苗易用手腕撑着侧脸，车窗外，流动的景观跑马灯一样飞快变换。
“用上结界了是吗？怪不得敢在城市里动手，看来是早有准备。”
他眯着眼睛低声喃喃。
在《天魔覆灭》的世界观里，结界是一种非常昂贵且稀少的消耗品，青山不倒和一些世家掌握了绝大多数货源，很少能在市面上看到流通的结界。
这种情况在国外也一样。
究其原因很简单，因为结界只有超凡级以上的空间科神通者才有能力制作，且需要用到特殊的制作手法，这种手法一般都是不传之秘。
不同的手法，不同的异神通，所制造的结界效果和能力也各有不同。
就比如袁麒用的结界就是最基础的遮掩结界，范围不大，能够抵挡最高超凡级中段的攻击，但缺点是隐蔽性较差，并且不够稳定。
同级别的空间科神通者可以清晰感知到结界的存在，只需要轻轻撩拨一下空间就能破解结界。
其实苗易也能办到自己建造结界，而且品质绝对比袁麒现在用的要好。
时空之门在整个空间科中都属于最顶级的异神通，只不过上限高，下限却也很低。
上限高指的是时空之门的规格高，优先级高，空间性能优越。
实力越是变强，苗易就越能感觉到，这个异神通或许在未来会成为他穿梭星际，虫洞级别的手段。
而下限低则在于其恐怖的开发难度，以及普通人难以承担的异神能消耗量。
若是空间天赋再差些，觉醒时空之门就和抽奖抽到个废神通没什么区别。
当然，这些对于开挂的苗易来说都不是事。
此时，他的分身正藏匿在暗处，窥视着结界内部二人的战斗。
战局很乐观，当初苗易送给姚云的外挂终于有了作用，不过意料之外的是，在不陷入暴走的情况下，面具居然起到了和他的人格转换相似的效果。
能很明显看出，戴上面具后的姚云变得更冷酷、更果断，更聪明，同时，也更会装逼了。
就好像，换了个人似的。
苗易甚至在这样的姚云身上看出了原著主角的影子。
不，和人格转换还是有不同的，这种状态，更像是将姚云原本性格中的某几个特质放大了。
只是简单的改变，就让他的战斗力呈几何程度提升，甚至在面对超凡级的对手时都能游刃有余。
破灭星的强大在这一刻发挥得淋漓尽致，单单磁场操控这一点就完克袁麒的电磁应用，于是，结界内发生了让人惊掉大牙的一幕。
凡间级吊打超凡级！
“也不知道这算是好事还是坏事……”
苗易低垂着眼帘，幽幽地叹了口气。
姚云总算争气了一回，他却并未感到高兴。
因为，他看到了更深层次的东西。
从苗易穿越以来，改变最大的剧情莫过于系统的转让，或者说主角的变更。
虽然姚云之前的表现格外拉胯，但他自始至终都是个独立的人格，有自己的行动准则，自己的思想，自己的喜怒哀乐。
最关键的是，他有一颗想变强的心。
人总是不完美的，所谓成长，就是一个漫长有趣的补完过程。
苗易等得起，他知道，总有一天，姚云可以成长为那个独当一面，顶天立地的主角。
但当姚云变得不再像姚云，更像苗易峰的时候，一切就都不一样了。
这是否意味着，抑制力在缓慢地修正被他改变的剧情，让故事线重回最初的模样？
若姚云彻底沦落为苗易峰的替代品，他还是从前那个一脸憨憨样的小弟收集狂魔吗？
轮回的力量，或许已经开始行动了!
那是历史的车轮，铁打的轴承，一旦滚动起来便宛如淹没世界的海啸，真的有生物能在这场轮回的风暴中反抗，甚至逆转吗？
苗易心里没底，即使他已经被认定为是打破轮回的唯一人选。
像他这样咸鱼的人，怎么也不像是能扛起拯救世界大旗的英雄。
“唉！太难了！”
他垂头丧气。
“怎么了，小伙子？”司机师傅通过后视镜看到苗易愁眉苦脸的表情，鼓励道：“年轻人不管遇到什么不顺心的事都不要唉声叹气啊！”
不管是哪座城市的的哥都是那么健谈，他们仿佛比世界上最会装深沉的流浪诗人还要能言会道，是最古道热肠的心理学家。
苗易愣了愣，苦笑着摇摇头，“师傅，你遇到过超出自己能力范围却不得不去做的事情吗？”
司机想了想，“既然超出自己的能力范围，那为嘛还要做？”
“非做不可！这个世界上只有你能做得到！”
苗易认真地说：“如果不去做，会导致非常非常严重的后果！”
“哪有什么事是非你不可的啊？”司机哈哈大笑，“这世上开车的人有很多，有车的人也很多，少了一个开车的，工厂也不会因此停止生产汽车。”
“地球少了谁都照常旋转！”
“这不一样！”
苗易拍了拍车垫子，像个固执的小孩。
“怎么？不去做那件事，地球还能爆炸不成？”司机对着后视镜挤眉弄眼，“人呐，活好自己最重要，谁管地球爆不爆炸啊？”
苗易呼吸一窒，他能怎么说，后果比地球爆炸严重多了？
鬼信！
“可是……”司机停下车，等待前方的红灯，“如果这个世界上有什么事情是只有一个人能做到的……”
他歪过头看苗易，黝黑发皱的脸上绽放出质朴灿烂的笑容。
“这不恰好说明你就是那个最有能力去完成这件事的人吗？”
“为嘛要担心自己不行？”
“我……”
苗易看着那双闪闪发光的眼睛，反驳的话堵在喉咙里说不出来。
“想嘛呢，小伙子？”
过了会儿，司机掰动档位启动汽车，“大哥我虽然没念过啥书，但活那么大岁数，多少还是懂点儿道理的！”
“人生不如意之事十之八九，再不珍惜剩下十之一二，这日子还有没有盼头了？”
“人呐，总要学会向前看滴！”
“……”
“是……这样吗？”
苗易身为一名作者，最能说会道的人，竟然被一个文化水平不高的司机师傅给说迷糊了。
“不是吗？”
司机反问。
“是吧……”
深吸了一口气，苗易的脸上露出微笑。
他睡服了自己。
仿佛心中压着的大石头轰然倒塌，不是那块石头没了，碎了，而是苗易不肯背了。
爱谁谁背去！
丫的，拯救个der的世界！
好不容易穿越一次，我还没玩够呢！好不容易当一回狗大户，我还没腐败奢靡呢！好不容易有了超能力，我还没潇洒装逼呢！
一直秉承着自私自利人设的某人终于意识到，想要随心所欲地活下去，就不能再硬塞个沉甸甸的理由去压迫自己的本能了。
“是啊，人，总要学会向前看的。”
车外风景变换，夕阳垂落，最后一缕艳红橙红赤红的余晖从有些泥泞的车窗玻璃上透进来，斜斜地打在苗易的侧脸。
前方，那半颗火红的太阳从地平线上缓慢消失。
很慢，很慢很慢……
就好像这辆小小的出租车正不自量力地追赶太阳的尊贵。
“决定了！”
苗易突然大叫一声，吓得司机师傅差点没一脚急刹飞出去。
“giao！小伙子吼辣么大声干啥嘞？”
“从今天开始，做个业余救世主，职业乐子人！”
“撒子？”
“没撒子，就是觉得，地球爆炸好像跟我也没啥关系，要是顺手的话，尝试着救一下吧，不顺手就算咯！”
苗易咧开嘴角。
“谢了，老哥！”
“奥，不客气。”
……
“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
“死啊！你给我死啊！你为什么不死啊！”
两个狂暴的身影在黑暗空间中激情互殴，拳头与拳头每撞击一下就会发出地动山摇的响声，挥动的音爆擦着耳膜划过，让人大脑晕眩。
密密麻麻的弯曲的卷刃铺满大地，折断的柄和银色的刀身随处可见。
两人的脚下是钢铁的丛林，每走一步就会发出稀里哗啦的脆响。
袁麒双手鲜血淋漓，他怎么都没想到事情会发展到这个地步。
自己不仅没轻易抹杀这个只不过凡间级初段的小孩，反而被那诡异的异神通压制了操纵磁力的能力，最后两人不得不拖到异神能耗尽，靠着身体决一死战的地步。
虽然依靠丽华面，姚云的身体素质和精神力飙升了不少，但他的异神能毕竟还停留在凡间级初段的水平，强行阻隔袁麒的电磁应用并反向操控所需要的消耗超乎他的想象。
这场战斗已经持续了半个多小时，能逼迫对方进入白刃战，已经是相当不易了。
而白刃，恰好是姚云的强项！
他的星力本就可以加强肉体，再戴上面具，体质无限接近超凡。
更何况袁麒也不是近战的好手，他的进攻毫无章法可言，基本上就是凭借超凡者的身体素质胡乱挥拳。
不过即便如此，他的每一击都有数吨重的压强，姚云现在是攻高防低的选手，只能通过泄力的手段抵挡，招架不能出丝毫差错，不然极有可能被一拳ko！
这一战，仍然艰险万分。
“快死啊！！！”
袁麒愤怒地大吼，双手合捏成一柄厚重的铁锤，对着姚云当头砸下。
姚云的脸上，赤鬼面具闪过一抹透亮的红光。
他无比冷静，越是冷静的人，越是清晰地知道在战斗中该做出什么样的回应最合适。
冷静的他确有几分苗易峰的赶脚，泰山崩于前而不色变，换作以前的姚云，肯定会二楞楞地架起胳膊抵挡。
那样做的后果只有一个。
双臂顷刻间被抱拳锤砸成骨折，连带着他的脑子一起崩成渣子！
但现在，他清楚，挡不了的攻击，躲开就是了！
这一锤虽然来势凶猛，攻击力惊人，但相应的，速度也同样缓慢。
因为手臂抬起来再往下落是个蓄力的动作，众所众知，蓄力是蓝霸体，只能用红霸体的振刀……
额，不好意思，串台了，空手的蓝霸体是振不了刀的。
不，不需要躲！
面具后的双瞳左右来回移动，姚云第一时间找到了袁麒的破绽。
从腋下到腹部，全是死穴！
还有……
“啊！！！”
两只手合在一起的巨大拳头势不可挡，下坠的风向后撕扯，拉出宛如实质的气流。
姚云脚下一滑，将身子侧开，铁锤堪堪从胸前划过，劲风直接将衣服撕开，只是浅浅蹭了一下，就刮出一道深深的血痕。
姚云来不及吃痛，他知道，这个时候自己的动作不能有任何变形。
因为，这是他绝杀的唯一机会！
袁麒信心满满的一击落空，脸上露出了惊愕的表情，但身子已经在惯性的作用下扑了出去，后背完全暴露在姚云的视野中。
“就是现在！”
左臂抬肘，凸起的鹅鼻骨好像一把神剑，锋利异常。
这是人身上攻击力最强的部位之一，杀人，亦如杀鸡！
“喝！”
下落的肘击轰然砸在袁麒的背脊，姚云押上全身的力气，可怕的冲击力甚至可以洞穿大地！
他突然想起苗易，在他的印象中，能把身体的每一分都运用到完美无瑕，将近战的暴力美学发挥到极致的，只此一人！
现在，他终于知道，原来这种拳拳到肉，完全不借助异神通，只靠骨头和皮肉就把对手轰杀至渣的感觉是多么的酣畅淋漓！
“咔嚓！”
骨头碎裂的声音十分刺耳。
也十分动听。
“噗！”
袁麒猛地喷出一口鲜血，血液在面前的空气狂飙，犹如飞射的冰碴子。
还不等他的身体在重压下倒塌，姚云的另一只手动了。
他翘起一根大拇指，手臂化为流光，赤红星力将其包裹，炙热得仿佛地底深处的岩浆凝结成固态。
“不……”
人在死前，感知时间的变化会异常缓慢，他能充分地体会到死亡是如此逼近，而自己又是如此无力。
那根不到五厘米长的大拇指修剪得干净整洁，但在袁麒眼中，那是地狱魔王头顶扎起的狰狞犄角！
口齿满是血腥味，袁麒的腰已经断了。
只是肌肉神经在这短暂的时间里没有反应过来，疼痛也未完全袭来，但这已经让他撕心裂肺。
“不……”
大拇指距离脖颈还剩下最后不到20公分。
他恐惧地大叫，但时间拉长后，连求饶的话都那么苍白。
“不！”
“噗嗤——”
“……杀……我……”
他终于吐出最后两个字，可惜，为时已晚。
当然，就算他及时说完，姚云也不见得会手下留情。
喉咙被直接捅穿，支气管和大动脉瞬间撕裂，汹涌澎湃的鲜血被那根拇指堵在喉咙里喷不出来。
姚云残忍地扭动大拇指，确保自己将他彻底杀死，才像拔酒塞子一样把手指拧出来。
袁麒的脖子上，留下一个可怖骇人的血洞。
就算是超凡者，也不可能在这样致命的伤势下存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