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房里,赵启明鼻孔里塞着碎布,无精打采的跪坐着。
对面的钱管家见他这副样子,捋着胡须叹了口气说:“小侯爷是侯府的顶梁柱,平时该多爱惜身体,怎么能如此大意?”
赵启明用手摸了摸自己塞着鼻子的碎布,垂头丧气。
昨天夜里他因为上火而昏了过去,鼻血也不停的流,最后连钱管家都被惊动,让他感觉很不好意思。不过现在想想,穿着那么厚的熊皮还躺在火炕上,不流鼻血才真奇怪了。
可这又能怨谁呢?太久没感受过暖气的温暖,一时情难自却啊。
也不对,应该能怨一下静安那婆娘,如何她肯和小侯爷圆房,怎么会上火,怎么会流鼻血呢?
可此话不可与人言啊。
“听内院的丫鬟说,那火炕烧得烫手。”钱管家责怪的看着赵启明:“负责添柴火的下人没个轻重,可那么高的温度,小侯爷怎么就不知道从火炕上下来呢?”
“您别说了。”赵启明是真有点不好意思,看了眼钱管家,然后无力的说:“怪我自己不注意,您别怪罪添柴的下人,毕竟是头一回,告诉他以后别烧那么旺就行了。”
钱管家捋了捋胡须,无奈的说:“小侯爷也要多加注意才是。”
“我会的。”赵启明挠了挠脸,忽然想起什么,朝钱管家说:“不过,我都被热的流鼻血了,这说明火炕的效果很好,不如给府上的各个卧房都砌上火炕吧。”
听到这话,没怎么吭声的胡先生忍不住开口:“小侯爷,这可是很费钱的。”
“能费什么钱?”赵启明又碰了碰鼻子里塞得碎布:“泥瓦匠的手工花不了多少钱,平时也只是烧柴火而已,为了大家不至于挨冻,这点钱能算得了什么?”
胡先生看了看钱管家,而钱管家沉吟了一会儿,然后行了个礼说:“小侯爷体恤下人,但是给每个卧房都烧上火炕,到底还是铺张了些。”
“那您老的意思是?”
“不如把下人都集中起来,内院的丫鬟就在内院,外院的下人按男女分开,砌上六口火炕就足够了。”钱管家捋了捋胡须,停顿了下:“反正只是过个冬,等春天之后搬回去就行了。”
赵启明觉得有道理,于是点了点头说:“那就交给钱叔了。”
钱管家点了点头。
“不过叫两位过来,倒也不只是为了火炕。”赵启明拿起块点心,结果刚张嘴,发现鼻子里有碎步塞着,很妨碍咀嚼,于是又老老实实把点心给放了回去:“有桩生意,我想听听两位的意见。”
听到生意二字,胡先生立即来了兴趣,马上朝赵启明问:“是什么生意?”
“皮草大氅。”
“皮草?”
“大氅?”
“一种皮草大衣。”赵启明挠了挠脸,组织了下语言,然后说:“少府派去乌桓的商队回来了,用瓷器换回来了不少土特产,其中就有品质良好的貂皮,所以少府打算把貂皮加工成大衣,想和我们合作做这桩生意。”
胡先生听完想了想,然后若有所思的说:“虽然还没见过皮草,但乌桓的貂皮名声在外,只因为近些年来匈奴作乱,少有乌桓的貂皮流入长安,若少府有办法长期获取貂皮,这买卖的确可以做。”
“这就确定能做了?”赵启明有点失望,他觉得这买卖能做的主要原因是他的皮氅做的很漂亮,可听胡先生的意思,好像光是有大量的貂皮,这买卖就值得去做一样:“您就不怕这买卖会亏欠?”
“既然只有少府能大量的获取貂皮,这独家的买卖就亏不了,只是赚多赚少的问题。”胡先生行了个礼,然后不解的问:“不过少府为什么要找小侯爷合伙?”
“总算问到重点了。”赵启明有些自得的说:“我认识几个东胡皮匠,他们处理皮货的手艺天下一绝,做出的皮氅连静安公主都喜欢的不得了,所以少府才要跟我们合作。”
“东胡皮匠?”钱管家捋了捋胡须,若有所思。
而赵启明接着说:“不仅如此,更重要的是少府和乌桓之间进行生意往来采用的是以物换物的方式,而他们带去乌桓的货物主要以我们的瓷器为主,所以他们想将这一环节也纳入到皮氅生意中去。”
“若是如此,那就更有得赚了。”胡先生的眼睛绽放出微光,朝赵启明行了个礼,语速很快的说:“小侯爷有工艺,又有拿去交换貂皮的瓷器,少府严重依赖小侯爷,这将给小侯爷增加很多谈判的筹码,能在利润上争取到大头。“
赵启明赞许的看了眼胡先生,这小老头的想法跟他如出一辙,果然是天下奸商是一家啊,他十分满意的说:“其实合作的具体细则还没定,但我的确有所依仗,为我们争取更多的利益。”
“结算方式。”胡先生朝赵启明说:“最重要的是结算方式,若少府希望用瓷器换貂皮,再用皮氅换瓷器,小侯爷千万不能答应,一定要用真金白银交易。”
赵启明不明所以:“为什么要用真金白银交易,转来转去,结算起来不是很麻烦吗?”
“瓷器的价格很坚/挺,而且定价权由瓷器作坊说了算,我们随时可以涨价。”胡先生说出了关键问题:“相比起来,皮氅的市场还是未知数,而且多少还存在些竞争对手,不像瓷器是独门生意,要因为竞争而降价,那侯府的利润就很容易受到影响。”
听到这话,赵启明恍然大悟。
其实说起来也简单,因为一旦和少府达成“以物换物”的交易方式,就和少府绑在了一起,和皮氅的生意绑在了一起。而用真金白银结算,说起来是合作,其实独立于皮氅的生意之外,无论少府是否会产生亏损,东乡侯府都有得赚。
想到这里,赵启明不禁佩服胡先生的深谋远虑,很是赞同的说:“这支付方式的问题关系到我们的最根本利益,到时候和少府谈判,这就是我们的底线。”
听到这话,胡先生露出笑容,高呼一声:“小侯爷明见万里。”
赵启明的确很明见万里,而且他还觉得自己有先见之明。毕竟,他投机取巧,放弃了和静安公主的合作,而选择了作为政府机关的少府,这些小心思才能来用。要是昨天反应迟钝些,和静安公主合作,敢提这些要求,静安那波娘一脚踹来,他就没办法了。
真是厉害啊。
赵启明都忍不住佩服自己。
但就在这个时候,书房外的丫鬟忽然禀告:“静安公主来了,正在客厅。”
胡先生和钱管家立即看向赵启明。
而赵启明也很清楚,静安公主这次来是谈判来的。但就像昨天所说的那样,与他合作的是少府,而不是静安公主,所以静安公主就算亲自来了,他也可以理直气壮。
想到这,赵启明精神抖擞,站起身来按着腰带说:“激烈的谈判开始了!”
“小侯爷是否要处理下鼻子里的血布?”
听到钱管家的建议,赵启明也觉得自己的鼻子被塞得鼓囊囊,不适合去参与刀光剑影的谈判。所以他虚心的接受建议,将鼻子里的碎布取了出来,才朝书房外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