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了,未必就是宫女,也有可能是贵妃娘娘极在意的子侄辈,而如今尚且待字闺中又得贵妃喜爱的贵女,也只有苏意凝了。
她忽然,攥紧了拳头,骂了一句:“荡/妇,破鞋。”
“快,吩咐人,去苏家。”
说完,杨氏便气冲冲地往马车那边赶去。
待她走后,明夫人才从暗处走了出来,看着她的身影,皱着眉头:“你确定消息是真的吧?别是咱们误会了,害了人家姑娘。”
“怎么会,”同她站在一起的夫人拍了拍胸脯,“我娘家堂弟可在杨家当差,他亲耳听见那探花郎同他父母说的,他妹妹下药不成,害错了人。”
“他虽未提及姓名,但按照他那样的描述,八成就是苏家二姑娘了。”
明夫人的眉头舒展了几分,但仍旧不放心:“你说,杨姐姐这是去苏府做什么?”
“还能做什么?退婚呗。”对方满不在乎,朝着杨氏离去的方向看了一眼。
“姐姐你也别多想了,你家明淑那么喜欢谢世子,这几日都茶饭不思的,你别太过心善了,做母亲的,总得为子女多考虑考虑不是么?”
明夫人仍旧皱着眉头:“可这婚,是贵妃娘娘亲赐……”
“哪能说退就退呢?”
站在她对面的夫人想了想,脱口而出:“都失了身了,还好意思嫁人?”
“这事也就是被贵妃娘娘压下来了,若不是然,一人一口吐沫都能淹死她。”
“若我是她,待字闺中失了身子。也早该自缢了。”
明夫人的眼睛亮了亮,她看着那个夫人,淡淡道:“这事没人知道,也不至于就非要死的。”
“怎会无人知晓?”身旁人似看热闹一般道,“杨姐姐知道了,可不就等于,满金陵城都知道了?”
第39章
第三十九章
说起在长街上寻人, 谢誉可比杨氏要聪明了不止一星半点。
他人都还未下马车,便命人包下了整座如意斋复又命人去寻苏意凝。
“去查查,少夫人要是出门了, 那便查到她在哪,咱们去找她。”
“要是没出门,你便去骗她出来,理由随你编排。”
小厮挠了挠头, 为难道:“若是苏姑娘不信呢?”他看上去就笨嘴拙舌的, 哪里会骗人?
谢誉皱了皱眉,横了他一眼,说道:“那你就告诉她, 我不听太医劝阻, 非要出门来给她买首饰,伤情加重,晕倒在如意斋了。”
“她一听, 这还了得,肯定火急火燎地跟着你来了。”
谢誉自信满满,坐在车里轻摇折扇, 心里已经开始盘算等会见着苏意凝, 是该先牵左手还是先牵右手。
小厮看着自家世子, 叹了口气, 跑开了。
他家世子什么都好,文武双全,品行端正,样貌出众。往日里往人堆里一扎, 不用特意寻,都能一眼望见他, 曾经在金陵城也不知迷倒了多少名门贵女。
偏偏他家世子爷对外人都一副冷淡的态度,多说几句话都嫌费口水,就是喜欢苏家二姑娘,凡是同这二姑娘沾上边的事,他家世子,好像都有点傻里傻气的。
这还没成婚呢,怎么就一口一个少夫人的,也忒不要脸了。
小厮一面忍不住地腹诽,一面往苏府而去。
苏意凝果然没出门,正在院子里绣帕子,小厮将谢誉的话原封不动地传了过去。
苏意凝拿着绣花针的手微微顿了一下,撂下绣帕,站起身,往屋里走了。
果然还是他家世子厉害,看着苏意凝二话不说就放下手中活计,小厮在心里由衷地佩服自己世子,这御妻之术,妥妥拿捏。
不多时,苏意凝从屋里走出,手中多了个绣样,也没说话,又做到了原地,拿着绣样比对着自己的绣帕。
?
小厮急了:“苏姑娘,不去寻世子?”
苏意凝皱眉,抬头问他:“既然他非要跑出去,还晕倒了,你不去寻太医,寻我做什么?我又不是太医。”
“你去告诉他,死了我就换个人嫁。”
她这话说的在理,语气也冷冷淡淡的,倒看不出她对谢誉有半分情意。
小厮心里咯噔了一下。
要完。他的世子要完。
“她真是这么说的?”谢誉不信,反复问了小厮好几遍。
小厮将苏意凝的动作神态学的惟妙惟肖,反反复复模仿了好几遍:“真是这么说的,少夫人好像生气了,这下怎么办?”
原本还心情舒畅的谢誉忽然就愣住了,他没想到苏意凝会因这种小事生气,放下了手中的翡翠簪子,立刻便往苏府赶去。
*
杨氏和谢誉两拨人马不约而同地往苏府而去。
最终在巷子口,狭路相逢。
谢誉的车夫认出了前头的马车上正挂着他们永安侯府的族徽,心里纳闷:“世子爷,夫人她怎么来忠勤伯府了?”
“你说什么?”谢誉正烦着,掀开车帘,问道。
马车夫往前头指了指。
在他们前头,正是谢家的马车,这条路是通往忠勤伯府的,再往下一个巷子口,便是苏家了。
她来苏家做什么?谢誉心中也满是疑惑。
不多时,两架马车一前一后停在了苏家门口,谢誉跳下马车,朝着杨氏那边走去,正要唤她,却见杨氏似见了鬼一般飞快地冲进了苏家。
大概不会是什么好事,谢誉心里敲响了警钟,紧跟其后,拉住了杨氏的胳膊:“母亲,你来这做什么?”
杨氏深吸了一口气,深知此刻不是同自家儿子闹翻脸的时候。她按捺住心里喷薄欲出的怒火,笑了笑:“自然是为了你的婚事而来,便是贵妃赐婚,咱们家也不能不登门同人家长辈聊聊婚事的细节。”
她一面说着话,脚步却从未停下。
“你还年幼,你没经验自然是不懂。这婚约虽定下了,可该走的流程也得走完,我今日来,是来同苏老太太和八字的。”
谢誉冷声道:“三年前早和过了,我俩的八字,是天造地设的一对儿。”
“哦?”杨氏声音顿了一下,脚步更快了,“那我去同苏老太太聊聊下聘,纳采,大婚日子。你不便听,你不然在外头等母亲吧。”
谢誉狐疑地看了一眼杨氏,拉着她胳膊的手始终都未松开。
两人就这么僵持着,一路走到了苏老太太所在的春晖院。
“世子,”忽然,不知从哪跑来了一个随从,朝着他们二人行礼道,“听闻谢世子来,我们主君主母想请您去前厅叙话。”
谢誉拉着杨氏的手松了下来,他嗯了一声,打算跟着随从去前厅。临行前,谢誉意味深长地看了杨氏一眼,语气里没了以往的寒意和剑拔弩张,更多的,是一个儿子对于母亲的请求。
“母亲,儿子是真心爱慕苏二姑娘,请母亲念在多年母子情分上,多为儿子着想。”
他怕杨氏坏事,但苏澈有请,毕竟是未来岳丈他那边自己也不能不去。
杨氏点头应下:“放心,既是你喜欢的,又是贵妃娘娘赐婚。母亲也不说什么了。”
杨氏的脸色,难得的和颜悦色了几分,她说完,还替谢誉整理了一把衣衫,拍了拍他的肩膀,示意他离开。
待谢誉离开,杨氏的脸迅速垮了下来,脸色阴沉地走进了苏老太太的院子。
一坐下来,她便开门见山道:“老太太,本来我也不想来打扰您休息,毕竟您年事已高,有些事情怕您知道了伤身体。可这事,同其他人说,我怕你们整个苏府都没脸见人。”
苏老太太自打听闻贵妃娘娘赐婚之事,便急得病了一场,她没法子改变苏意凝的想法,那丫头吃了秤砣铁了心要嫁,她也只能干着急。
眼下见杨氏如此阴阳怪气地同自己一个长辈说话,更是气不打一处来。
“有什么话,侯夫人不必拐弯抹角,我老太婆还没什么不能承受的。”她重重地将手中的杯盏撂下,看了杨氏一眼。
杨氏看着她,轻蔑一笑:“老太太,别怪我没提醒你,这事我可给你们苏家留着颜面呢,若是传扬出去,你们整个苏家的姑娘,可都活不成了。”
“你们那个二姑娘,待字闺中,便与人苟且,如今已非完璧之身,又怎么好意思叫我们堂堂侯府世子娶她呢?”
“别说是做正头娘子,便是做妾,都嫌脏了我们谢家的地盘。”
杨氏一面说着,一面用帕子掩了掩鼻子,似乎是连带着整个苏家,她都觉得有股怪味一样。
苏老太太没料到她狗嘴里吐出来的是这种事情,愣了好一会儿,既愤怒又恐惧,她猛地站起身,指着杨氏,气得说不出话来。
老太太身边的老妈妈立刻扶住了她,替她开口:“侯夫人,您也是官宦人家世家大族出身,怎么还不如村头妇人?村头妇人嚼舌根,还知道编排些捕风捉影的证据出来,您红口白牙的,就想定我们二姑娘的罪?”
杨氏自然是不屑同下人们多费口舌的,白了她一眼:“哟,苏家真是好规矩,主子们说话,一个下人也能插嘴。”
老妈妈正要反驳,一道不疾不徐地声音自门外传来。
“我们苏府没规矩,下人也能替主子说话。但听闻永安侯府规矩甚严,侯夫人您又出身名门,怎么也这般没规矩,竟是和长辈这么说话的?”
“便是上了公堂,那也该是讲证据讲大梁律法的。侯夫人光凭一张嘴,便能定我的罪吗?”
苏意凝从外头走了进来,眼皮子都没扫杨氏一下,直接走到了苏老太太身边,替她顺了顺心口。
原本她听下人来报说永安侯夫人来访,便觉得定然不是什么好事,放下手中的活便赶来了。
来的路上她还在心里想着,杨氏便是待她再怎么刻薄,她能忍便忍一忍吧,杨氏毕竟是谢誉的母亲,不好叫谢誉夹在中间为难。
她还未进门,便听见她说这样难听的话,又听到她话里话外都在说苏老太太没有家教,苏意凝再也忍不住了。
管她是谁的母亲,这个婆媳关系,今天便撕破脸了也好。
“小贱人!”杨氏瞪了她一眼,气急败坏地骂道。
“你敢说端午宫宴那天,你没有误用了杨慎的药?你敢说你如今还是清白身子?一个破鞋,居然还妄想嫁入我们侯府,还想诓骗我儿子。”
苏意凝微顿,扶着苏老太太的手愣了一下。那一晚的事,贵妃娘娘和谢誉的人都处理过了,绝不会走漏风声的。
杨氏怎么会知道?
她心里忽然慌了。
方寸大乱,连腰杆都不那么直了。但很快,苏意凝又打起了精神,将这事飞快地在脑海中转了一圈。
杨氏口口声声说她失身于人,又说她怎么还敢嫁给谢誉,很明显杨氏并不知道事情的真相。
不然,她根本不可能跑来闹这一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