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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品女仵作 一品女仵作 第224节

“咦!”池时惊呼出声。

曹推官神色一正,“有什么问题么?”

“死者高文……他在死前曾经被人殴打过,断了一根肋骨。在他的手臂上,也有抵御性的伤痕。一共被扎了十三刀,致命伤有两处,一处在脖子上,一处在胸口。脸被划得面目全非,几乎看不清楚模样。”

“最有意思的是,高文应该是第一个被杀害的。他的死亡时间,至少比高玲玲要早一个时辰,而且,这里不是他的第一死亡现场,他是被人杀死之后,移尸来这里的。”

曹推官一愣,“你怎么知道,他被人移动过尸体呢?”

“很简单,根据尸斑来看,尸斑是人死了之后,身体里的血液朝着尸体的低重部分下坠而形成的斑块。如果尸体被移动过,那么便会在同目前死状不符合的地方,生成新的尸斑。”

“譬如高文,他死的时候,应该是坐着,右侧靠墙,蜷缩成一团的。在他死了之后,有人把他的尸体抱了过来,放在了这个床榻上,然后划烂了他的脸。”

曹推官凑近了些看,“脸这个我知道。活着的时候,被刀划破皮肤,皮肤会有愈合的反应,而且流很多的血。而死了之后再划破皮肤,同我们直接戳破一件羊皮袄子,没有什么区别。”

“学很少,脸皮也不会外翻。这就很奇怪了,同样是孩子,为何高玲玲同高文出现了差异?”

池时眯了眯眼睛,“所以说你老眼昏花,一进来就循着旁人的思路,说什么乃是有歹徒谋财害命。流窜的歹徒,可没有那个闲功夫,杀死了一个孩子之后,等上一个时辰,再杀第二个!”

池时说着,又看向了一旁的高蜜蜜,“高蜜蜜的同高玲玲的死亡时间差不多,致命伤也是在脖子上,凶器应该是一把相对比较长的匕首。”

“这个案子,除了高文比较奇怪之外,还有一个疑点,那便是为何高玲玲同高蜜蜜被杀,都毫无反应呢?她们两个没有任何的反抗痕迹,甚至脸上都没有露出惊恐之色。”

曹推官听着,摇了摇头,“的确很可疑。据算是几岁的孩子,旁边有人被杀害了,还是捅了那么多刀,也应该会有所察觉,惊醒躲避叫嚷才对。”

“就算孩子不行,那么大人呢?从祐海刚刚赶来的高老头三个人,昨天夜里同住一个屋檐下,他们为何一点声音都没有听到,直到今天早上,方才发现了高新名一家五口被杀了呢?”

第四六零章 恶人高新名

“我们现在去看高新名夫妻”,池时说着,走出了右边三个孩子住的卧室,循着血迹还有血脚印,穿过堂屋,走到了另外一间屋子里。

此时门外已经满是嘈杂声,京兆府差役的到了,让村民们都好奇的涌了过来,站在最前头的那个,便是左邻先前那个嚼舌根子的妇人,她睁着一双大眼睛,若不是有差役拦着,她一早便挤了进来。

另外一间屋子,是个通屋。

这个屋子有两扇门,一扇门是连着堂屋的,另外一扇门则是通往一旁的厨房。

一进门来,就瞧见这屋子里有一个雕花大床,床榻上头铺着大红色的锦被,不知道的,还当是有人今日大婚。在这屋子的一角,放着一个大柜子,柜门门上的锁被人撬开了,东西烂七八糟的翻了一地。

看上去像是被人洗劫一空了一般。在那地上,落了一件白色的中衣,上头一个红色的血脚印,十分的刺目。

池时绕过这衣衫,朝着里头走去,高新名夫妻二人,也是安安静静地死在床榻上的。

“死者罗秋桂,是高新名的妻子。她一共中了五刀,同高玲玲一样,致命伤是脖子处。因为被划破了动脉,所以血喷溅得到处都是。胸前被扎了两刀,脸上还有两刀。”

“同样没有任何的防御性的伤痕,是在睡梦之中,被人杀死的。在现场并没有找到迷香之类的东西,是以,他们之前的吃食,可能有问题。”

按照高老头的说法,他们昨天晚上方才从祐海过来,那么高新名作为儿子,一定会给他们接风洗尘。

只有他们全家被人下药药晕了,方才能够解释,他们为何都毫无反抗的被杀害了,而高老头三人又是为何睡得那么死,直到日上三竿方才起身。

池时说完,看向了最后一具尸体。

“死者高新名……”

“咦!”

曹推官站在池时身后瞧着,抢先发出了惊叹声,“高新名同高文一样,脸被划了很多刀。但是这些伤痕明显是死了有一段时间之后,方才在尸体上划的。”

“这凶手还搞什么男女差别对待不成?他可是憎恨男子,男子死了之后,还要把他们尸体的脸给划烂了,让他们变成了鬼,都见不得人!”

池时无语的看了他一眼,“那个鬼,见得人?哦,像你一样的讨嫌鬼么?”

曹推官一梗,做了一个封住嘴巴的样子。

池时回过头去,仔细的验看起了高新名的尸体。

待他们验完尸出来,院子周围几乎已经是人山人海,那上树的爬墙的,骑在别人脖子上的,简直是数不胜数,若是他们一人推上一掌,池时觉得,这院墙绝对要被他们推成渣。

陆锦见池时出来,对着她招了招手,“阿时,曹大人,这是上塘村的村长方奥。”

方奥是一个约莫五十来岁的老头儿,他手中拿着一本册子,头上戴着一个小帽,看上去倒是个斯文人。

“鄙人早年中过秀才,之后便在这村子里开私塾教书。这高家是后来的,说起来还真不是个玩意儿。我一早便说过了,他们家就是灾祸,可是村民们良善,不忍心赶走他们,便让他们待到了现在。”

“有句话不该说,但是他们被杀了,那也不是什么稀奇事儿。”

方村长的话一落,周围的村民都附和了起来,“可不是可不是,不要脸的败坏我们村子,要不是看他们家有三个孩子可怜,早就把他们赶走了。”

一旁的高老头三人瞧着,面面相觑,“你们说什么呢?我儿是个好人,他不会做什么坏事的。你们怎么可以对着一个死人泼脏水呢?”

高老头急红了眼,不管不顾的争论了起来,“我儿以前在祐海的时候,虽然不喜欢下地干活,有点懒,但从来没有做过坏事的。”

他说的是祐海方言的,噼里啪啦的像是放爆竹一样,上塘村的人一句都没有听懂。

那邻居妇人呸了一口,骂道,“说的什么鸟语,一句都听不懂,也不知道是从哪个山坳坳里来的。这宅子本来是高长垣的,那高长垣也是个生孩子没屁眼的,做的都是那下三滥的买卖。”

“说是说人牙子,但是哪个不晓得,成日里就是坑蒙拐骗的,一张嘴到处骗小姑娘。这种人遭报应的,他一个外乡人,要不是娶了我们村的冬梅,能有一个落脚之处?”

“老天爷都看在眼里呢,这种杀千刀的货,就是要断子绝孙的。他自己个老不休了,还不知道从哪里弄来了一个小畜生来当儿子。”

“这高新名看着唇红齿白的一个后生,怎么是那么个缺德玩意儿呢!刚开始还是个好的,不知道到哪里淘了个媳妇罗桂英来,村里头还以为他们安生了。”

邻居妇人说着,又呸了一口,“却不想是个烂赌鬼,高长垣死了之后,高新名那个烂人,竟然逼着罗桂英接客。这十里八乡的,哪个不晓得哟,院子里挂了一件红衣衫的人家……啧啧……”

“要我说啊,那罗桂英活着还真不如死了好,死了还干净。一家子好吃懒做的,饿起来了,连我院子里晒的咸菜都偷,我同他们家做邻居,简直是倒了八辈子的血霉了。”

“倒是可怜了那几个小娃娃,命不好,摊上了这么样的爹娘!”

她嘴快得很,将那方村长要说的话,全抢了去,方村长顿时不悦起来。

池时瞧着,问道,“高新名给他父亲写信,说是手头宽裕了。他最近可是发了什么横财?”

方村长有了发言的机会,又抖擞了起来,他瞪了那嘴快的妇人一眼,加快了语速,“他哪里能发财?在外头不知道欠了多少利子钱呢!”

“人都说虎毒不食子,他倒是好,被逼债的人追得急了,把自己个闺女给卖了。高玲玲不是才八岁么?生得极好,他自己个说,在京城里给她说了一个好人家,让她去做童养媳,还给了好些聘礼……”

“拉回来的时候,绕着村子跑了一圈呢!就是半个月前的事情,还说那家人有权势,日后追债的,都不敢来了!能要一个村姑做童养媳的,能是什么好人家?”

“高玲玲生得好看,那也是在村里而言,搁在京城里,给大户人家做丫鬟都怕是不够格的。也不知道这个黑心肝的,把女儿卖到哪里去了。”

“照我说啊,要么就是他炫耀太过,叫人瞧见起了歹心,谋财害命。要不啊,就是那些收赌债的,不还钱就杀全家,不是闹着玩儿的哟!”

方村长说着,越发的觉得有理,他抬手一直,指向了高老头三人,“于是他们三个没事,搞不好是那收债的特意留下来的,子债父偿,是留着他们三个还钱的哟!”

第四六一章 金蝉脱壳

池时摇了摇头,“陆锦,这里不需要差大哥们了,你们现在去附近搜查,杀人凶手高新民带着他的儿子高文使了金蝉脱壳之际,卷了钱财已经跑路了。”

“方村长,你同这位徐画师描述一下高新民的长相,画出一幅画像来,往附近张贴告示,速速将他缉拿归案。”

“他杀完人之后方才逃走的,还带着一个三岁的孩子,这会儿功夫,也跑不了多远。”

“什么?”在场所有的人,听到池时说的话,全都炸开了锅。

这不是一家五口灭门案么?

等等,按照这种说法,那高新民岂不是禽兽不如,杀害了自己的妻女?

池时一边说着,一边目光炯炯的看向了高老头三人。感受到她的目光,那老妇人一缩脖子,低下了头去。

陆锦一听,翻身就要上马,领着衙役们四散而去,池时却是又叫了停。

“等一等,方村长,这附近可有什么地方,有很多淤泥,就是穿了草鞋走进去之后,会有很多的泥巴沾在脚上的。就是高新民父亲还有母亲脚上的那种泥巴。”

不等方村长开口,周围的村民们便全都嚷嚷了起来,“这还用说吗?我们村为何叫做上塘村,乃是因为在这附近的山上,有一个鱼塘。里头有很多野生的鱼。”

方村长清了清嗓子,“北地的鱼大多带着泥腥味儿,水也容易干。可这塘鱼却是不同,鲜美异常,比那京城里贵人吃的最好的鱼,都不得差。”

“祖上的时候,有人舀了鱼去卖,结果连续三年水中无鱼不说,连田地里的收成都不如往年。还是我们祭祖拜神,过了三年,水塘里方才又有了鱼。”

“是以我们上塘村就有个村规,平日不得私自去捞鱼,等到过年农闲了,全村的男丁,一道儿去打鱼过年。”

方村长说着,脸色一变,“你怀疑高新民就躲在山上?这个杀千刀的,要是把我们的塘弄脏了,看我不要了他的命。”

陆锦看了池时一眼对着她点了点头,拉了那方村长一道儿,领着衙役还有一些上塘村的壮丁们,雄赳赳气昂昂的上山去了。

高老头见状,着急地伸手抓了抓,见池时还在看着他们,复又放了下去。

“高新民先是在饭菜里头下了蒙汗药,将你们所有的人,全部都迷晕了,然后杀死了自己的两个女儿,还有罗金桂。并且将他一早就准备好的尸体,放到了床榻上。”

“为了不让人分辨出死的人究竟是他同高文,还是别人,故意将这两具尸体划得面目全非;可又为了让人确信,死的便是他们一家五口,刻意的留出了妻子同两个女儿的脸。”

“这就是为什么明明是一家五口被杀,却是男女有别,男丁的脸伤得厉害,女子的脸却只是几刀,还分辨得出容颜。”

“也是为什么,明明一家子一起上黄泉路,却有先有后。两个男子,要比女子死得早了一个时辰。而且,假高文的身上,有防御性的伤痕,还有被人殴打过的痕迹。”

池时说着,目光如炬。

“我心中生疑,在验看那具所谓的高新名的尸体的时候,便验看得格外的仔细。在他的身上,我发现了两个重要的疑点,这些让我确定了心中的猜想,死掉的人,根本就不是高新名。”

“不是是李代桃僵罢了。这第一,同假高文的尸体一样,高新民要比他的妻子罗金桂死了早足足一个小时,且尸体有搬动的痕迹不说,衣服角上还沾有一些地窖里的泥土。”

“人睡在床榻上被杀,怎么会沾了这些?很简单,那个尸体根本就不是高新民。他杀人的时候,为了让中衣上头有血迹,所以先把人的外衫脱掉了,再杀死。”

“假高文尸体的身子小,放在布上不容易伸到外头去,但是大人的尸体却是不同。”

“南地人普遍要比北地人矮小一些,高新民背着那具尸体,晃晃悠悠的,蹭到了一些本不该在中衣上留下的痕迹。”

池时说着,看向了高老头,“这第二点,是村民们都说高新民的恶行时,高老头着急辩解的话让我想到的。他说高新民以前在家中,除了不爱干活之外,心地很好。”

“可我回想起验尸的时候发现,那具尸体的手上长了茧子不说,还有很多因为干活而留下的豁口。这可不是一个好吃懒做,靠出卖自己的妻子来生活的人的手!”

“这两点叠加在一起,更是证实了我的猜想。”

曹推官听着,点了点头,“这一点,我也想到了。可是,你为什么会知道高新民就在山上,更加知道高老头同高老太太,也是知情人呢!”

“他们若是知晓人是高新民杀的,为何还要进京城,特意去寻你。悄无声息的,不是更好么?而且,高新民穷得响叮当了,为何要在这个关头把自己的爹娘接过来?”

“没有外人的掺和,他自己演一个灭门惨案,岂不是破绽更少么?”

“我实在是想不明白,他为何要画蛇添足,多此一举。”

池时伸出手来,抬手一指高新雪,嘲讽地勾了勾嘴角,“有的人还在扮演慈父慈母,殊不知他的好儿子之所以要他们将高新雪带来,是因为他一早已经将高新雪卖掉了,就等着风声一过,便彻底人间蒸发了。”

高老头闻言,脸色大变,他一把拦住了一脸茫然的高新雪,“不可能,你胡说!我家新民,我家新民不是这样的人!他最疼爱新雪了,以前有什么好吃的,都会分给她的。”

“他怎么可能把自己的亲妹妹卖掉呢?他是个好孩子,他不会这样的!”