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后时分,大雨倾盆。
曲江上游船相继靠岸,街道上的行人也逐渐消失。
这突然到来的寒意让长安城显得冷清,但此刻的纨绔聚会却是气氛热烈。
秋风透过窗户吹进屋里,压不住羊肉锅翻腾的热气。纨绔们满头大汗的吃着涮羊肉,感叹着这才是享受。两相对比之下,又开始抱怨军中生活的艰苦。
“军中可没有涮羊肉可吃。”曹盛面对灌英的问题,摇头道:“我们出征在外,最想念的就是涮羊肉,早知道是如此,离开长安的时候就应该多吃几次。”
“军中虽然艰苦,但也不至于如此吧?”灌英笑着道:“别的就不说了,草原上遍地都是牛羊,你们的缴获就有几十万,怎么可能连羊肉都吃不上?”
“有羊肉。”周福拍着大腿:“但火头军不给做。”
“何止是不给做涮羊肉,他们就没做过能吃的东西。”小六忍不住痛骂:“当初在北军训练的时候倒也过得去,出征之后做的东西不是咸的发苦就是根本没熟,猪都不吃的东西。”
“有这种事?”灌英对这个话题很感兴趣的样子:“可要是如此的话,你们也能自己动手,毕竟涮羊肉的方法简单,只要切好羊肉和食材自己放进锅里就好了。”
“没锅。”
“没锅?”
“当初走的时候就应该把行军锅给带上。”周福叹息着看着面前的铜锅:“这次算是吃了那些火头军的亏了,等下次出征的时候无论如何也要记得带。”
灌英心满意足的笑了。作为损友,他对这些纨绔的遭遇感到欣慰,还幸灾乐祸的朝赵启明时说:“这行军锅空有行军的名字,出征行军前却不采购,这可真是枉费了启明兄的才能了。”
“军中纪律严明,要真带了只怕会受罚。”曹盛这时放下筷子:“不过就算带了行军锅,其实也没有用武之地,毕竟行军途中很多时候连生火都有严格的纪律。”
“生火还有纪律?”窦文吃着涮羊肉问。
曹盛解释道:“大漠孤烟很诗意,但对行军来说是危险,只要有炊烟升起,数十里外都能看见,匈奴人在草原上生活多年,能分得轻烟尘和炊烟的区别。”
“有这事。”周福有些激动的说:“尤其是在突袭河套的时候。”
“突袭河套怎么了?”窦文马上追问。
“那是突袭,事先要做好保密措施,明火这种东西是要绝对禁止的。”周福接着说:“并且长途奔袭很注重行进的速度,所以就算能够生火,也没有时间。”
“不能生火,那你们怎么吃饭?”
“在马上吃。”周福说:“从上郡到白羊王部,需要在两天内到达,根本就没有多余的时间,所以突袭河套之前就准备好了干粮自己背着。”
“总不能连睡觉的时间也没有吧?”
“只有很少的时间休息。”周福叹息:“长途奔袭很容易感到困乏,到了休息的时间躺在地上就睡了,等到要出发的时候就要立即上马,要是忘了出发之前去撒尿,到时候也只能在马上解决了。”
赵启明嘴里的酒差点喷了出去:“在马上撒尿?”
“恩。”
“这是什么绝技?”
“其实不难。”周福挤眉弄眼:“把小将军掏出来,朝边上尿就是了,屁股下面的战马跑着,马背上的人尿着,互不干涉。”
赵启明和灌英对望,深感震惊。
然后灌英也不知是幸灾乐祸,还是真的好奇,很不道德的问:“这个事情恐怕要考虑尺寸吧,要是那玩意长度不够,就算尿也尿不了多远,难道就要尿道裤子上了?”
“的确。”周福看向曹盛:“他就尿到裤子上了。”
“你才尺寸不够!”
纨绔们哄笑起来。
“这是你们瞎说,还是确有其事?”赵启明好笑的问。
曹盛朝他解释说:“当时是长途奔袭,吃饭和休息的时间都有限制,要是出发之前忘记了方便,不可能临时让队伍停下来等着,但要是擅自离开队伍,可能等方便完了之后,队伍就早已经离开很远,再也找不到了,所以那种情况也就只能出此下策。”
赵启明想了想,发现还真有点道理。
“启明兄应该是知道的吧?”曹盛忽然问。
赵启明不解:“我为何应该知道?”
“这是《行军总纲》里的内容。”曹盛说:“当时的校尉大人,也就是现在的关内侯,熟读过启明兄和果儿的《行军总纲》,把突袭过程中的时间安排精确到了极限,不然也不会那么成功的完成突袭。”
赵启明倒是听说过卫青读过《行军总纲》这件事。不过他这个名字放在李敢前面的作者却从来没认真的看过,所以才不知道突袭行军的事情。倒是听曹盛这么说了,他觉得有兴趣去看看。
“虽说的确是吃了些苦,尤其是骑在马上撒尿这种事,现在想起来都觉得恶心。”周福忽然说:“但这都是值得的,当我们长途奔袭出现在河套的时候,白羊部的那些人看到我们差点被吓死。”
“因为你们身上的尿骚味?”灌英忽然接话。
这让屋子里的人都愣了下,互相对望了之后,忽然间大笑起来。
周福眼泪都快笑出来,还主动配合的说:“那些匈奴人估计怎么也没想到,我们这些汉人比他们还不卫生,几千个满身都是尿骚味的骑兵,当时就把他们给熏晕了。”
听到这话,窦家兄弟笑的捶胸顿足,周福他们这些当事人居然也笑的前仰后翻,甚至就连那些姑娘也在纨绔们的怀里花枝招展,笑的是东倒西歪。
突袭河套的新骑兵,成了充满尿骚味的生化武器,这要是传了出去,恐怕关中父老以后再也没办法传颂新骑兵夺回河套的丰功伟绩了吧?
赵启明其实觉得挺欣慰的。
毕竟周福他们能这样调侃自己,说明他们并没有把军中的艰苦当回事。甚至骑在马上撒尿这种难以启齿的过往,在他们看来也是值得自豪的。
毕竟仔细想想,不管中途经过了怎样的惊险,新骑兵毕竟是夺回河套的主力。能完成这样的壮举,这绝对可以在任何场合拿出来当做谈资,也是值得骄傲的宝贵经历。
“其实最骑在马上撒娇还不是最难熬的。”笑完了之后,周福说:“毕竟突袭河套也就是那几天时间,其他的作战倒也没有那么艰苦。”
“那最难熬的是什么?”
“没女人。”周福说完,淫/笑着在身旁姑娘的怀里抓了把。
那姑娘正听着战斗英雄的战场故事,猝不及防被占了便宜,当时就红了脸。
“还是我们中原女人好。”周福豪迈的搂着那个姑娘,然后接着说:“你们可能不知道,那么长的时间没有姑娘睡还是不惨的,最惨的那么长的时间连姑娘都见不到。”
“这么夸张?”
“当然。”周福指着曹盛:“这厮到最后那几天,对母羊起了邪念。”
“母羊?”屋子里又不厚道的哄笑起来。
曹盛却并不在意,面无表情的朝曹盛说:“我当时是想涮羊肉了,琢磨怎么想办法弄着吃,倒是你糟蹋了那棵树的事情我可记得,居然还敢污蔑我?”
“树?”灌英震惊了:“你是怎么做到的?”
“没有的事。”曹盛摆手:“那是追军臣单于的时候,路上全都是荒漠,我听果儿说看见树就到了阴山了,那是匈奴人祭天的地方,所以当时看到了那棵树,我就代表汉军上去和那棵树抱了下。”
“只是抱了下?”
“废话。”周福瞪着曹盛:“难道我还真能把树给糟蹋了?”
纨绔们再次哄笑起来。
倒是赵启明和灌英对望,感叹这些人还真吃了不少的苦。
就算他们都是纨绔子弟,离开军营就跟脱了缰绳的野狗般,搂着姑娘上下其手就没停过,但至少在战场上他们能吃的了苦,能忍受尿了裤子的骚臭,也能忍受没有姑娘的苦闷。
要说包括灌夫在内的老将是这个国家的脊梁,那么这些关中子弟就是这个国家的基石。正是有了他们去追着匈奴人满世界跑,才有强大的国家,和万国来朝的威名。
毕竟,这可是带着满身尿骚味,熏晕了整个白羊部的军队。
如此丧心病狂,国家何愁不能安定?
只要他们带着尿骚味继续驰骋下去,就算是西域那也肯定是手到擒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