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
她已为人妇,太子楼逸在床上时素来都很粗暴,她如何能不识得柳银雪脖子上的到底是什么,洛音凡顿时只觉得有一盆冷水从头顶浇下,让她浑身忍不住地发冷。
再看柳银雪,肤白貌美,玉颊生光,一副被滋润得红光满面的样子。
他们夫妻……
楼允他,对柳银雪想必很温柔吧,那痕迹也是他刻意留下的,那他到底有没有算到,她今日会召柳银雪来东宫,又亲眼看见柳银雪身上的痕迹呢?
好恨,好不甘心。
楼允原本应该是她的,那个乖戾的男子,他原本应该属于自己。
第 61 章
指甲陷进掌心, 有尖锐的疼痛袭来,洛音凡走失的神志被硬生生地拉回来,她咬了咬唇,恢复温和柔顺的模样,笑道:“你们陪我走走吧,我坐累了。”
柳银雪和王曹燕赶忙起身。
盛夏天朗气清, 洛音凡摆手让宫女们退下:“有王姑娘和祁王妃陪我就好, 你们且退下吧,让本宫和王姑娘还有祁王妃安安静静说会儿话。”
“可是……”洛音凡身边的管事女官不放心。
“没什么可是的,王姑娘和祁王妃都是心细如发的人, 她们自然会照顾好本宫的,”洛音凡轻轻抬手, “王姑娘, 扶本宫走走可好?”
王曹燕能亲自侍奉太子妃,与太子妃拉近关系, 她当然求之不得。
“娘娘请。”王曹燕朝洛音凡伸出手。
两人已率先朝前走去。
柳银雪忽然有种不好的预感,总觉得今日的事情透着几分不寻常,而洛音凡和王曹燕见她没有跟上, 纷纷停下脚步, 回头望向她。
“祁王妃不想陪本宫逛园子吗?”洛音凡温声细语地问。
柳银雪露出微笑,凝着洛音凡道:“娘娘,您身怀有孕,荷塘路面湿滑,还是多叫几个宫女伺候着吧, 况且这天儿还有太阳,您身边也得有人撑伞,万不能晒着了。”
“无妨,本宫就想晒晒太阳,有王姑娘扶着,本宫不会有事的,况且身边天天都是这几个宫人,本宫实在烦了,想清静清静,”洛音凡朝柳银雪招手,“祁王妃快跟上来,本宫还有很多话想跟你说呢。”
柳银雪不想跟上去,洛音凡怀着龙孙,金尊玉贵,半点伤不起,她若是有什么闪失,她和王曹燕就是跳进黄河都洗不清。
若洛音凡真有什么三长两短,可不是打她几十板子就能解决的问题,还有可能祸极她的夫家和母族,柳银雪的大脑正在进行天人交战,而洛音凡却已经不容她过多考虑。
“祁王妃,你当真不愿意陪本宫走走?”洛音凡的语气已经沉重起来。
柳银雪屈膝敛衽:“娘娘,天干物燥,您身怀龙孙,实在金贵,身边还是多带些宫女服侍吧,这样,我和王姐姐也能安心些。”
她抬眸去瞧王曹燕:“是吧,王姐姐?”
王曹燕原本没想那么多,经柳银雪一提醒,她才想起洛音凡还怀着龙孙,顿时心有戚戚焉,若洛音凡有个三长两短,她王家还不得被皇上给抄家灭族?
“银雪说得对,娘娘,您若实在不愿看见她们,让她们远远跟着就好。”王曹燕劝道。
柳银雪和王曹燕一唱一和,话已经说到这个份儿上,洛音凡自然不好再说什么,便轻声道:“你们且跟在后面吧,不要靠得太近,不许听本宫和王姑娘还有祁王妃说话。”
洛音凡身边随身伺候的宫女如释重负,朝洛音凡敛衽道:“是,娘娘。”
一行人跟在洛音凡身后慢慢走,柳银雪回头望了眼那宫女,那宫女迎上柳银雪的视线,朝她感激的笑了笑。
柳银雪微微点了点头,以示回应。
宫女们当真远远地跟在后头,柳银雪和王曹燕分别走在洛音凡的左右侧。
今日阳光并不毒辣,荷塘有阵阵微风,打在身上十分舒爽,王曹燕扶着洛音凡慢慢地走,到了拐角处,洛音凡停了下来,想摘下荷塘边上那朵潋滟芳菲的荷花。
王曹燕赶忙拉住她:“娘娘,危险呢。”
洛音凡望着那朵荷花目露艳羡:“多美啊,本宫想摘下来,祁王妃帮本宫摘吧。”
那朵荷花就开在荷塘边,只需稍稍倾身便能摘下来,这种事本应由宫女来做,但是洛音凡既然已经点名要她摘,她就算不愿意,也不能不从。
柳银雪应了声“是”,倾身去摘荷花。
她听到洛音凡在她身后低声问王曹燕:“王姑娘,本宫的宫女们好像过来了,你看看是不是,本宫忽然有些眼花。”
正倾身摘荷花的柳银雪并未听到王曹燕的回应,她只感觉有人挥了一下她的衣袖,然后耳边传来“啊”的一声尖叫,紧接着就是“咚”的一声。
有重物落进荷塘里,水花飞溅到她的脸上,冰凉冰凉的。
与水花一样冰凉的,还有柳银雪的心。
“太子妃,快救太子妃,太子妃落水了——”
纷乱乍起,有人跳进荷塘去捞人,有人快速跑去禀报太子,有人趴在荷塘边上想将洛音凡拉起来,有人惊慌地大声叫喊,还有人指着柳银雪和王曹燕:“是她们,太子妃落水之前,只有她们陪在太子妃身侧,是她们害太子妃落水的。”
柳银雪回头,只见王曹燕瞪圆的双眼和惨白的脸。
柳银雪目光凝重,望着王曹燕道:“你要咬死了,是她自己落下去的,跟你和我都没有关系,否则,你们王家,就等着被抄家灭族吧。”
王曹燕浑身猛地一颤。
洛音凡被人从水里捞出来,浑身淌水,瑟瑟发抖,宫女们赶忙拿了薄毯将她包起来,放到步撵上,将她匆匆往寝殿抬去。
有宫女尖叫道:“娘娘出血了,快去请太医,请太医——”
太子楼逸来得比柳银雪预想得快,他眉目冷沉,一挥手,他身边的侍卫就将柳银雪和王曹燕扣押起来,楼逸冷声道:“把她们带下去,分开关押。”
祁王府,外院书房。
楼允心情持续不好,他懒散地坐在太师椅上,双腿交叠翘在书桌上,眉目冷沉,眼神阴翳,书房外伺候的人都不敢轻易近楼允的身。
就连进去倒茶都谨小慎微,生怕惹得楼允发怒。
白总管脚步匆匆地过来,轻轻扣了扣书房的门,楼允口吻阴测测的:“进来。”
白总管推门的动作明显比往常要大,他站在门口朝楼允拱手道:“王爷,出事了,太子妃和王妃还有王家姑娘一同赏荷,太子妃落水,太子殿下将王妃和王家姑娘都扣押了下来。”
楼允眉头一凛,猛地从太师椅上跳下来。
太子楼逸,对柳银雪贼心不死,如今他将柳银雪强势扣押,还不知道会干出什么混账事来,只要一想到这点,楼允就想杀人。
他的妻子,楼逸也敢觊觎!
“命刖!”楼允忽然唤道。
他话音一落,白总管只觉得眼前黑影一闪,自己的面前便站了个身着一袭黑衣且面无表情的年轻男子,白总管被吓了一跳,但好歹是经过事的人,没有太过惊惶。
那男子站在楼允面前,像个没有喜怒的幽魂,他低头:“属下在。”
“去保王妃无恙。”楼允道。
命刖领命,又如幽魂般蹿了出去,来无影去无踪,让白总管暗暗咋舌。
他们王府竟然有命刖这号人物?他在这里潜伏多久了?是不是随时都伴在楼允身边,暗中保护楼允的安危?
他竟然从不知道。
难怪老王爷要把祁王令都给楼允,他们这位新王爷,当真是不简单。
楼允吩咐道:“白总管,让萧贺保护好王府的安全,在我没有回来之前,除了柳府的人,任何人不得进出王府大门,跟容妈妈说,内院若是有人趁机闹事,不管是谁,先关起来,等我回来处置。”
如此雷厉风行,将王府即将可能出现的隐忧一刀切,以绝后患,行事果断狠厉。
白总管对楼允的敬服越发深刻了几分,他拱手道:“属下领命。”
与此同时,柳府。
柳朝远身居太傅,深得皇上信重和尊敬,加之柳岐山争气,父子俩在朝中多年,消息自然灵通,柳银雪前脚一出事,后脚消息就传到了柳岐山和柳太傅耳中。
柳朝远听闻此噩耗,险些昏倒,被柳岐山一把扶住。
柳岐山命来人道:“封锁消息,这件事不能传到老太太的耳朵里。”
柳岐山一手扶着柳朝远的胳膊,一手轻轻拍着柳朝远的后背,给柳朝远顺气,安抚道:“爹,您别着急,银雪素来聪慧,定会把自己摘出来的,这件事落不到她的头上。”
柳朝远看事情远比柳岐山长远,他已经顺过气来,缓慢地坐到木椅上。
年过六旬的老人,满面风霜,一双眼睛却格外犀利,他道:“不,太子妃落水这件事,绝没有那么简单,因为以银雪的聪慧,这件事本不该和她扯上关系。”
柳岐山被柳朝远一语点醒,眉心大皱:“爹的意思是?”
“有人要害我们银雪。”柳朝远道。
他又赫然从座位上站了起来:“你留在家里,切勿让消息传到你娘耳里,太子妃落水,这件事定会闹到皇上面前,我先进宫面圣。”
柳岐山在皇上面前的地位跟柳朝远根本不能比,当下便应下来。
他着紧去安排柳朝远进宫的事情,柳朝远毕竟年纪大了,柳岐山怕他有三长两短,还特意安排了家里的大夫跟着一起去,等送走了柳朝远,才到内院与李曼商量。
夫妻俩怕消息传到老太太耳朵里,特意关起门来说这件事,李曼吓得脸色惨白,一听柳岐山说完,眼泪就不断地往下落。
“怎么就遇到了这种事情?”李曼泪眼婆娑,“我们银雪心地善良,谋害皇孙的事情是决计干不出来的,那太子妃早不落水晚不落水,偏生在银雪去的时候落水,定有古怪。”
“府里的事情我会处理的,娘那里我也定会瞒得死死的,你想做什么就去做吧,家里的事情不用管,这个时候,我绝不会让家里出乱子。”李曼捏住柳岐山的衣袖道。
柳岐山想说的也正是这点,见李曼已经明白了自己的意思,他就不再多言。
他安抚道:“你放心吧,我不会让银雪出事的。”
李曼点头,含泪送他离开,心中却早就焦急如火,她安排好家里的事情,抬脚去了隔壁王家,王家此时也已经收到了消息,家里早就乱成了一锅粥。
许月华得知李曼过来,也顾不得之前和他们柳府有过节的事情,更顾不得自己曾经在李曼面前丢尽颜面的事情,脚步匆匆地来迎李曼。
两人屏退了身边服侍的,站到墙角说话。
“到底怎么回事?为什么你家姑娘也去了东宫?我记得你家姑娘和太子妃从前并无往来啊。”李曼急得如同热锅上的蚂蚁,满面焦灼地问。
许月华的丈夫在朝中的官职并不大,在皇上面前甚至说不上话,和柳朝远完全不能比,柳银雪出事,柳朝远还能在皇上面前求情说理,他们家老爷却不能为王曹燕求情说理。
这件事关乎他们整个王府的兴衰荣辱,许月华此时就吓得心惊胆战。
洛音凡肚子里的,那可是皇孙。
第 62 章
许月华焦急得直抹眼泪:“昨日太子妃就派了帖子过来, 说得知我们王府与长公主府订了亲,她还未见过未来表弟媳,便请了曹燕今日去东宫赏荷,我原以为是好事,谁知道……”
说着又忍不住哽咽了起来。
李曼目光一沉,这么说, 太子妃是心血来潮了?事情当真会那么巧?
按柳岐山的意思, 是有人想坑害他们银雪,而近来,先有楼允让王曹燕母女在他们柳家人面前颜面扫地, 后有楼允亲自将王曹燕丢进池塘里,而楼允丢她的原因, 是为柳银雪出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