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启明猜错了。
卫青所带领的左路兵没有出上郡,他们的首战是在距离上郡数百里外的河西。
最新的军报在入夏之前传来。这天赵启明刚起床,正在自己的院子里散步,静安公主自己的护卫把军报送到了海事监,当看到河西这个地名的时候,赵启明着实吃惊。
“河西,难道是河西走廊那个河西?”他没办法确定军报上的河西在哪,要知道在公元前的汉朝,“大河以西”便是河西,汉朝疆域内有很多河西,他不知道具体是哪里,便马上朝走到客厅,朝正好经过的海事监某个典事道:“给我找份地图来,要快。”
那典事听得懂他说话,便立即去找来了地图。
赵启明看着军报的同时,将地图打开,结果发现上面根本没有河西,甚至连长安城都没有,便朝那个典事道:“你怎么给我拿了份海事图来了,我让你拿的是地图。”
薛凯刚好办事回来,听到这话主动走上前,朝赵启明道:“少监莫怪,海事监主管海事,大部分的地图都是海事图,少监如果想要陆地上的地图,下官的住处有。”
“那就快去拿。”赵启明有点心急
“是。”
薛凯让那个典事退下了,很快就拿了份地图过来,还亲自为赵启明展开。
这不是赵启明在长安时看过的军事地图,更像是地方官署中最为常见的行政地图,上面标注的主要是各地的封国和郡县。但除此之外,山海胡泽也都有标注,所以也能勉强用。
赵启明猜的没错,公元前的确有很多叫河西的地方。但是作为根据卫青行军路上中的“定西”这个地方,赵启明确定军报中所说的河西,就是河西走廊。
“那是浑邪王和休屠王的的地盘。”赵启明站了起来,看着地图上标注的位置,他想起静安公主跟他说过的话。
浑邪王和休屠王同样属于匈奴部落,和当年灌夫突袭的白羊王和娄烦王,是同样的匈奴诸侯。当年灌夫能带领北军能轻松击败白羊王,这浑邪王和休屠王自然不在话下。
赵启明毫不怀疑卫青能够取胜,但这次军报传来的时间卫青刚到河西不久,还没有和休屠王和白羊王的主力接触,只是袭击了对方外围的部落,并且在取胜之后得到了大量的缴获。
“少监如果没有其他的吩咐,那下官就像告退了。”薛凯不知道赵启明在看军报,见他始终都在沉思,没有跟他说话,便识趣的准备退下。
谁知这时赵启明突然大笑,还拿着军报不停的走动,然后激动的朝薛凯道:“我大汉终于开始对要着手控制西域了。”
薛凯表情茫然,他在江都长大,西域对他来说实在是遥不可及的存在。汉朝控制西域这件事,他完全没有任何概念,只是发觉赵启明手舞足蹈的样子,让他有些紧张,便试探着问道:“少监大人如此高兴,应该是收到了好消息吧?”
“当然是好消息。”赵启明马上答道:“只要打败了休屠王和浑邪王,就等于控制了河西走廊,到时候进去西域诸国,驱散匈奴的残余势力,西域诸国便在我汉军的控制之下。”
“少监说的是前线的军情?”薛凯终于听明白了,但是看着赵启明手中的军报,表情满是不可思议。他知道赵启明是军侯,但不知道赵启明对军中的贡献,并且每次对匈奴作战,赵启明都在后方出谋划策,还有些担心的朝赵启明道:“这前线的军报,少监应该不能看吧?”
“我当然能看。”赵启明没打算解释,他在意的是这次作战所带来的深远影响。正如他所说的那样,汉军只要击败了休屠王和浑邪王,就控制了河西走廊,到时候西域和汉朝的商人就可以来往通商,丝绸之路就可以正是出现在历史舞台。
除此之外,控制西域也意味着能和西域诸国联合起来,对匈奴的作战呈现出收尾夹击的姿态,这能在很大程度上加速匈奴的灭亡,为汉朝彻底解除北方的威胁。
他没想到卫青所带领的左路兵马是冲着河西去的。恐怕静安公主在事先也并不知情,最有可能是军中有了奇袭的计划,在交战之前严格保守秘密,就像当时灌夫奇袭白羊王和娄烦王那样。
他毫不怀疑当军报再次传来的时候,会带来卫青大破休屠王和浑邪王的好消息,这让他很是激动,但是喜悦的心情没办法分享,站在面前的薛凯根本不懂行军作战,更不知道汉军控制河西走廊的意义,这让赵启明有些失望,便朝薛凯道:“你只要知道,汉军如果这次取胜,将会是比南洋海运更大的事。”
薛凯还是没有听明白。
但这个时候外面有人来通报,说是有个叫李文泰的人来找赵启明。
“李文泰?”赵启明想起了那个扬州的年轻商人,便将军报收了起来,收拾好自己激动的心情,然后朝通报之人道:“请进来吧,我就在这里见客。”
李文泰是自己来的,为了这次拜访他特意做了准备。身边跟着的黑驴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身上那件华丽的锦袍,甚至还带着发冠,看上去要比来江都的路上要精神很多。
但是赵启明发现他进来的时候目光躲闪,和之前提起盐铁专营时仗义执言的样子截然不同。这让赵启明有些感慨,李文泰知道了他的身份,对他的态度也有了变化,恐怕以后的见面,就再也不会像结伴同时时那样轻松自在了。
“在下李文泰,拜见少监大人。”李文泰朝赵启明行礼,在赵启明没说话之前,连头都不肯抬起来。
这让赵启明有些失望,但也没有太放在心上,先让薛凯退下,然后才请李文泰坐下。
”之前兄台与我结伴同行,路上对我多有照顾。“赵启明客气的朝李文泰说道:“本想到娄县安定下来,有空了就去找兄台喝酒,但是最近事情太多,也就忘了此事了。”
“少监大人掌管海事,日理万机,在下怎敢让少监大人屈尊。”李文泰说着,再次朝赵启明行礼:“理应是在下登门拜访,来向少监大人请罪。”
“请罪?”赵启明示意李文泰坐下,让人煮了些热茶上来:“你何罪有之?”
李文泰没有坐下,朝赵启明惭愧道:“在下不知少监大人身份,之前在路上妄以国政,且多次口出狂言,还请少监大人见谅。”
“我是海事监的掌事,不是娄县的当地官员,我可不能治你的罪。”赵启明再次示意李文泰坐下,然后笑着道:“何况你只不过跟我介绍了娄县当地的风土人情,这可算不上国政。”
李文泰知道赵启明有意忽略了他谈论盐铁专营的事情,这让他心中感觉,也默契的不敢再提,便朝赵启明道:“多谢少监大人宽恕。不过在下这次前来,除了请罪之外,还想把少监所借的诗书还给少监。”
“诗书?”赵启明莫名其妙:“我何时借过书给你。”
“少监贵人多忘事。”李文泰笑着道,然后从袖子里拿出了个木匣,起身呈给了赵启明。
赵启明意识到这样的匣子,里面不可能装着书,便有些狐疑的接过来,然后发现这匣子里的确没有书,但却装着很多的珍珠。
他吃惊的看向李文泰,李文泰也看着他。
直到这时,赵启明这才明白过来,李文泰这是在给他行贿。
他以前在长安的时候也干过“拿人钱财替人消灾”的事情,但现在的情况有所不同。他知道李文泰是为了南洋海运来到娄县,所求之事也肯定和南洋海运有关,这涉及到他作为海事监掌事的职权,但如果李文泰所求之事伤害少府的利益,他也不能为了些珍珠就背叛静安公主的信任。
这样想着,赵启明把这木匣合了起来,然后放在桌子上,没有立即收起来,也没有表示自己不收,只是看着李文泰,笑着朝他道:“看样子,兄台最近遇到了难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