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人相互寒暄了两句,便各自分宾主落座。
待入席之后,叶宇看着对面四位文士,于是便拱手谦礼道:“世子,这四位气质不俗,不知是……”
“呵呵,叶大人真是好眼力,这四位既是赵某的良师,又是平时私交的益友,来来来,尔等还不快来见过叶大人?”
“在下绍兴梅学臣,见过叶学士!”身段微胖的中年男子,率先向叶宇施了一礼。
紧随其后,一旁高挑文士也拱手道:“在下宜州周昌,见过叶学士!”
“在下温州张宏……”
“本地福州何永,见过叶学士!”
四人分别自报家门,叶宇心中却是咯噔一下,心说这四人来头可不小,士林之中早有流传浙东有四绝,吃喝玩乐被这四人玩的是出神入化。
这四人皆是身家巨富之辈,对于吃喝玩乐的追求,远非常人所能够相比,今日这四绝聚集于此,看来这场宴会可不简单呐。
叶宇心中微微一叹,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既然来了又何须顾虑,于是笑了笑:“原来是赫赫有名的浙东四绝,倒是叶某眼拙了!”
这四人没有说话,而赵悌已开口谦虚道:“叶兄此言差矣,在你未有名动天下之前,他们或许还有些名望。如今你位列于此,他们不过是萤火之光,岂能与你这星月相比?”
“嗳,世子过誉了,叶某不过是多读了几本书罢了……”
“叶学士,我等四人听闻世子邀请了您,故此特意前来请您指教一二,不知叶学士可否赏脸赐教?”叶宇的话还没有说完,四人居首的梅学臣率先发话。
“这个……”
叶宇面露难色,不知该如何应答,犹豫了片刻,这才回应道:“所闻术业有专攻,叶某只对学术颇有心得,但对于其他嗜好,却是犹如盲人,岂敢说什么指教?”
“叶兄,你这话又错了,当今天谁人不知你乃全才?当年京城以一敌八,更是折服了天下文士,你此刻又何必过于自谦呢?”
“可是……”
叶宇很想说,自己对吃喝玩乐并不擅长,但是他这番话却没有说下去,因为他知道自己说了也没用。
“叶学士能来此,乃是我等四人的荣幸,故此特意准备了珍馐美味,还请叶学士品尝!”梅学臣说着就拍了拍手,随后就有婢女们端着一碟玉盘走了进来。
待这碟玉盘放于桌上时,叶宇却发现这是一碟炒竹笋,竹笋晶莹洁白,透着丝丝香气,单凭这色·香就可见此菜不俗。
“哎呀,虽说无竹林令人俗,但是这一碟竹笋,梅兄,你如此招待小王的朋友,岂不是太过寒酸了?”赵悌此刻恰合适宜的唱起了双簧。
梅学臣却是笑了笑,随即拱手以礼:“呵呵,世子有所不知,竹,乃高洁风雅之物,故而以竹笋招待叶学士,更能体现梅某的敬重之意!”
话说到这里,却稍稍停顿语气一变:“高洁君子自然能品出其中美味,不过若是附庸风雅之辈,自然是品不出其中美妙了……”
“哦?原来这竹笋还有如此寓意,那以叶兄这等名士,定能品出其中美味,可谓是相得益彰!来来来,叶兄不妨尝一尝!”
听着这二人彼此双簧对唱,叶宇虽然没有说话,但心里却是暗骂二人无数遍。这一开始就把话说到了前面,你这菜让我怎么品尝?
但是这盛情当前,他叶宇也不能薄了赵悌面子,于是尴尬地笑了笑:“那叶某就恭敬不如从命了!”
说着便夹起竹笋放入口中慢慢咀嚼,虽然这竹笋入口轻柔美味至极,但叶宇却没有将心思放在这上面,因为他在想接下来该如何应对。
“叶学士,可知这菜肴的出处?”
“这……”
叶宇对于这美食虽然颇有心得,这些年也食用了不少皇宫御膳,但还真不知这竹笋有何名堂,可若是讲不出出处的话,可就真的被梅学臣之前的套子套住了。
不过就在叶宇微微抬头之际,却突然为之一愣,继而犹豫了片刻,恍然笑道:“所谓种竹无时,遇雨便移,多留宿土,记取南枝!”
“懂得吃江南笋的人,正如梅兄所言,绝非等闲之辈,此菜肴名为十二快马,不知叶某所言对不对?”
叶宇此言说出,却是让梅学臣神情一震,随即神色凝重问道:“此名何来?”
“呵呵!吃笋要鲜嫩,这种雨后春笋,生长于江南深山之中,一夜之间有竹树根部发芽,到黎明刚好生长成最鲜嫩的笋,一迟就会老,所以须在天黑之前,将竹树连根带泥挖起,暂植于盆中……”
“然后以十二匹快马,接连跟换、日夜兼程,沿途淋水,保持竹笋途中继续生长,刚好于黎明前送达,将生长好的鲜嫩竹笋摘下,烹调出这等美味!”
叶宇说的是头头是道,让在座的众人俱是一阵惊叹,尤其是梅学臣更是面色晦暗不语。
“梅兄如此盛情,以这等名菜款待叶某,实在是荣幸之至!”
“呃……呵呵,叶学士果然学识渊博,连这等不出世的名菜都能知晓如此透彻,看来是梅某太狂妄了……”
叶宇却摆了摆手,轻笑道:“梅兄素有皇帝舌头之称,这大江南北的美味你可是悉数尝遍,叶某也不过是恰巧识得此菜罢了!”
“叶兄果然是高洁雅士,今日可是让赵某大开了眼界,来,赵某敬叶兄一杯!”赵悌见第一关没能难倒叶宇,心中虽是分外不悦,但脸上依旧是笑脸迎人。
当赵悌举起酒杯的那一刻,对面的宜州周昌就已经明白了,这是要轮到他上场了。
因此,待赵悌敬完酒之后,周昌虚敬一礼道:“叶学士,所谓有菜岂能无汤,周某这里也为您准备了美味……”
随后便示意女婢端上硕大地汤盅,待打开盅盖的那一刻,叶宇抬眼一瞧,洁净透底毫无杂物,显然是一盅清水!
“大胆周昌,在叶兄的面前,你为何如此故弄玄虚,以一盅清水糊弄叶兄?”
赵悌的训斥之言,听在叶宇的耳中却是一阵讽刺,于是自言自语道:“看来这一盅清水,也是耐人寻味啊……”
这时周昌含笑解释道:“世子误会周某了,这的确是一盅上好的补汤,此次周某既是献汤孝敬叶学士,也是像叶学士求教,此汤究竟唤作何名?”
“这……”
见叶宇此刻面露难色,周昌轻捻三寸羊须,饶有兴致的问道:“叶学士学贯中西,一定知晓这汤的出处,否则岂不是徒有其名?”
“大胆!叶兄可是我朝士林学子的楷模,岂会是徒有其名之辈?”
“周某言语失当,既然如此,周某便撤下这汤,免得叶学士过于尴尬……”
听着这番讽刺为难之语,叶宇却是爽朗一笑道:“无妨,既然周昌兄有意请教,那叶某岂有不成人之美的道理?”
说着便拿起汤勺舀了半勺清水,放入口中细细品尝,最忌笑道:“好!好一盅实而不华的无相!”
“无相!?”
众人纷纷惊诧不已,尤其是周昌更是震惊的站了起来:“叶学士怎会知晓此汤名为无相?”
“这盅清汤无色无相,无尘无垢,此汤蕴含上乘的食材精华而不外露,故而称之为无相!”
叶宇侃侃而谈说到这里,却极为戏虐的笑道:“只有那些土豪暴发户,以及坐吃山空的世族子弟,才会锋芒外露嚣张不可一世!文人雅士,又岂会那么俗气呢?”
“呃……呵呵,叶学士所言极是……”
四人相互而视,都不由有些尴尬异常。而赵悌也是被叶宇这句话,羞辱的脸色阴沉了许多。显然叶宇这反客为主的反讽,让这些人有些下不了台。
周昌为了挽回败局,于是再次询问道:“叶学士,这话说的容易,那做又如何?”
“哈哈哈,这清汤乃是用一百只乌鸡、一百个鲍鱼、一百两鱼翅、瑶柱……合共一百种上乘食材,三日三夜慢火熬成的浓汤……”
“云清暗花纱边镶,百味珍馐蕴无相。此汤再以密致的纱缎,将浓汤通过层层过滤,过滤百次之后就会不留痕迹清澈如水!但又保留了各种食材的美味精华!”
嘶!
叶宇将这制作无相汤的过程悉数到来,着实让周昌震惊的无以加复,他自认为自己的这盅汤能够难倒叶宇,可不曾想反被其辱。
这种前后的反差,让在场所有人为之郁结。
赵悌暗自瞪了梅学臣、周昌二人一眼,随即端起酒杯称赞道:“好!叶兄果然独具慧眼,着实令人佩服!”
“世子过誉了,如这等盛情款待,实在是让叶宇受宠若惊……”叶宇说完此话,眼神有意无意的向屏风后面瞥了一眼。
“嗳,叶兄,你可不知道,赵某这四位好友,多次自诩是什么浙东四绝,如今看来也不过如此!”
叶宇对于赵悌这番话,只是轻轻地笑了笑并未多言,因为这得罪人的话,还是少说为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