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春晓愣了下，抬手去抓都没抓到。
高丽一头扎进人流里，很快就没了身影。
赵春晓皱起眉，暗暗骂了一句，也不知道高丽为什么突然离开，可现在也没办法，便只能自己往镇卫生所走。
另一边，高丽追着前面的身影，拐进小巷子，眼见他还要拐，连忙大喊：“高壮!高壮！”
前头的男人听到了声音，转身过来，看见高丽后，顿时惊讶道：“姐，你怎么在这啊？”
“我怎么在这。”高丽跑到了他边上，抬手用力打了一下他的胳膊，咬牙切齿地说：“你还敢问我怎么在这里，要不是为了你的事情，我被你姐夫翻旧账了，现在怎么可能在这里！”
“翻旧账？什么旧账？”高壮疑惑地问，但很快想到了什么，立马说：“该不会你往家拿钱的事情吧？”
高丽狠狠瞪了他一眼，“除了这事儿还能有啥，你姐夫说了，这次李响的钱，老赵家一分不会出，都得你自己来补。”
“怎么要我补？”高壮一听就不乐意了，耷拉下来脸抱怨，“是你弄丢的东西，怎么着也是你补啊。”
“呵呵，要不是替你看东西，我会现在弄的里外不是人？别提什么我也赚到钱了，那个李响就是个豺狼，我是一分钱没赚到，现在还要叫我赔钱？我告诉你高壮，我是没钱，这事你自己摆平，不然你就把我借给你盖房子娶老婆的钱还我！”
高丽这话一出，高壮顿时萎靡了。
“姐，我哪里有钱啊。”
高壮叫苦，就在这时，一道似笑非笑的声音从后面传来，“哟，那你们姐俩这是商量好了没，今天谁还我钱？”
姐弟俩齐齐看去，就见到李响叼了根烟依靠在墙边，凌厉的眼神，像是他们今天不还钱，就要刀了他们一样。
这般凶神恶煞，直接叫刚才还气势汹汹的高丽怂了，一句话也不敢说，正想给高壮使眼色，结果高壮这怂蛋，直接鞠躬哈腰说：“我姐，我姐还，李哥我还有事，我先走了。”说完撒丫子跑得跟兔子一样。
兔崽子！高丽心里怒骂，可她却不敢跑，因为李响已经走了过来，居高临下睨着她，“那高大姐，我的钱呢？”
高丽颤颤巍巍说：“我、我身上没钱……”
李响刚折了一匹货，现在心情正不好着，直接冷笑道：“没钱是吧，那行，留一根手指头下来，那钱就不要你还了。”说着从口袋里摸出了小刀在指尖把玩。
这把高丽吓得腿都软了，眼瞅着他要抓自己的手，赶紧大喊：“有钱、钱都给了我侄女，要不然你跟去卫生所，我侄女在那，我找她拿钱！”
李响盯着她看了一会，才慢悠悠道：“行。”
…
高丽带着李响去了卫生所，无头苍蝇一样晃了一圈，被不耐烦的李响警告后，她才想起来了一个名字，抓着护士问：“姑娘，问下这里有没有个叫王娟的知青，好像是摔伤了，是住在哪个病房？”
护士看了她一眼，又扫过后面那个凶凶的男人，才说道：“你顺着走廊往前，左转右手边第一间。”
高丽连忙道谢，端着笑脸对李响说：“马上就见到我侄女了。”
李响已经有点后悔过来了，反正高家姐弟住在哪他都知道，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庙，自己何必跑这一趟。
高丽眼见李响的脸色越来越沉，心跟被人揪住一样，大气不敢喘，只想赶紧到病房，找到赵春晓拿钱。
不远处，藏在几个病人身后的赵春晓震惊地望着两人的背影。
高丽怎么会跟李响在一块？
李响现在不应该忙着处理那批货吗？
这两个问题在赵春晓心头萦绕，等到那两人身影消失后，她才站起来，沉着脸迅速走出了卫生所。
*
出了卫生所，李响瞥了眼鹌鹑一样的高丽，冷笑：“耍我玩是吧？”
高丽连忙摇头：“不是的，我真不知道她已经走了，要不，改天，改天我再把钱还给您？”
她试图拖延，然而李响是那种你叫他不舒服了，他就会加倍折磨回去。
这已经不是五十块的事情了。
李响现在就不想高丽好受，直接用刀身拍了拍她的老脸，“不用改天，就今个吧，走吧，高大姐，我送你回家。”
“……”
高丽只觉得天崩地裂。
怎么会有这么难缠可怕的人，跟黄鳝一样，咬着肉就是不放，非跟着她到甜水村。
村口的大槐树越来越近，高丽觉得自己现在就是热锅蚂蚁，家里哪有现钱给他，那些粮票布票给他了，这个年都过不好，而且赵德全要是知道自己把李响带回来，那绝对会跟她彻底翻脸。
该怎么办？高丽心急如焚。
她忽然听到身侧的男人开口问：“那个人叫什么名字？”
高丽愣了下，顺着他的目光望过去。
一道俏丽的身影立在树下，仰着头在望那金黄淡绿的树叶，阳光穿透树冠形成一道道淡金色的光柱落在了少女身上，将她照得肌肤白里透粉，整个人像是在发光一样。
她看了会树叶，不知道想到了什么，似乎是笑了下，旋即走进了边上的屋子，那轻盈的步伐，像是林间的小鹿，清澈又可爱。
高丽注意到了李响的眼神，心头一颤，想要说自己不认识，可很快，她想到了那五十块钱，鬼使神差地说：
“那是我外甥女叫夏桃。”
第29章
“夏桃？”
李响嚼着这俩字, 眸中闪过玩味，瞥了眼忐忑的高丽，“高大姐, 有件事想你帮个忙。”
高丽：……
高丽哪里敢拒绝，现在要怪就怪夏桃自己倒霉，怎么偏偏大早上跑到村口来, 还正好被李响看见。
…
夏桃今天起得格外早, 试了试昨天刚拿到的烤锅，烤了点栗子饼出来。
虽然没有黄油奶油, 饼皮没那么酥脆, 但是效果口感很不错，栗子泥香甜不腻，还能吃到颗粒感, 一口一个，连老太太都竖起拇指夸她厉害。
这把夏桃美的不行，出门前想起了燕子姐, 就装了几个去了村口。
那棵大槐树几乎是一夜之间就黄了大半叶子，被阳光照着, 金灿灿的很美。
夏桃多看了两眼, 忽然听到了吵闹声，这才回过神来。
争吵的声音是从阿东叔家的内院传来的, 有男有女，很是混乱。
夏桃眉心一跳, 赶紧进了屋子，又绕进了内院, 这才看院内的情况。
此时院中站着一男两女，男的一米七左右, 长相普通，板着脸很是生气的样子，另外两女，一个跟高丽差不多年纪，细眉三角眼，双手叉腰正在那骂骂咧咧，还有一个二十岁出头，瘦高个，跟那中年妇女长了一双如出一辙的三角眼。
三人气势汹汹，而对面的阿东婶则是一个人堵在门口，脸色涨红，唇瓣都在颤抖。
年轻女人这时凶巴巴地指着屋子尖声大喊：
“赵燕，你给我出来！”
“你躲什么躲，把孩子弄掉了，还敢躲起来，以为不回老李家就没事了是不是？我告诉你，没那么好的事！今天你不跪下来给我妈给我弟磕头认错，我就活撕了你！”
年轻女人说着瞥了眼阿东婶，“亲家婶婶是让开叫赵燕自己出来，省的等会动起手，大家脸上都不好看。”
阿东婶气得颤抖，怒视她道：“凭什么叫我家燕子道歉，孩子掉了是谁的错，要不是你妈偷拿燕子的钱，你弟弟又偏帮你妈打了燕子，我燕子怎么会被欺负到没活路一个人跑回来？你们这一家人还讲不讲理，是你们欺负人，现在还要倒打一耙，叫我燕子下跪磕头，你们给我滚出去！都给我滚！”
这话叫那中年妇女眼睛都瞪大了，立马朝地上“呸”了一口，“放你娘的臭屁，什么叫没活路，咋个，我们是拿绳子勒死她了？不就是教训一下，谁家媳妇像你女儿这么金贵，一句话说不得，一下子都碰不得，说两句打两下就要回娘家，回娘家就回呗，别把我金孙弄没啊，现在好了，我四个月大的金孙，说没就没了，哎呦喂，我老李家命真苦啊，取了个三年不下蛋的倒霉玩意啊，这好不容易怀上了，还给折腾没了，老天爷啊！”
中年妇女一屁|股坐在地上鬼哭狼嚎起来，同时给了她儿子一个眼神。
男人立马心领神会，向前走了两步，对着屋内喊：“赵燕，给我滚出来！”
“我燕子现在下不来床，你们能不能有点良心啊！”
阿东婶已经被气得眼眶发红，挡在门前不让男人去推门。
然而这时，身后的门被打开，瘦削的赵燕站在门口，脸色是没有气血的蜡黄，然而一双眼睛却是因为愤怒异常明亮，“李刚，你要还是个爷们，今天就带着你娘跟你姐离开我家，我为什么会连夜回娘家，你比谁都清楚，真要我撕破脸全都说出来吗？”
李刚眼神闪烁了下，气势瞬时弱了，“还不是你气性大，一点小事就闹个没完没了。”
李刚的姐姐李艳红被李母使了个眼色，立马声援自己的弟弟，“就是，什么事情，都没你当儿媳的不尊敬公婆，弄掉孩子的事情大，既然你现在出来，就赶紧想想怎么补偿我们老李家，不然今天谁也别想好过！”
这一家人的恶劣和无赖嘴脸，让阿东婶和赵燕气得不行。
他们摆明了就是瞅准了今天赵东不在家，而阿东婶一个人根本对付不了他们。
赵燕眼前黑了一瞬，抬手握住了门框，“你们想干嘛，是想要钱是吗？呵呵，李刚，你还要不要脸！”
“你骂谁呢？”李艳红扑过来要打她，却被一道大力拽住了头发，疼得她“啊”的尖叫起来，感觉自己头皮都要被拽掉了。
大家被她的惨叫吓了一跳，这才发现不知什么时候，院子里出现了一位模样清秀甜美的少女。
“你个小婊|子，敢拽我头发，我撕了你！”
少女忽然松开手，侧身躲开了李艳红的袭击，让李艳红摔了个狗啃泥，又冷冷瞪着想冲过来帮女儿的李母，“你敢过来动我一下试试，今天你们母子三人要是能走出甜水村，我夏桃的名字倒过来写！”
“……”
李母被她身上的气势震慑住了，一时间真的不敢上前。
倒是李艳红从地上爬起来，怒骂：“你谁啊你，上来就拽人头发还有理，还敢威胁我们？怎么显得你甜水村能耐大啊，欺负我们白玉村啊！”
“啧。”夏桃吹了吹手上的头发丝，那几缕头发丝在李艳红面前飘落，让她下意识捂头，有一种感觉，要是自己再往前，天灵盖都会被扯下来！
夏桃斜睨了她一眼，冷笑：“现在知道讲道理了，刚才怎么一副泼皮无赖？”
夏桃说完，轻蔑一笑，越过了两人，明明只是个年纪不大的少女，偏偏周身气场很强大，李家母女俩根本不敢拦她，而李刚一个成年男人也畏惧地往边上退了两步。
“小桃子？”赵燕愣怔地望着走近的少女，在对上那双明亮的眼眸后，眼泪瞬时涌出，想要抱住她，可身前被母亲挡着，只能伸出手。
“燕子姐，既然别人不打算要脸，你何必一直帮着，索性今天全说出来，看看到底是谁该赔偿谁！”夏桃握住了那只冰凉湿漉的手，安抚地摇了摇。
赵燕感觉自己冰凉的心被一阵暖意包围，瞬时浑浑噩噩的大脑里有了一丝清明，对上夏桃那鼓励的目光，她深吸了一口气，看着母子三人，眼中闪过了厌恶，“行，那今天就讲清楚！”
李刚一听顿时慌了，“家丑不可外扬，燕子，啥事回去说吧，妈，姐，咱们先回去！”
夏桃见他这样，越发觉得这里面有蹊跷了，而那边的李艳红则是气不过自己弟弟都怕一个小丫头片子，“走什么走，你也怕她啊，是赵燕弄掉了咱们老李家的根，这件事必须要他们赵家给个说法！”
李刚简直想扇自己亲姐，这不是在坑他吗？
赵燕看着那眼神闪烁的男人，彻底失望了，“好，现在就给你们说法。我回娘家，不是因为你妈偷拿我的钱用绳子抽完，也不是因为你扇我那一巴掌，是因为看见了你跟你那个兄弟光着屁|股在床上滚来滚去，我觉得恶心！李刚，我看见你就恶心，跟你待在一个屋，更是恶心的喘不过气来！”
“……”
一瞬间，整个院子安静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