
而此时,叫了护士换点滴的顾泽看着手机上来自初初的未接电话,突然想起了多年前自己看过的一部电影。里面有一段话说,我们的生活中总有各式各样的偶然,比如一个人出门忘了钥匙,或者司机在半路停下来买了咖啡,这样的偶然只要有一个没有发生,我们的生活就不该是现在这个模样。然而现实却是,很多时候我们都活在了即将发生冲撞的轨道上,且浑然不知。它像是意外发生,又仿佛蓄谋已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