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位生母太太,性子十分执拗,只要是她认定的事情,那真是九头牛都拉不回来的。
比如这事儿,虽然说听起来有几分荒谬,但是若她真的想要收冯婉做义女,那她一定有法子让这事儿实现……
你就算有一百个拒绝的理由,她都能想出一百零一个方法来。
唯一有效的拒绝方法,就是让她自己主动提出来放弃……凤妧这一闹腾,倒是正好合了冯婉的心意,真是瞌睡遇到枕头,无意间帮了她一个大忙。
想到这里,冯婉也赶紧端端正正地给邱氏行了个礼,不卑不亢道:“方才我也冲动了,也不知道把凤姑娘打坏了没……承蒙夫人厚爱,奈何我出身乡野,不敢高攀,还是请夫人收回成命罢。”
话说到这里,也就没有办法再说下去了。
邱氏叹息了一声道:“也只能如此了,终究是我没有这个福气。”
冯婉笑道:“夫人过谦了,您这么好的人,福气还在后头呢。”
冯大娘也道:“正是,孩子慢慢教便是。”
邱氏苦笑着点了点头,便就告辞了。
冯大娘苦劝她吃了饭再走,却终究还是没有留住,邱氏带着凤妧还有凤家的那些丫头仆妇浩浩荡荡地离开,院子里很快就空了一大片。
但是冯婉很快就发现,宣袚居然没有走。
不但没有走,他还在一旁饶有兴致地看戏。
之前是看着冯婉跟邱氏说话。
现在,则是在看着项锐。
而项锐却在收拾残局。
被凤妧那么一折腾,再加上之前为了救火,又是踢石头,又是泼水,冯家的院子里很有些狼藉。
不过刚刚,凤妧忙着假哭,邱氏忙着调解,冯大娘和冯婉忙着应付她们俩,宣袚忙着看戏,丫头仆妇侍卫们照旧做木头桩子状充当背景板,居然没有一个人想到要收拾一下。
没想到项锐居然一个人默默在收拾。
他高大健壮的身子随意弯下来,认认真真打扫、搬运、清理,将这整理工作做的居然很像那么回事儿,这实在是让人看着十分动容。
冯大娘大为感慨,当即就喊了起来:
“锐哥儿,快别弄了,且过来坐着歇歇,放着我来。我们婉丫头方才多赖你相救,若不是你,我们还不知如何是好呢。哪里还能劳烦你做这样的事。”
项锐笑道:“不碍事,原是我带来的酒,还是顺手收拾一下的好。”
他动作麻利,看着像是干过不少活儿的,这不禁让冯婉有几分疑惑。
显然宣袚也有同样的疑问。
在冯大娘和冯婉开口驱赶他之前,他已经冷笑着对项锐问出了见面之后的第二个问题:“兄台同西襄侯是何关系?”
?
作者有话说:
艾玛,不容易,出差结束。开始努力更新(^o^)/~
第34章 [v]
听得宣袚忽然问出这么一句话来,冯婉一愣。
原本想要阻拦的脚步也就稍微慢了那么一点儿。
只因,他提到的这位西襄侯,冯婉还是有那么几分印象的。
前世里头,这位西襄侯还是有那么一点儿戏份的。
但是并不是什么光辉灿烂的剧情——因为这位老爷子,命运真的是太坎坷了。
作为一本儿女主视角的小说,原著里对权谋政事方面的描述并不多,故此,对于这位西襄侯,也是从一种故事的角度讲述的。
这位侯爷祖上乃是大源朝开国皇帝的结拜兄弟,大祖皇帝亲封的异姓王,世袭罔替,可以说是无比的荣耀了。
原本呢,他们家的封地在西边儿,走的也是武将的老路子,世代镇守边关。
但是到了上一代的时候,当时的老皇帝也就是宣袚的爷爷忽然发威,把老西襄侯一家子从边关弄回京城来了。
说是他们家世代镇守边关,劳苦功高,应当好好封赏。然后当真噼里啪啦赏了一堆东西。
金银财宝、华屋美服,奴仆姬妾,不计其数。
特别是在城郊西边儿,专门划了一块地,给他们修了一个非常气派的庄园式侯府。
这个侯府庄园从外头看着,简直是比皇家别苑还要气派。
里面更是十分奢华。
所有人看了,都得说一句,皇家对西襄侯可真是好啊,送他们的西襄侯府比皇宫修的还好看呢。
但是聪明人一看就知道,这哪里是真对他们好呢——这分明是做了一个豪华的鸟笼子,把人一家子给囚禁起来了。
在西北,就算那里气候恶劣,但是好歹算是自由自在。
西北那些外族蛮夷,虽然凶狠,但是在西襄侯家族世代镇守奋战之下,也恐惧他们的战力,轻易不敢来犯。
边境和平,生活自由,这是何等幸福的日子。
可惜,随着老皇帝的这一纸宣召,还有这一系列的操作,这些日子一去不复返了。
老皇帝花了这么多心思,下了这么大的血本,目的是什么,简直是昭然若揭的。
无非是玩儿的收权那一套罢了。
老西襄侯也是个聪明的……当时大祖皇帝的结拜兄弟可不只西襄侯一个,异姓王也封了好几个,别的不说,凑起来打一圈儿麻将是绝对没有问题的。
但是,这还没过三代呢,那几位王爷一个个的,就都消失在了历史的长河中了……
所谓的“鸟兔死、走狗烹”,就是如此了。
不过,正所谓“五个手指头伸出来还有长短”,就算大家都是一个村的穷兄弟,那也有聪明的,有傻的。
创立了大源朝的那位大祖皇帝、宣家的老祖宗当然是其中最聪明的那个了。
而老西襄侯则是里头最有智慧的那个。
他早早就立下了家规,让家中的长子留在京中侯府。
其他的儿子,一律扔到军中历练。
老皇帝虽然不愿意,但是也不敢弄得太明显——有长子和侯府一家子女眷都在京中,也算是人质的意思了。
他其实也怕边关出事——事实上,他刚刚把老西襄侯一家子弄回京城,边关那边儿就爆发了好几场战事。
听说那些西北边儿荒蛮之地的蛮夷们,一听说西襄侯回京城了,简直跟过年似得,当即就决定来大源搞一票。
而且不只是一两个部落这么想,是几乎所有的部落都这么想。
没有了西襄侯在那里坐镇,边关的守将根本抵挡不住这些蛮夷族的疯狂进攻,一封封加急战报飞快地送到了京城,把老皇帝也弄得焦头烂额。
家中长子留在京中继承侯府和爵位,次子和其他儿子远赴边关,保家卫国,同时也在当地繁衍生息。
这便就是西襄侯家的家规。
家中的子孙都必须严格恪守,最后他们也正是靠着这个站稳了脚跟。
但同时也愈发让皇室恨得牙根痒痒——没有人喜欢别人比自己更聪明。
特别是皇家。
他们绝对不会容许任何人超出他们的掌控。
尤其是西襄侯这种又有历史沉淀,又有军权威望的家族,那简直就像是把“功高盖主”四个字明晃晃地写在了脸上。
再加上几个早就嫉妒西襄侯家族的小家族在皇帝耳边煽风点火,怀疑的种子一旦种下,那要爆发不过只是时间问题。
把他们一家子从西北弄到京城后,慢慢消磨他们的势力,下场必定跟其他几位王爷差不多了。
老西襄侯肯定是不会坐以待毙的。
那条家规,也不过就是缓兵之计。
他其实真的想造反。
而且他也的确造了。
上辈子冯婉进宫的时候,这件事已经结束了。
可能是主角光环的原因,西襄侯被描写得这么牛逼,最后还是败在了宣袚和凤家手里。
也是因此,宣袚坐稳了皇位继承人的身份,没多久就继承了大统。
冯婉当时已经嫁给了宣袚做正妃,每日在七皇子的府上替他祈福禳灾,后来果然他得胜而归,夫妻一心,平乱有功,传为一时佳话。
这段历史,实在太过久远,又发生在冯婉跟宣袚新婚的时候,可以说,若不是为了在这个中间插入宣袚跟凤妧“破镜重圆”的剧情,根本就不会提到西襄侯这个人。
更加不要说,如此还算详尽地描写他们整个家族的血泪史了。
也是因此,这次重生回来,冯婉根本没有想到过这个事儿,听见项锐自报家门时也没多想,直到今日,宣袚主动问起,冯婉才恍然大悟——
那西襄侯家,可不就是姓项?
听说他家那位世子是个极其俊美的文弱少年。
怎么看,怎么跟眼前这位健壮挺拔的邻居壮汉不沾边儿啊……
也不是是个姓项的就是西襄侯家族的人吧?
宣袚这多疑的毛病还真的跟上辈子一模一样。
说到这个,他是不是因为也有上辈子的记忆,所以才会盯上项锐?
无数疑问在冯婉的脑子中搅扰,让她有些发晕,但是宣袚却根本没有看她。
他全副的注意力都放在了项锐身上——那模样简直就像是一条盯住猎物的豺狼。
所以说,宣袚永远都是宣袚,对于他来说,没有任何事,比争权夺利更加重要。
明明就是个沽名钓誉、利欲熏心的玩应儿,还搁这儿装什么一往情深。
冯婉愈发对这位狗前夫嗤之以鼻——看起来上辈子那个剧情的滤镜实在是太过强大了。一个这样素质的男人她都能迷恋成那样,但凡有一颗花生米呢,也不至于如此啊。
冯婉再次感叹了一番前世自己的眼瞎,然后瞪大眼睛开始了欢乐围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