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以为眼前这少女是个循规蹈矩的小姑娘,却没想到,她居然会去偷盗姚春江的木柴,而且混不在乎,洒脱而不羁。
萧遥见他不说话,便道:“因我之故累你受这样的苦楚,你若有什么要求,我会尽量帮你的,你只管说就是。”
何晏回神,心知若自己不说明,这姑娘根本不会知道,她又有人参,说不定有些门道,自己依靠她,或许能逃离这里,这正是天赐的好时机。
可是,他到底没有利用这好时机,说道:“其实和你无关。我杀那家人写信托关系要姚春江整死我的,不是偷盗木柴的借口,也会是其他借口,他们总有办法弄死我的。”
萧遥听了,松了口气,说道:“还好,不是我害你如此的。”
何晏见她松了一口气的表情,不知怎么想笑,忍不住逗她:“那你知道和你无关,是不是后悔救我了?”
萧遥摆摆手:“我倒没有这么小气。你就在我木屋里养伤吧,不会有人来的。你不要出去,就不会有人知道你在这里。等你养好伤,我帮你想个法子,让你离开这里。”
何晏听到萧遥的话,目露异彩,久久没有说话。
自从经历过父母被害死,自己杀仇人被送去劳改,又被找理由陷害几乎打死,他便认定,这世上是财狼当道,自己须做个恶人方能立足这天地,可是此刻,眼前笑语盈盈的姑娘告诉他,并非如此。
这天起,何晏便在萧遥的木屋住下了,他睡床,萧遥睡在用木板拼成的小床,虽然有些挤,但也不算什么。
天气越发冷了,外头是零下三十多度的严寒,有时木屋的门都会被大雪顶住开不了。
萧遥这些日子也没闲着,在江边找到一些不肯散去的冤魂,让他们回去找姚春江报仇,又得了三个圆球。
因为天气寒冷,她跟何晏一起生活,不好总穿着单薄的衣服,因此也会借故出门,先拿回普通布匹和棉布缝制两人穿的衣服,等天越发冷下来时,就拿回貂皮,然后在木屋里缝制貂皮大衣。
她自己做了貂皮大衣,也不好不管何晏,因此决定也给何晏缝制一件貂皮大衣。
何晏见萧遥居然能带回貂皮大衣,很是吃惊,但是他知道,萧遥不说,他就不该问,因此假装没看到。
等发现萧遥按他的尺寸缝制另一件貂皮大衣,他心中的震惊到了震撼的程度。
收到萧遥送的貂皮大衣时,他握住又厚又暖的貂皮大衣,觉得这温度甚至有些烫手,烫到他心里去了,他声音沙哑地问萧遥:“你为什么对我这么好?”不仅用人参救他,还给他亲手缝制貂皮大衣!
这样的情意,这样的情谊,让他再一次相信,这个世界还是美好的,还是有好人的。
萧遥有些不解地看向他:“这需要理由吗?我救了你,又让你住下来,总不能我能穿貂皮大衣,却由着你穿普通棉衣被冻死吧?快穿上,我带你出去转转,今天外面没人。”
何晏穿上温暖的貂皮大衣,跟着萧遥走出木屋,看着银白一片的世界,觉得比春花烂漫秋实累累还要美好。
阳光洒下来,带来了淡淡的金光,何晏觉得有些刺眼,他伸出手,捂住了眼睛。
第1281章
东北的冬天格外寒冷,大雪封山的情况下,几乎所有人都在家猫冬。
故萧遥也不怕遇到人,她带何晏在外头走了几圈,便去江上凿冰捉鱼,弄了一小桶才一起回去。
不过,虽然没什么人外出,萧遥外出碰到冤魂报仇的几率也不高,但一直待在小木屋和何晏互相学习也有些无聊,她便会找理由外出,若打算走远,便会告诉何晏:“我可能要出去十天半个月的,你躲在木屋里小心些,一般不会有人来的。”
事实和萧遥预料的一样,整个冬天她出去多次,可一共只多收了两个圆球。
不过这样出去也不是全无收获,她用靳海洋写的介绍信,将一些鱼干狍子肉干邮寄回去给萧家。
萧遥生得好,在江边一带走动得多了,不免引了一些人的注意,时不时便有人摸过来。
虽然都被萧遥吓跑了,但何晏还是担心萧遥窝藏自己被发现,因此便提出辞行。
萧遥摇摇头道:“不必急着走,他们不敢真进来的。”见何晏坚持,便又道,“你若真要走,起码也要等身体好些,严冬过去,开春了再走。”
经过这么些时间门的相处,她把何晏当成朋友了,所以会担心他的安危。
何晏见萧遥坚决挽留自己,沉默许久,问道:“你不怕危险吗?”他名面上是死人,又被姚春江扣上“反动”的罪名,一旦被发现萧遥不仅救了他还窝藏他,只怕也要被送去劳改甚至吃子弹。
他不想连累她。
萧遥笑道:“不会有危险的。”因不能说出自己是白骨精,因此没多解释,只强调道,“你相信我就是,不会有危险的。”
何晏没有再问,心里的暖意却堵得喉咙发酸,眼睛也有些模糊,他连忙低下头。
将将开春时,天气仍然严寒,何晏的伤好得差不多了,他再一次向萧遥提出辞行,并且态度无比坚决。
萧遥见他始终坚持,怕自己不答应他悄悄地走,再思及他有貂皮大衣,最起码不会冻死,当下点头:“那后天出发吧,这两天我帮你准备些吃的用的。”
何晏知道,只能这样了,便道:“不必准备什么东西,有几个饼就可以了。”
萧遥一挥手道:“这是我的事,你不要管那么多。”出门去换了些钱,买了些棉布以及常用药,又买了几双添加了乌拉草的鞋子,又翻出鱼干以及狍子肉干,放在一起准备着。
又将提前用棉布做好的衣服拿出来,将何晏穿的貂皮缝在里头。
何晏看到萧遥准备的东西,马上皱起眉头:“太多了,我不能要。”这么些东西,在这个时代算十分丰盛了,他如何能要?
萧遥摆摆手:“你带走就是,我这还有挺多的呢。”见何晏坚决不肯收,想了想便道,“你若不好意思,将来发达了,回来报答我好了。”
何晏郑重地说道:“你救过我的命,我一定会报答你的。”
萧遥皱眉:“你怎么这么啰嗦啊,让你带走你就带走。我跟你说,若你不是我朋友,我还不给你呢。”她根本不缺吃喝,根本就没必要留下吃喝给不需要的她,而让何晏挨饿。
何晏见萧遥当真不悦起来,只得收下,和萧遥一起出发。
走在路上了,萧遥才问起:“你打算去哪里?”
何晏是要去香江的,打算一路上遇上什么车便扒什么车,但怕萧遥担心,便道:“我打算先南下。你送我到县里就行。”
萧遥没说话,她打算到处走走,看能不能挣些圆球,顺便送何晏一段。
可是到了县里,她远远就看见两个道士打扮的人在吃饭。
这么冷的天,有下着雪,怎么会有道士出现在这旮旯?
萧遥看到的是道士,何晏看到的是和道士吃饭的两个小领导,他低声对萧遥道:“我们不用吃饭,走吧。”带萧遥走到街角无人处,低声道,“天气冷,你回去吧,我继续南下。”
萧遥一则怕两个道士发现自己连累了何晏,二则要搞清楚那两个道士是做什么的,因此点点头:“那你小心点。”说完冲何晏挥挥手,“你走吧。”
何晏却没动,定定地看着萧遥:“你先回去,我看着你回去。”
此时正下着大雪,雪花纷纷扬扬往下掉,萧遥也不想多做停留,因此点点头,挥挥手转身便走。
何晏看着萧遥走进大雪中,随后转过街角,消失在自己面前,不由得伸手捂住自己的心脏,轻声说道:“我一定会回来的。”
萧遥等两个道士走远,这才进入店中要了两个豆包,坐下一边吃一边假装无意一般问道:“哎,先前那俩道士,是哪里来的啊?不是说不能搞封建迷信吗?”
此时已经没有其他客人了,店主在萧遥身旁坐了下来,见了萧遥的脸,心中惊叹她生得好,加上原就想八卦,当下更是知无不言:
“你可得小声点,那是领导请来的。年前咱附近几个县不是有几许被厉鬼索命的案子么?那两个道人,便是特地请来的。不过那俩小年轻瞧着没什么大用,领导不是很信他们呢。两个小年轻便说,他的师长还在闭关,等出关了便会过来。”
萧遥好奇地问:“他们的师长厉害么?”
“肯定很厉害啊。能闭关的,能不厉害么?怕是几个朝代前的大师。”店主说到这里,双目放光,“如果是林炎和芊芊大师,那只怕用手轻轻一点,索命的厉鬼便被打个灰飞烟灭!”
林炎和柳芊芊?
那不是原主那个入赘又改姓的白眼狼丈夫以及他的第二任妻子么?
要真是他们,她目前可没有任何胜算。
店主见萧遥不说话,便低声问:“你也拜他们吧?哎,林炎大师和柳芊芊大师从古到今一直为国为民,是历史上赫赫有名的大师啊,他们的旷世绝恋,更是感动了不知多少人。可惜啊,如今这世道,提起他们来,都得这般小心翼翼的。”
说到这里,看向外面的风雪,目中露出充满期盼的光芒,“不过这次上面都请道长了,想必很快也会重新尊敬起林炎大师和柳芊芊大师的吧,希望那一天不要太遥远。”
萧遥回神,问店主:“他们当真像传说中那么厉害么?”她只知道林炎修道时间门长,应该很厉害,具体多厉害,有什么事迹,却是不大清楚的,所以此时问起来,便有些含糊。
店主点头如捣蒜:“比传说中还厉害!你可千万别不信。”随后一件一件,将林炎和柳芊芊的事迹说出来,间门或加上许多赞誉之语,将林炎和柳芊芊赞得好比天人一般。
说得口干舌燥,店主喝了杯水,道,“他们的事迹多得说不清,我就不再说了。只说他们的几个孩子,就是道门一等一的高手。他们的儿子已经这么利害,更何况他们?”
萧遥听了又问:“他们当真会管咱这旮旯的事儿吗?”
“那可不?”店主道,“林炎大师和柳芊芊大师心怀天下百姓,即使偏远之地,若有冤要请他们,他们也是必到的。咱这里出了那么个厉鬼,害了那么多人,他们怎么会不来?”
萧遥听完,有些为难起来。
那厉鬼便是她,若林炎当真要来,她只能受死,该怎么办呢?
换个地方生活?
还是换一个死人附身?
略一思忖,萧遥打消了这两个念头。
她用现在的身体,好不容易修得一颗珠子,再换,又得花很多时间门和心机,如何能换?
身体不换的话,自然也就不能当逃兵了,除非她要离开大陆。
仍然留在这里生活,但是小心一些吧。
又或者,在林炎和柳芊芊赶到之前,多修炼出一些珠子,叫他们看不出她是白骨精。
想到这里,萧遥也不回小木屋了,干脆四处游荡。
游荡至第一次收获鹿茸和貂皮的地方,萧遥运气不错,竟又收获了两大蛇皮袋貂皮和鹿茸,但因不确定那两个走私的手上是否有人命案,她没杀人,只是悄悄收了鹿茸和貂皮便离开。
收了人参和貂皮,萧遥不免想起王姓夫妻的儿女,也不知他们失去父母的庇佑如今如何了,又想到自己需要去人烟多的地方收圆球,于是便决定再次去伊春。
到了伊春,萧遥正好瞧见王家姐弟被赶出家门。
一个妇人在屋内抹眼泪:“没爹娘教养的,日日说我欺负他们,我哪里欺负过他们了?我好心收留他们,他们不仅污蔑我,还在家里偷偷摸摸的。”
驱赶王家几姐弟出来的男子听了,厉声呵斥王家几个孩子:“你们还不给我闭嘴?要气死你婶婶吗?滚,都给我滚远点,以后别再回来了!”
王家姐弟大喊:“我们没有偷东西,是你拿了我们的钱!那些钱是我们爸妈托人带回来给我们的,是他们的遗产,你们用拿我家的遗产,不得好死。”
“这是我们的家,我们也有份儿,你没资格赶我们走。”
萧遥正要出去,便见几个领导模样的人赶过来了。
随后,是王家姐弟和他们叔叔婶婶之间门的掰扯,关于王家姐弟道歉和他们叔婶挪用他们的钱公说公有理婆说婆有理,生产队长判断不出来,便不管这事,只帮忙分两家住的老屋。
王家叔婶还想多占,可是邻居们都看不过眼了,纷纷出来说话,又有大队长主持公道,最终一间门大屋一分为二,中间门用木头和乌拉草制作的席子隔开,从此两家各不许越界。
生产队长生怕王家叔婶欺负小孩子,便对王家叔婶道:“这次分好了,你们谁敢越界,就给我去漠河那旮旯做伐木工。别以为我是开玩笑的,你们闹出这事儿来,上头觉得影响不好,吃子弹都是有的。”
王家叔婶心里暗恨,却也怕当真被送去劳改,因此连说不敢。
生产队长略一想,对围观的乡亲们说道:“王家几姐弟年纪还小,要修这院墙还不知道得什么时候呢,大家都是邻里,一块儿动手,帮帮他们吧。就扎乌拉草,再搬些木头而已。”
此时大家都在猫冬,的确也没什么事做,多数是坐一块唠嗑,帮忙扎乌拉草席,再加木头弄个简单的围墙,倒也不难,还可以一边干活一边说话,因此大家都点头同意,当即就忙起来。
萧遥见人多,便暂时离开了。
傍晚时分,等村子安静下去了,萧遥这才悄悄来敲王家姐弟家的窗。
王家姐姐将窗封得密密的,好不容易扯开条缝去看,见是萧遥,先是一喜,随后又是一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