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惊衍淡漠的看向他,小厮吓得忙跪下:“大人恕罪,奴才实在担心大人,所以才忍不住出言提醒……”
沈惊衍蹙了蹙眉,僵住的思绪突然活了起来,然后他便冒出了一个问题――
明明当初带着全部家当同人私奔的人是她,害得他因为没有盘缠几次濒临饿死的也是她,如今不分青红皂白不问具体情况就嫌弃他的人也是她,怎么被她一说,反倒成他的错了?
沈惊衍眼神逐渐清明,渐渐的发现了时礼先前话中的许多漏洞,原本快要将他淹没的愧疚之情突然减少了大半。
小厮看着他双眼发直,不由得愣了愣:“大人?”
沈惊衍回神,冷着脸一甩衣袖去了书房。
另一边寝房内,丫鬟小心的看着对镜梳妆的时礼:“夫人,方才前院的人来报,大人去了书房,许是歇在那里了。”
“他可沐浴了?”时礼问。
丫鬟摇头:“暂时还没有。”
时礼应了一声,目光落在了面前的白瓷小瓶上。
丫鬟顺着她的目光看过去,不由得咽了下口水:“夫人,奴婢都打听了,这物什就是那些纨绔子弟对付不听话的花娘的,您说要对付笨学生……是要对付谁啊?”
她始终觉得这东西不正经,若是不问清楚,万一夫人将来做了什么不好的事,她这个做丫鬟的恐怕会第一个受罚。
时礼仿佛知道她心里的想法一般:“放心吧,我不会做什么出格的事,也不会有人敢拿这个做由头罚你。”
“那、那奴婢就全靠夫人关照了。”丫鬟见她一直不说,也知道自己是问不出来了,只能呐呐的说句奉承话。
时礼含笑看向她:“但你得保守秘密,别人才不会罚你知道吗?若是被别人知道我有这东西,恐怕会顺着查到是你买的……”
“懂了懂了,奴婢多谢夫人指点,绝对不会说您有这东西的。”丫鬟不算灵光的脑袋,总算是聪明了一回。
时礼见提点的差不多了,于是点了点头,继续对着铜镜梳妆。
丫鬟见她不甚熟练,便帮着挽发髻,一边挽一边问:“夫人,这大晚上的,大人也不过来了,您为何还要打扮得如此好看?”
“自然是要逼他过来。”时礼慢条斯理道。既然沈惊衍今晚没来找她道歉,说明暂时想明白了她之前那些话基本都是诡辩,她今晚肯定不能让他一个人待着,万一越想越明白怎么办?
打铁就是得趁热,她私奔的事,他活儿太烂的事,干脆都一并解决了,也省得跟定时炸.弹一样,时不时就把仇恨值往上炸几下。
时礼一脸笃定,瞄了一眼丫鬟懵懂的脸后,不紧不慢的说:“屋子里有些闷了,你去把窗子都打开吧。”
“是。”丫鬟顺从的去了。
时礼趁她走开的空档,从梳妆台下拿出一小盒薄荷油,不要钱一般抹在了眼皮子下边,很快就热泪盈眶了。
丫鬟开完窗子回来的时候,看到她通红的眼睛吓了一跳:“夫人,你怎么了?”
“无事,不过是想起了一点伤心事。”时礼一边说,一边偷偷将薄荷油放回原位,同时嗅了嗅身上的味道,觉得十分满意。这薄荷油还是沈惊衍叫人给她送来的,涂在身上十分清凉,却没有薄荷那种浓郁的味道,算得上王孙贵族最喜欢的解暑物件。
丫鬟看着时礼的样子十分不解,不懂她家夫人刚才还好好的,为什么这会儿突然悲伤清凉。不过她很快就顾不上懂不懂了,因为她忙着一边鬼哭狼嚎的拉着时礼不让走,一边喊人去叫沈惊衍。
沈惊衍很快被后院的响动惊动,皱着眉头赶了过来,看到时礼背着一个小包袱后,顿时脸色都变了:“你想去哪?!”
“离开这里,回我的茅草屋。”时礼的眼眶越来越红,眼泪刷刷的往下掉。
她天生是个美人坯子,如今眼眶又红又肿也不难看,反而被白皙的肤色衬得像个水汪汪的水蜜桃,叫人看了就想咬上一两口。
沈惊衍看着她楚楚可怜的模样,还未开口心底的怒气便少了一半,威胁斥责的话也说不出口了。
他冷着脸将时礼的包袱夺走,本想把人弄回房,结果时礼往后退了一步,伤心绝望的说:“我并未拿沈家财物,这里头都是些贴身衣裳,我若是不带走,其他人也不能用了,大人连这点东西都吝啬给我吗?”
“……没说不给你,你先随我回房。”沈惊衍的话几乎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
时礼肯跟着他回去就怪了,他往前一步她便往后退一步,两个人当着那么下人的面,一个往前走一个往后退,莫名的有些滑稽。
“……你给我过来!”沈惊衍忍无可忍。
时礼吸了一下鼻子,鼻尖白里透红好不可爱:“不过去,大人,就此别过了。”
说完,她潇洒的转身离开,沈惊衍气恼的追上去,将人一把扛在了肩上,时礼顿时挣扎起来。
她虽然瘦小,可怎么也有百十斤,不安分时即便沈惊衍力量大她许多,也没办法将人完全制住,一时间有些狼狈了。
沈惊衍出了一身的汗,抬头看到下人们都盯着他们看,不由得把憋了一天的火全发他们身上了:“看什么看!滚!”
众人马不停蹄的滚了,沈惊衍寒着一张脸将时礼扛回屋,直接丢在了床铺上。时礼早就做好了准备,被他丢的时候就调整了姿势,落在床上后还不忘滚两圈,一下子退到了床铺最角落。
“你好大的胆子,我要你走了?”沈惊衍目光沉沉。
时礼抿了抿唇,一个字也不说,眼泪珍珠一般大颗大颗的往下掉。她闹起来十分让人恼火,可当她安静的坐在那里哭时,又叫人克制不住怜惜之心。
沈惊衍费了好大的精力,才勉强保住表面上的怒气:“以后我不会再提你私奔的事,你也不准再离开,否则我就把你关起来,让你一辈子都别想出去!”
时礼当他说了个寂寞,继续演绎伤心的女人。
沈惊衍深吸一口气:“说话!”
时礼这才看他一眼,接着悲伤的低下头:“就算不提,你不还是心里惦记……你看不起我,觉得我脏,何必还勉强自己?”
“……谁看不起你了?谁觉得你脏了?你不要把你对我的看法,强行转为我对你的心思。”沈惊衍理了一晚上了,此刻绝不会再被她的说法牵着鼻子走。
时礼咬了咬唇:“我没看不起你……我只是不喜欢你去花楼。”
“我说了,以后不会再去。”沈惊衍语气强硬,说出的话却处处透着妥协。
时礼忍住笑意,轻哼一声别开脸:“那又怎么样,你不去了,只会心里更不平衡,定然动不动就想,我都能私奔了,你却连花楼都不能去,凭什么?越是这么想,你便越看我不顺眼。”
“去不行,不去也不行,你到底要我怎么做?”沈惊衍气恼。
时礼觉得火候差不多了,便无辜的看向他:“我想好了,你去吧。”
沈惊衍:“?”
“但是只准去一次,找个干净点的花娘去住一晚,就当咱们扯平了。”时礼歪头看着他,眼底清澈一片。
沈惊衍愣了愣,随后简直要气炸了:“你要我去找花娘?”
“对啊,你不就是觉得我跟人私奔,所以对不起你么,我现在也准你对不起我一次,你去吧,不过你得记住,我当初连手指头都没让那男人碰一下,你这次却是要将人家花娘从里到外碰个遍,所以说起来还是你对不起我更多,我也不同你计较,”时礼假装没看到他都快被自己气疯了,一本正经的继续道,“只要你能彻底放下私奔那件事就行了。”
沈惊衍气到极致,反而冷静下来了,盯着她的脸看了半晌,讽刺的笑了一声:“我家夫人可真是大方,竟然主动要我去找花娘。”
时礼抿唇。
“我若是去了,你可会有半分难受?还是只觉得我们之间扯平了,平白少了愧疚心?”沈惊衍逼近她。
时礼嘴一撇,又要哭。
沈惊衍眼底是浓浓的自嘲:“你今晚闹得这么厉害,就是为了让我们之间‘扯平’对吗?可你想清楚了,即便我去了,我们之间就能真正的扯平?你能做到如我待你一般待我?”
他曾将她看得比命还重,她却连靠近他都觉得厌恶,如今更是为了自己心里好受,宁愿把他推给别人,感情上的付出如此不平等,她有什么资格同自己说扯平?
时礼听到他的话心头一动,知道他指的是什么了。
沈惊衍见她没有反应,脸上的表情渐渐消失:“既然你这么想把我推给别的女人,那我便如你所愿。”
他说完,转身便往外走,结果刚走了没几步,身后便传来一阵撞击,他的身子一僵,只感觉一团热腾腾的气息从后面将他紧紧抱住。
“不准走,我才不要把你让给别人。”时礼抱紧他的腰哽咽道。
沈惊衍心头一晃,怒气没出息的减了三分,只是说出的话依然冷硬:“方才不是你说的吗?”
“我、我那是因为不想你再对我隔着一层,不想你每次想起我,便总是怨恨大过情意,所以才会这么说……但我心里,一点也不想把你让给别人。”时礼哭唧唧。
沈惊衍的气又消三分,却没那么容易被她哄好:“话倒是说得好听,你若是真这么在意我,为何、为何一直排斥我?”
他话音刚落,就感觉到身后人僵住了。自认戳中了她的痛处,沈惊衍冷笑一声:“承认吧,你根本就不喜欢我,若是给你重来的机会,你也绝对不会选我做夫君。”
时礼默默放开了他,沈惊衍瞬间感觉腰上空空荡荡的,连带着心里也跟着空荡起来。
时礼看了他一眼,见他没有回头,便转身到了梳妆台前,将小瓶子拿了过来,当着沈惊衍的面问:“夫君可知道这是什么?”
沈惊衍被她的一声‘夫君’恍了心神,定下心后才看向瓷瓶。瓶身没有什么特别的,属于烂大街的物件,他看了片刻没看出什么端倪,一脸淡漠道:“看不出来。”
……就知道你看不出来。时礼心里轻嗤一声,心情也跟着好了起来,如果他是花楼常客,肯定会认识这种瓶子,既然他不认识,便说明他真的不常去那种地方。
她就说么,一个连家里侍妾都不碰的男人,怎么可能会喜欢去碰外头的女人。时礼忍住笑意,将瓷瓶上的塞子拔掉:“夫君,喝了吧,喝完我便告诉你,为何一直排斥你的碰触。”
这个男配心思九曲十八弯,若是自己偷偷给他下药,即便解除了误会,他以后可能也会对她起疑心,所以她干脆堂而皇之的拿出来,直接要他喝下去。至于之前为何要让丫鬟保密……若是不保密,那人人都知道她从花楼买了这东西,沈惊衍提前有了戒心,不肯喝了怎么办?
沈惊衍顿了一下,蹙眉问:“这是什么?”
“喝吧,没有毒,”时礼说完犹豫一下,“你若是不信,叫人送几根银针来,我们先验……”
话没说完,沈惊衍就把瓶子拿走一口饮下,时礼没想到他竟然这么草率,一时间眼睛都直了。
“喝完了,现在可以说了。”沈惊衍面无表情。
时礼咳了一声,双手抓住了他的衣袖:“我、我们到床上去说。”待会儿药效发作,她怕自己弄不动他。
沈惊衍蹙眉跟着她去了,二人盘腿坐在床上,看起来不像夫妻,倒像是两军交战时的敌军将领。
“现在可以说了。”沈惊衍淡淡的看着她,倒要看看她还能撒什么谎。
时礼咽了下口水:“等、等一下。”她得等药效发作了,不然自己说了实话,他忍不住揍自己了怎么办?
沈惊衍皱起眉头,刚要问等什么,就感觉身体渐渐乏力,他的表情沉了下来,心里却不怎么慌乱:“你给我喝的到底是什么?”
“就、就是一种非常普通的,让你浑身无力反抗不了,但是又不影响你其他方面的药。”时礼尽可能的解释。
沈惊衍:“……”怎么听起来不太正经?
“是的,确实不怎么正经,因为是我在花楼买的。”时礼诚实的告诉他。
她这么实在,沈惊衍反而不知道该怎么发火了,等被她一根手指戳躺下后,有些无语的问她:“为何要对我下这种药?”
“因为我想证明,我不是排斥你。”时礼认真解释完,便开始去解他的衣裳。
沈惊衍完全没想到她的行动,大脑顿时空白起来,等他反应过来时,衣裳已经被脱得差不多了,大半身子暴露在空气里。
她的小手在他身上作乱,她却浑然不觉,只是吭哧吭哧的继续解他的衣衫,惹得他遍地着火,简直要将自己烧灼。
罪魁祸首将他扒了个干净,这才心满意足的跨到他身上坐下,沈惊衍的身体瞬间响要爆炸了一般。
“……胡闹。”沈惊衍没有别的女人,可也知道没有谁会像她这样放肆。
时礼深吸一口气,忽略越来越红的脸颊,一脸认真的开口:“你不是想知道我为何排斥么,我现在便告诉你,因为你……太大了。”
她可没那么傻,直接告诉他活儿不行,而是换了个角度和他沟通。
一个是男人都会非常接受的角度。
果然,沈惊衍在听到她的话后顿时愣住了,而脸上也不见什么恼意。
“每次行房,我都很疼,而且次次要歇息几日才能下床,你只说我不像别家夫人一样对夫君,可你有没有想过,别家夫人也不会像我一样,每次行房都跟受刑一般?”时礼说起这件事,简直是气闷得紧。
沈惊衍怔怔的看着她,像是已经完全不知道该做什么反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