悬游大师的精神状态……似乎也不像是很稳定的样子。
悬游道人此番癫狂模样, 不仅震撼到了谢挽幽,还让没见过世面的幼崽也受到了惊吓, 一溜烟拱进了封燃昼的衣袖里。
好可怕的怪叔叔!
悬游道人似乎也看到幼崽被自己吓得慌不择路找地方藏身的样子,脸上癫狂神色稍滞, 终于意识到自己刚才的行为有多不符合他天阶炼丹师的高端身份。
他清咳一声, 勉强收敛起面上狰狞神色, 重新恢复了威严端庄,转过身,背对着谢挽幽淡声道:“你之前拜了沈青霜为师,这不要紧, 只要你脱离碧霄丹宗,转投本座门下,本座可以既往不咎。”
谢挽幽却是摇头:“晚辈恕难从命, 师尊于我有再造之恩,我若背弃他, 与那些忘恩负义的小人何异?”
悬游道人握紧拳头,气极反笑:“好啊!就他沈青霜是好人,随便就能用恩情套住一个衷心耿耿的徒弟,是我这个恶人不配了呗!”
“既然如此,那就别怪本座来硬的了!”
悬游道人缓缓说完这句话,便转过身,冷冷看向谢挽幽。
这是求而不得……要黑化了?
谢挽幽火速躲到封燃昼身后,探出半个脑袋道:“悬游大师,我们有话好好说!动手就太伤感情了!”
“动手?”悬游道人负手哼笑:“要对付你,何需到动手的地步。”
他伸手一指地上那封被踩了几脚的信,倨傲地扬起下巴:“听沈青霜说,你需要本座护送你去魔域里的某个地方?”
悬游道人勾唇道:“当本座的徒弟,本座才送你去——否则免谈!”
“那个地方应该对你们很重要吧,不然沈青霜那老货也不至于让你冒着危险进魔域,”悬游道人抱臂,对躲在封燃昼身后的谢挽幽邪恶微笑:“怎么样,你可得想清楚了,是白跑一趟——还是拜我为师。”
“……”谢挽幽尴尬道:“可是悬游大师,我已经去过那个地方了。”
悬游道人:“?”
悬游道人不死心道:“不当我徒弟,你们今天就别想出这扇门!”
封燃昼似笑非笑道:“你大可试试看,究竟是谁会出不了这扇门。”
他一出声,悬游道人便将目光转到了他的身上,眉宇间浮现出几分忌惮。
这小子深藏不露,不知是何境界,如若真与他交手,自己恐怕讨不得好……
威逼不行,只能利诱了,悬游道人一件件掏出高阶阵法、珍藏典籍、防御法宝,得意地展示给谢挽幽看:“拜我为师,这些以后都是你的!”
谢挽幽轻咳一声,给悬游道人看自己乾坤袋里的东西:“师尊已经给过我了。”
“啊啊啊可恶!”悬游道人抓狂了,愤愤道:“那我不拆散你们——我加入你们,这总行吧!”
听到这番过于抓马的超前言论,谢挽幽嘴角一抽,整个人都麻了:“……这可能要问过我师尊的意见。”
“……”
悬游道人终于泄了气,萎靡不振地坐回了他的太师椅,仰天长叹:“你们来到这里,难道就没有丝毫所求吗?难道就完全没有世俗的欲望吗?”怎么能半点挖墙脚的机会都不给他!
说起正事,谢挽幽马上打起精神:“有的,我们今天拜访悬游大师,确实是有一件事想要麻烦您。”
悬游道人眼前一亮,猛然站起身,撑着桌子前倾道:“快说来听听!”
见悬游道人对此事感兴趣,谢挽幽这才从封燃昼身后走出,与他对视一眼,从袖中取出一个小瓷瓶,呈到了悬游道人的桌上:“晚辈今日来无恨谷,其实是想让悬游大师看一看这个丹药。”
“看丹药?这丹药怎么了?”悬游道人不以为然地拔开瓶塞,口中嘲笑道:“看来沈青霜他不行啊,连丹药都没让你认全,怎么敢教人的?”
他一边嘲讽着,一边倒出瓶中朱褐色丹药,捏在手里打量一番,眼中渐渐浮现出几分疑惑。
他又将这丹药放在鼻下细嗅,闭目感知片刻,眉头渐渐蹙了起来。
他一皱眉,谢挽幽的心就提了起来:“悬游大师,您认得这种丹药吗?”
“……好吧,是我错怪沈青霜了,”悬游道人打量着这枚丹药,不情不愿地认了输:“无怪你不认识,这似乎是一种新的丹药,所用药材也颇为奇特。”
见悬游道人对丹药中所用药材一闻便知,谢挽幽不由微惊。
直到此时,谢挽幽才直观地感受到,天阶炼丹师对于药材的惊人敏锐度。
这枚丹药便是能缓解血脉相斥的丹药,如果能解析出其中所用的所有药材,那么无论是复刻还是改进,对于治疗血脉相斥之病来说,都有极大的用处。
谢挽幽心念微动,崇敬道:“悬游大师,您知道这里面用了什么药材吗?”
“那是自然,本座的鼻子最是灵敏,丹药里有什么药材,本座一闻便知。”悬游道人颇为自得地往后一靠,微抬下巴:“你算是找对人了,里面有几味药材只在魔域生长,沈青霜没在魔域游历过,不像本座这般见多识广,就算你去问他,他也必定是认不出来的。”
谢挽幽满眼期待:“那悬游大师,那些药材是……”
悬游道人邪恶低语:“想知道?拜本座为师,本座就告诉你。”
怎么又绕回到这件事上了,谢挽幽有点头疼:“大师,这个真不行……”
又一次被拒绝,悬游道人十分不甘心地捶桌,扭曲着一张俊脸咬牙切齿道:“好倔的女娃!”
谢挽幽试着道:“悬游大师若有其他的条件,我们都可以谈的。”
“跟我谈条件?”悬游道人眯着眼打量了她一番,眼珠一转,像是想到什么,眼角眉梢流露出几分狡黠。
他重新站直,口中却是变了个话术:“罢了,看在沈青霜与本座勉强有点交情的份上,这些魔域药材的名称,本座也不是不可以告诉你。”
封燃昼对悬游道人有几分了解,因此并不相信他会如此轻易地松口,伸手按住要上前的谢挽幽:“没有条件?”
“没有条件,”悬游道人敛起衣角,行至谢挽幽面前,倒是像真的为她着想似的,和颜悦色地问:“挽幽啊,你问这丹药所用的药材,是不是想让你师尊将它复刻出来?”
谢挽幽谨慎答道:“是的。”
“那可不太妙,”悬游道人正色道:“有几味药材十分不易保存,一旦被采摘下来,十天内就会完全失去药性,因此本座手头没有现货,你如果想要,就得跟本座一起去摘,你可愿意?”
封燃昼闻言,不由微微蹙眉,觉得这老东西就是在诓骗谢挽幽,正要开口质疑,却听身边的谢挽幽毫不犹豫道:“愿意!”
封燃昼不赞同地看向谢挽幽,谢挽幽小幅度地摇头。
“年纪轻轻,胆子倒是挺大,”悬游道人绕着谢挽幽走了一圈,语气阴森地恐吓道:“那些地方几乎都是险地,你不怕吗?提前跟你说,本座可不会帮你摘药草,只会告诉你去哪里摘,怎么摘,以及如何对付那里的危险生物,想得到药草,只能靠你自己。”
“而且——”悬游道人抬头一指封燃昼:“这小子不能与你同去,也不能出手帮你,一定得你自己去。”
见封燃昼面色冷了下来,悬游道人后退一步,梗着脖子道:“瞪什么瞪!既然你夫人拒绝成为本座的徒弟,本座也没有理由无条件地帮她,你说是不是这个道理?”
“而且,本座讨厌万事都要靠别人的废物,哪怕是天才也一样,”悬游道人冷哼一声:“天底下没有白吃的饭,想从本座这里拿到药材名单,就得证明给本座看,她究竟配不配。”
最后看了眼谢挽幽和封燃昼两人,悬游道人转过身,淡淡道:“本座要说的就这么多,你们回去商量一下,明早巳时之前就给本座答复,过时不候。”
……
从无恨谷出来,谢挽幽回头看了眼合上的山门,又看向抿唇不言的封燃昼,用胳膊肘碰碰他的手臂:“悬游道人好不容易松口,不如让我去试试。”
“试什么?”封燃昼终于抬眼看向她:“你也看到了,此人疯疯癫癫,忽然改口,显然不怀好意,话中也不知几分是真,几分假,究竟有没有认出那丹药里的药材还未可知,你就这么信了他,被他卖了都不知道。”
封燃昼淡声道:“依我看,不如先问过碧霄宗主,看看这丹药里是否真有他认不出的魔域药草再说。”
如果想稳妥一些,封燃昼的这个方案自然是最好的选择,但谢挽幽思索片刻,摇头否决了:“可悬游道人给的截止时间是明天巳时,要是去碧霄丹宗一趟,回来恐怕也来不及。”
巳时是上午九点到十一点,而现在已经是傍晚六点到七点左右,十五小时的时间,哪里够他们一个来回?
那可是三天的路程,一个来回,就是六天的路程,就算神仙来了,怕是也不能飞得这么快。
谢挽幽感慨道:“悬游道人估计就是为了让我们没时间去问,才故意给了这个截止时间。”
说到神仙……谢挽幽看向封燃昼,好奇问道:“你那晚从碧霄丹宗到魔域,用了多久?”
这家伙是超级混血,白虎之身搭载凤凰羽翼,说不能飞出奇迹呢?
封燃昼好整以暇地报出一个时间“半个时辰。”
谢挽幽人傻了:“!”
这可是三天的路程,他半个时辰居然就飞到了……
谢挽幽脚步一顿,拉住他衣袖,迫不及待道:“那岂不是来回一个时辰就够了?还等什么,我们快出发吧!”
“你在想什么?”封燃昼抵住她的额头,好笑道:“就算是混血也不可能飞这么快,我那晚是早有准备,用了一次性传输阵法,现在可没有。”
谢挽幽一下子就失落了:“那就没其他办法了吗?”
封燃昼似是想到什么,弯唇道:“不,还有一个办法。”
“真的?”谢挽幽马上问:“是什么?”
“把悬游道人敲晕,让他晕上两天。”封燃昼语气不像开玩笑,一本正经道:“等我们回来,再告诉他这是在两天前。”
“……”谢挽幽听完后,陷入了沉默。
半晌,她朝封燃昼竖了个大拇指:“高,实在是高,不愧是魔尊大人!”
封燃昼捏住她大拇指:“这是何意?”
谢挽幽:“夸你的意思。”
封燃昼显然不信,目光中流露出狐疑。
走着走着,谢挽幽实在憋不住,还是笑出了声。
她自然知道,封燃昼方才只是开个玩笑,想把一个天阶炼丹师打到完全失去意识,自然没这么容易。
但这并不妨碍谢挽幽觉得好笑。
没想到封燃昼也挺会讲冷笑话的。
谢挽幽笑了一路,谢灼星不知道娘亲在笑什么,飞到她怀里,也开始没来由的幼崽傻乐。
封燃昼瞥她们一眼,不理解到了这个关头,谢挽幽究竟是怎么笑出来的。
回到魔宫后,谢挽幽走在回廊里,又问他:“这么说,你去碧霄丹宗,只需飞一天就够了?”
封燃昼不知道她又打什么主意:“你想如何?”
“没什么,我就问问,”谢挽幽估算了一下封燃昼的飞行速度,三天路程他能压缩成一天,超级混血竟强悍如斯。
她定了定心神,说回正事:“这么看来,明天我是必定要跟悬游道人走一遭了,拿不到药材名单,更别说研究这个丹药了。”
谢挽幽想了想,补充道:“我觉得悬游道人看着玩世不恭,其实是个很有原则的人,想从他嘴里得到消息,还是得照着他的规则办事。”
封燃昼顿了顿:“我明日悄悄跟在你们身后,若事情有异,我再出手。”
谢挽幽点头,现在看来,只能这么办了。
走着走着,发现这条路没走过,谢挽幽好奇问道:“我们这是要去哪?”
封燃昼侧过头,意味不明地瞥她一眼:“去地库给你重新找把剑。”
谢挽幽马上想起藏书阁遭劫那晚被封燃昼抢走的那把剑,心下顿时有了不好的预感:“我之前那把剑呢?”
“那个啊……”封燃昼沉默片刻:“被打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