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我……我不可以……我一个人……娘……”骆鸣雁整个人都在发抖,不住地摇头,泪流满面。
“雁儿,你听娘说!”姚莹用力握住骆鸣雁的两只胳膊,让她看着自己,“你要心狠,只要你够狠,别人就会忌惮你。”
骆鸣雁还是哭着摇头。
姚莹大喝一声:“你要是不杀人,别人就会杀你!”
骆鸣雁怔怔地看着母亲。
姚莹强忍着心疼,说:“骆鸣雁,你娘我不想白发人送黑发人,懂吗?”
骆鸣雁惶然:“我……我……”
姚莹厉声:“懂吗?!!!”
骆鸣雁只得点头,用力点头,用力扑进母亲怀里,泪如雨下。
姚莹闭上眼,将眼角的泪光隐去。
胥远院,骆乔住的屋子前厅,周祈坐在席上打量四周放置的各种兵器,种类之多都能办个展览了。
“你这屋子可不像寻常闺阁女子的屋子。”周祈笑嘻嘻说了句废话。
骆乔给周祈倒了盏蜜水,随口问道:“那三公主你的屋子又是何样,不会真如传闻中那样,酒池肉林,处处躺着美貌男子。”
“不叫我太子妃了?”周祈笑说。
“你本来也没把自己当太子妃,这里也没有旁人,我还废那么多话作甚。”骆乔在周祈对面坐下,被周祈缠了这么多天,她有点儿烦,索性也不绕弯子,“三公主还想着杀回齐国杀回成都京,你之前那些失智作妖的动作无非是在试探我们大宋的底线,和你们齐国的底线。”
周祈看着骆乔,双眸微微弯起,先是低笑然后变成大笑:“世人皆道兖州骆氏女文武双全,今日一见,果真并非浪得虚名。”
“文武双全不敢当,只是比一般人聪明一点点。”骆乔嘴上说着不敢当,脸上没有半分谦虚的模样,“三公主觉得,我能看得出,还有多少人能看得?”
周祈大笑,拍着自己的腿说:“无所谓,我就是要告诉周禧,老子还会再回去。”
笑够了,她面上闪过一道狠色:“等我回去了,就是周禧的死期。我以前就是太顾及姐弟情了。”
骆乔问:“三公主想回齐国当皇帝吗?”
周祈一愣,似是没想到会有这般问题:“你为什么这么问?”
“三公主杀了齐国皇帝,不自己登基,难道要扶持一个宗室的傀儡?”骆乔丝毫不觉得自己的话有多惊世骇俗,用稀松平常地语气说道:“一母同胞的亲弟弟尚且不可信,焉知那个傀儡就能任你摆布?与其给他人做嫁衣,不如自己上。薛太后能执掌齐国朝堂十载,你是她之爱女,且也姓周,在你们齐国朝堂上瞎搞了几年,难道还有什么了不得的顾忌?”
周祈低笑:“你这话说得……”
甚得我心。
但周祈可不会轻易被骆乔的话带着走,她道:“你这是想要我们齐国大乱,你们宋国好从中得利是么?”
骆乔把杯中蜜水饮尽,慢悠悠再给双方杯中添满,“我只是顺着三公主的话猜测罢了,猜得对不对,三公主自行计较。我既然是三公主的‘好朋友’,想必你不会怪我心直口快的。”
周祈嘴角挂着一丝笑,就这么看着骆乔,看了许久。
兖州骆氏女……这个小鬼……真有意思啊。
“明知我心怀叵测,你竟还愿意配合。”
“我不配合又能怎么办。”骆乔端了一盘点心吃得飞快,在咽下的间隙里说话:“你是齐国公主,又是太子妃,你要黏上了我是能赶你还是能打你?”
周祈摊手:“所以你看,没有权力就是这样任人摆布。”
吃空一碟点心的骆乔端起第二碟:“所以,你要回齐国当皇帝吗?”
周祈看骆乔吃把自己给看饿了,不客气地也端了一碟点心,吃之前说了句:“你的算盘珠子都快打我脸上来了。”
骆乔:“所以,皇位要不要?”
周祈被骆乔几句话鼓动得还真有些心动,有朝一日自己做了皇帝,看谁还敢放弃她。
心动归心动,她的理智没丢,她想杀回成都京干掉周禧没错,可她也知道朝中大臣不会同意她一个女人继位的,届时齐国内斗而大乱,便宜的就是其他三国。
可心底终是有个声音在说:同样姓周,凭什么我周祈就不能是皇帝。
骆乔把点心吃完,都还没吃半饱,饿得慌,便不客气地下逐客令:“三公主你的目的也达到了,现在可以走了吧。”
“我什么目的?”周祈装傻,“我只是来找我的好朋友。”
骆乔戳穿:“你想逼薛太后表态,你在宋国受了这么‘大’委屈。”
“你们宋国嫁祸我,你以为齐国真会无动于衷?”周祈轻嗤。
“受伤的是你,那肯定是要表态的。可惜,受伤的是我们大宋的太子,就看齐国皇帝乐意不乐意为亲姐出头了。”骆乔状似很惋惜地摇了摇头,“皇帝要拦太后,还是很好拦的吧。”
周祈脸黑了。
骆乔把周祈的话还给她:“所以你看,没有权力就是这样任人摆布。”
周祈冷哼:“我还不需要你一个小鬼来教训。”
骆乔引手:“三公主请便。”
周祈站起来大步走到门前又停住,回头看骆乔,语含戏谑又似乎带着警告:“小鬼,你可别死得太早。”
骆乔朝周祈拱手一揖。
把这位瘟神一样的太子妃送走,成国公府上下皆松了一口气,管家对听了消息急匆匆赶回来的骆广之说:“太子妃前脚刚走,公爷您就回来了。”完美错过。
骆广之神情并不放松,问清了前后,让人去把骆乔叫来。
书房里,骆广之打量了骆乔片刻,捋着下颌的胡须开门见山问:“太子妃一大早来找你什么事?”
骆乔道:“来提醒我,齐国派了杀手来杀我。”
骆广之登时惊得胡子差点儿揪掉,冷静下来后斥道:“休得胡言乱语!”
“我说了,您不信,请问祖父想听什么?”骆乔态度端正,坐得也很端正。
骆广之却怎么都觉得不得劲儿,不由得提高了声音:“你是这样跟祖父说话的吗?谁教你的?!”
“祖父想听什么,我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骆乔语气淡淡,没有无故被训斥的不快。
然而骆广之哑了口,半晌不语。
骆乔能猜到祖父想问什么,无非是昨夜太子遇刺之事,他想知道太子妃有没有同她透露一星半点儿,他好应变。
“祖父难道不关心我的安危吗,听到齐国派了杀手来杀我,竟觉得这是我胡说,难道我的性命不重要?”骆乔故意扎心。
“你一个小娃娃……”骆广之才一开口,就在骆乔徒手把身旁的小几摁碎中失了声。
骆乔看了一眼小几的残骸,又看了一眼自己的手,诚恳道歉:“一时激动了,请祖父见谅。”
骆广之:“……”
骆乔:“对了,祖父想说什么?”
骆广之……
骆广之什么都不想说了,挥手叫骆乔走。
第154章
骆广之晓得骆乔是在装傻, 太子妃一大早跑来肯定跟她说了什么,可她非要瞒着自己这个祖父,他思来想去是一点儿办法都没有。
瞧瞧, 才说了几句话就把小几给摁碎了。
骆广之很生气, 又拿骆乔没办法,再转念一想, 这其中涉及两国纷争、朝堂立储, 知道的越少越好, 以免惹祸上身。
这么排解完,骆广之叫来管家,让他安排人盯紧了胥远院。
管家接到命令转头就苦着一张脸, 胥远院里那么大一头老虎, 仆役们绕路都绕不赢,洒扫的粗使都不敢去干活, 胥远院里用的全是四房从兖州带来的人,试问这府里谁敢去盯着哦。
骆乔从祖父这儿回去, 老远就看到胥远院院门口蹲着有一只弟弟抱着老虎脖子在等。
“骄骄。”骆乔快走了几步,把骆意拉起来,“怎么不穿斗篷, 天这么冷了。”
骆意摇头:“抱着找找, 不冷。”
骆找找附和:“嗷嗷……”
骆乔握住弟弟的手, 小手的确暖呼呼的才放心下来,拉着他进屋。
到了屋里,也在边看账册边等着女儿回来, 看见姐弟俩进来, 也是放下心了。
“你们俩,把汤喝了。”林楚鸿指了指桌上一直温着的甜汤。
姐弟俩喝汤, 一个试了试不烫嘴就吨吨吨一口喝干,一个不紧不慢小口小口喝。
“祖父找我问太子遇刺一事,他觉得太子妃会跟我说点什么内幕。”骆乔放下碗,诚恳认错:“阿娘,我不小心把祖父书房的一张小几给拍碎了,我真不是故意的,手滑了。”
一旁拨弄炭盆的墨画没忍住噗嗤一声笑出来,被墨琴给瞪了。
林楚鸿是又好笑又无奈,骆乔再小两三岁说自己“不小心拆家”她还会信,现在她可不信她的手滑了,是狡猾吧。
骆意把喝到一半的甜汤放下,拿出小手绢擦擦嘴,说:“祖父还是不要知道得太多比较好,储位之争不是成国公府能掺和进去的。不过,很快就会有人递帖子来拜访祖父了。”
“所以,我就跟祖父说,太子妃提醒我齐国会派杀手来杀我。”骆乔朝往屋里探了个头的骆找找招了招手,然后眼睁睁看着骆找找进屋直奔她弟弟去。
骆找找用大脑袋蹭了一下骆意,差点儿没把他从椅子上蹭倒,骆乔就大手一伸,硬把老虎抓到自己面前来撸。
骆找找不服:“嗷嗷……”
然后被无情铁手镇压了。
骆意重新坐好了,说道:“祖父应该会帮忙说出去,这么好的机会浑水摸鱼,该动起来了。”
骆广之一整天都在待客,被许多人找上门来或直截了当或旁敲侧击,一开始他尚且作一问三不知状,被问得多了也烦了,见又是相熟的同僚,忍不住抱怨了一句便说了漏嘴,但漏又只漏了一半。
“太子妃来提醒,齐国派了杀手……”
同僚惊诧万分,出了成国公府就忍不住同别人说了,然后一传十十传百,很快半个建康京的人都知道齐国派了杀手过来。
“莫非,太子被刺是齐国人干的?”
“太子妃不是说了,那个人是冒充的男宠。”
“可除了齐国人,谁知道太子妃以前的男宠里面有个叫檀郎的,你知道吗?”
“对哦,就是齐国的平民百姓也不知道吧!”
“好哇,齐国这是贼喊捉贼!亏得我们还想着与他们修好!”
“别激动,别激动,此事真假尚不清楚,还有这太子妃为什么要提醒成国公府的,不应该提醒太子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