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在这千钧一发时刻,有人伸手捞了一把,将荆白玉与滚出去的小老虎一起抱了回来,左手一个右手一个。
你醒了啊?
荆白玉回头一瞧,可不是厉长生醒了?
厉长生道:太子小心。
我没事。荆白玉摇摇头,说:这路怎么的如此颠簸?好生奇怪。
厉长生撩开车帘子往外瞧了瞧,驺虞立刻在外骑马走了过来驱马而来。
厉长生见了他,便询问了一下情况。
荆白玉抱着小老虎仍是坐在车舆之中,只觉得前面越来越是颠簸,他怀里的小老虎被颠的竟是直打嗝。
厉长生很快回来,道:是陛下下令改了路线,前面的路可能有些个不好走。
改了路线?荆白玉皱了皱眉头,道:为何改变路线?
这来去的路线,都是窦延亭提前计划好的,一路上也有接应之地,若是发生了什么都好有个照应,不至于孤立无援。
但若突然换了路线,这不是打乱了先前的计划,如果发生意外,都无法补救,荆白玉觉得这一听便不甚让人放心。
厉长生道:陛下说来的路过于绕远,所以临时改了路线。
这来的路的确绕远,毕竟大部队行进,又是皇上的龙舆,当然要选好走且安全的地方。当时皇上满心游山玩水之意,所以并不在意路上花了多少时日,恨不得走得越久越好。
但眼下情况不同,皇上被那些个飞鸟吓怕,一心只想着快点回到都城之中,所以瞧着那弯弯曲曲的绕远路便不高兴起来,执意要求走最近的道路。
窦延亭前去阻拦无果,也只好与陵川王荆博文一同,重新制定一番新的路线。
荆白玉有些担心,道:前面情况如何?不会出什么事情罢?
厉长生道:不知,我已让驺虞去打听了。
驺虞前去打听新的路线,不过这路线还未打听出来,便听到头顶轰隆隆的声音,抬头一瞧,天上阴沉沉的,又是闪电又是响雷,眼看着仿佛有大雨要降临。
荆白玉坐在马车之中,突的听闻一声响雷,吓得他一个激灵。
嗷呜
小老虎亦是吓了一跳,一个咕噜就从荆白玉怀中摔下了下来,幸好只是掉在毡垫之上,并无摔伤。
太子殿下,只是打雷而已。厉长生笑着安慰。
荆白玉后知后觉,脸皮有些个发烧,小声的道:我我当然知道,就是太突然了,吓了一跳而已!
荆白玉还是个小孩子,对于小孩来说,打雷和天黑都是很恐怖的两间事情。虽平日里荆白玉装得小大人一般,却也还是难以掩饰心中恐惧。
轰隆隆
又是一声滚雷巨响,仿佛那雷声尽在耳边,马车都被雷声震得摇晃不止。
荆白玉口中说着不怕,心中却七上八下,干脆不着痕迹的挪了挪身体,凑近厉长生。
那面摔出去的小老虎也晃了晃脑袋,赶忙爬起来,被雷声吓得哪里有一点点万兽之王的气场,炸着毛就跑了回来,也来不及细看,竟是一头扎进了厉长生怀里,把脑袋死死埋住,只露出一个小尾巴来。
厉长生有些个好笑,瞧了瞧身边的小太子和怀里的小老虎,感觉这两小只倒是有些相似。
雷声很快滚过去,窗外传来噼里啪啦的雨点之音,又急又快,一场大雨突然而至,叫众人有些个措手不及。
小老虎听到雷声远去,这才试探性的站起来。随即赫然发现,自己钻错了怀抱,嫌弃的从厉长生怀里跳出,赶忙又钻进了小主人荆白玉的怀中。
厉长生笑着道:你这小老虎,小心我把你从车里丢出去,叫你到外面去洗个凉水澡。
荆白玉道:厉长生,你莫要欺负它,它还小呢。
厉长生道:太子殿下说的正是。这老虎若是长大了,长生哪里还有机会欺负它,自然要趁着它还小的时候。
你真是荆白玉是说不过厉长生的,道:坏得很。
因着突如其来的大雨,前方路途本就不好行走,如今泥土混了雨水,更是寸步难行,车队被迫停下,选了一块相对平整的地方安营扎寨,静等雨后再行上路。
荆白玉从车舆里探出头来,就瞧见外面又是雨水又是泥泞的。
厉长生知他平日里干净惯了,是最不喜欢走土地的,更别说这般湿漉漉的泥地了。
厉长生干脆先下了车舆,然后回身双手一抱,直接将小太子和小老虎一并抱了起来,道:走罢,别淋了雨着凉。
荆白玉被抱着进入帐中,有些个不好意思,道:我是男子汉了,不要抱着。
厉长生被逗笑了,道:那下次太子殿下自个儿走进来,可好?
荆白玉一脸纠结,脑补了自己的小白靴子在泥地里淌来淌去的模样,顿时鸡皮疙瘩一身,小声商量着道:要不背着行吗?
小老虎其实还挺喜欢下雨天儿的,而且对泥巴地有种好奇心。只是荆白玉把它抱得紧,根本不让它去泥地里滚。
晚膳是宫人从外面送进来的,用了晚膳也无甚么其他事情,荆白玉便早早上榻准备睡了。
外面雷声轰隆隆的远去,不多时却又轰隆隆的滚了回来。
荆白玉刚要坠入梦乡,登时一个激灵坐起身来,吓得一身都是冷汗。
旁边厉长生与小老虎倒是睡得安安稳稳,根本没有被雷声惊醒。
荆白玉有点害怕,手指对在一起戳来戳去的,最后实在是无了法子,抱着兔子顽偶拽着自己的小被子,轻手轻脚的便下了榻,滴溜溜的跑到厉长生的榻边,一个轱辘翻身便躺了上去,随即像模像样的把被子给自己盖好。
太子殿下
荆白玉本以为天衣无缝,根本没有惊醒厉长生,哪知道自己才躺稳当,就听到耳边厉长生的说话声响起。
我睡着了!
荆白玉脸上烧红,羞耻的厉害,赶忙大喊一句,用被子捂住了脑袋,翻了个身背对着厉长生,假装已然睡熟。
厉长生真是被逗的睡意全无,将他的被子拉下来一些。
荆白玉只觉没脸见人,厉长生在笑呢,定然是笑话自己怕黑怕打雷!
荆白玉揪着被子不肯松手,鸵鸟一般,倒像是受惊的小老虎一样。
厉长生拍了拍鼓包的被子,道:太子殿下误会了,其实我是想问一问,外面雨下的这般大,太子会不会冷,要不要多盖一张被子,并无嘲笑太子殿下怕打雷这意思。
没,没有你还说!荆白玉可是聪明的紧,厉长生口上说着没有,其实心里就是这般笑呢,厉长生这个人当真坏得很!
厉长生逗了一会儿荆白玉,眼看着时辰已然不早,再不睡下恐怕明日又无有精神赶路,便道:是我的错,快睡罢,怕打雷的是我,有太子殿下陪着,长生可算是安心了不少。
哼!
荆白玉哼了一声,仍旧背着身对他,闭着眼睛便睡了。
太子殿下!太子殿下!
荆白玉才睡下,迷迷糊糊之间,就听到厉长生的声音在耳畔响起,还有小老虎嗷呜嗷呜的奶叫声。
还未有天亮呢
荆白玉眯眼睁开一条小缝隙,四周黑漆漆的,只有烛灯明明灭灭的光辉,显得极为暗淡。
厉长生将荆白玉立刻从榻上抱起,给他随手披了一件衣裳,道:来不及了,快走。
去去哪里?荆白玉一头雾水,整个人还云里雾里。
轰隆隆!
轰隆
外面巨响声震天,荆白玉清醒过来一个激灵,这才感觉天摇地动的,道:怎么回事?又打雷了吗?
不是打雷,是前方山体滑坡。厉长生道。
哗啦一声,有人快速掀开帐子而入,正是一脸着急的驺虞。
驺虞顾不得礼数冲了进来,用手比划了几下。
厉长生不等他说完,已经抱着小太子荆白玉,指了指地上的还呼呼大睡的小老虎,道:把它抱着带上。
驺虞点头,冲上去将小老虎抱在怀中,三个人快速从帐内跑出。
山体滑坡?怎么回事?荆白玉还是头一次遇见这样的事情,全然一副发懵的模样。
在古代自然灾害是很严重的事情,不只是洪涝和旱灾能要人命,这下一场大雨也很有可能死不少人。
皇上执意改变路线,这一带山石众多,他们被大雨阻断前路,只得就近找寻适合安营扎寨之地。
如今这地方看起来地势平坦,但是周边仍是有不少高山。
这大雨下了一整夜,天色灰蒙蒙之时非但未有停下,反而愈来愈大。山上泥土石块禁不住大雨的洗刷,哗啦啦的竟是成片滚落。
这轰隆隆的声响并非雷声,便是山体崩塌的声音。
厉长生抱着荆白玉从帐内快步而出,外面大雨还在下着,他们走的匆忙,只是带着一些个应急物品,并未拿遮雨的斗篷,厉长生只好将荆白玉护在怀中,快步往车舆而去。
轰隆!
仿佛野兽在怒吼的声音,在这荒郊野岭不断回响着,不知为何,竟有几分凄凉之感。
啊
荆白玉低呼一声,伴随着这巨响,大地都在剧烈的颤抖,厉长生抱着他一个不稳,荆白玉差一点便摔在地上,止不住低呼一声。
没事罢?厉长生连忙问道。
快,快走!荆白玉来不及回答他的话,指着远处从天而降的黑色影子,道:那面儿有石头落下来了!
厉长生回头瞧了一眼,果不其然,山石雨点一般滚下,噼里啪啦的,有大有小,小的不过指甲盖罢了,大的却比一个成人还要庞大,若是真被砸中,恐怕顿时便会化成一滩肉泥。
厉长生招呼了驺虞,几个人赶紧往远处跑去,想要暂时避开这下落的石块。
小心!
荆白玉又是惊呼一声,就在这危险时刻,一个黑影朝着他们便兜头而下,是一块并不算太大的石块,拳头大小,若是放在平日里,根本不算什么,然而那石头从高山坠落,下坠的力道十足,就变得可怖异常。
荆白玉喊了一声,他也不及多想,竟是快速一抱,下意识的用自己的后背挡住了厉长生的头。
嗷!
小老虎低声吼叫,只是它的吼声与此时混乱的场景根本无法比拟,瞬间淹没在乱石着落的声音之中。
厉长生并未瞧见什么,但只消见了荆白玉这动作,心里便是咯噔一下子。
他想要立刻抱着荆白玉扑倒在地,却根本来不及。
荆白玉感觉一股极大的力气砸在他背上,疼痛还是其次,他脑子里嗡了一声,有点昏昏沉沉。
坠石被荆白玉挡住,并未砸在厉长生头上,但那力道之大,瞬间将两个人一起击倒在地。
厉长生难得有些慌乱,快速的翻身而起,喊道:太子?太子?荆白玉!
荆白玉的意识有点游离,整个人迷迷糊糊,偶尔能听到耳边厉长生的声音,挣扎了半晌才睁开一丝眼目。
你你没事罢
荆白玉只说了一句话,也不知说完没有,脑袋一歪又昏死了过去。
驺虞抱着小老虎,见他们二人受伤,赶忙又跑了回来,焦急的不得了。
厉长生赶紧将昏迷的荆白玉抱起来,道:太医在何处?太医!
驺虞引路,两个人躲避着山石,赶紧去寻太医的踪影。
此时大部队已然混乱不成模样,窦延亭极力想要稳定情况,但碎石来的凶猛,情势实在不容乐观。
窦将军!窦将军!
陆轻舟急匆匆的,脸色惨白,看样子胳膊是被落石击中了,疼痛得抬不起来。他着实顾不得太多,见到窦延亭仿佛见了亲人,道:窦将军!太子何在?太子何在?
别说是太子殿下了,这乱七八糟的一团,就是皇上,窦延亭也根本寻找不见。
陆轻舟急得不行,见窦延亭也是不知,调头便要再跑去寻找。
窦延亭一把拉住他的手臂,道:你不要命了?这里尚且安全,你莫要离开,我这边去寻找!
可是
窦延亭根本不给陆轻舟反驳的工夫,身影已然消失不见。
他娘的!到底怎么回事!
陆轻舟听到旁边有人咒骂的声音,可不是陵川王荆博文?
荆博文脸上有些刮伤,但总体来说并无大碍,荆博文如此气愤,自然是因着谋主孟云深受了伤。
孟云深左腿被砸了一下,眼下骨折已经不是什么大事儿,孟云深腿部一截白生生的骨头肉眼可见,令人毛骨悚然。
荆博文扶着孟云深,气得脸色发青,道:你怎么样?都是陛下,好端端的为何要改变行程?如此到好了
大王!孟云深连忙止住他的话,荆博文这话若是让人听了,可是足够掉脑袋的。
荆博文气得够呛,一想到孟云深那血肉模糊的伤口,简直不敢低头去瞧孟云深的腿,道:你忍着点,我去给你找太医来!
孟云深拉住他,道:不必去,我自己处理一下便好。倒是这山崩
怎么的?荆博文问。
孟云深道:仿佛并不一般,看起来似是另有端倪。
那面儿厉长生总算是抱着荆白玉跑到了安全之处,正好有太医在此避难,连忙给小太子荆白玉看诊一番。
如今条件简陋,并不能断定荆白玉情况如何,是否受了内伤,只能粗略的诊治一番,暂时喂下一些内服伤药。
荆白玉感觉整个人云里雾里,浮浮沉沉,不只是后背疼痛,脑袋里也晕晕乎乎。
他努力的睁开眼睛,终于眯着小缝,见到了厉长生的影子。
荆白玉着实松了口气,他只记得山石差点砸中厉长生的脑袋,其余便什么也不记得了。
厉长生见他醒来,呼出一口气,低声问道:太子,你感觉如何?感觉可好一些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